第78章 如果我跪下來道歉的話

第七十八章 如果我跪下來道歉的話

暮色愈近, 小寨裏亮起了盞盞燈火，炊煙四起，尋常人家的生活日升而起, 日落而息。

南橘再寨子裏用了飯，又被裴若棋邀請一起去觀山神禮。

山神禮在傍晚開始, 穿着特殊服飾的小寨人會擡起祭拜的祭品上山，祭拜一番後便是禮成, 有祈願一年風調雨順納福的意義。

橘紅色落到樹梢後, 山間天黑的時間很快, 薄薄的雲層聚攏在一起，深深淺淺，好像是用畫筆塗抹過的痕跡。

南橘站在一處青石橋上，微微眯起眼睛往遠處看, 整個下虞山籠罩在薄霧之中, 遮住一半風光。

光亮穿過薄霧落下來, 散在空中, 點點星子便從雲層裏悄悄地探出來。

裴若棋站在一旁，順着南橘的目光落到了屋檐下, 那兒有一只三花貓，大約四五個月的樣子，正在玩一根編制繩子。

繩子是最普通的編制繩, 輕飄飄的, 被地上的幾塊石塊壓住，風一吹就揚起來，飄飄忽忽的, 小貓兒蹦蹦跳跳去抓, 影子變來變去, 一會兒站直一會兒團成一個球。

“你喜歡貓？”裴若棋輕聲問。

她很喜歡看南橘的臉，說話時視線一直落在臉上，并不遮遮掩掩，引人不喜。南橘一回頭，便看見她大大方方含着贊嘆和欣喜的眼神。

可以說，直白的有點可愛了。

南橘知道，自己這張皮囊确實稱得上是美麗的，許多人喜歡看她的臉。

被人喜歡自己的臉，是一件很讓人開心的事。

“喜歡，我家就養了一個。”南橘輕笑着回，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變得十分柔軟。

裴若棋若有所思地看着，便道：“是品種貓麽？它們一般都很漂亮，性格也很好。”

“不是，是一只很特別的小流浪。”南橘搖頭，笑意愈深，“她有點小脾氣，但是很可愛。”

裴若棋不太明白，卻不妨礙她順着南橘的意思說下去。

“你很喜歡她。”

這種喜歡她很熟悉，有些寵主對于自己的寵物伴侶都很上心和看重，南橘看上去似乎是其中翹楚。

能做這樣一個Omega的貓，應該很棒吧，裴若棋胡亂想着，眼神有些飄忽。

她從沒這樣主動地想要靠近一個Omega，想看見對方漂亮的眼睛和笑起來豔麗得像是三月盛開的海棠一樣美麗的臉。

婚姻法崇尚AO結合，大環境下的教育和潛在影響也是如此的，裴若棋是個Omega，但她喜歡的也是Omega。

她喜歡Omega柔軟的身體和好看的外表，溫和沒有攻擊性的信息素，這并不是什麽奇怪的癖好，是天生如此。

裴若棋的性向就是Omega。

“喜歡麽？”南橘輕聲應着，看着在牆根兒翻滾着玩鬧的小野貓，語氣認真：“是的。我很喜歡她。”

她從第一次見面就是喜歡白茶的。毋庸置疑。

“可憐的小東西，要是有人收養就好了。”裴若棋看着只用一根編織繩子就能玩的很高興的小貓，語氣憐惜。

南橘挑挑眉，卻不贊成。

“如果只是因為憐惜就養了不一定是好事，裴醫生知道得到後又失去的感覺嗎？”

“如果你撿到了一只流浪貓，帶她回家，給她最溫暖的家和最好的照顧，但是也許某一天你會扔掉她，這樣不如不養。”

如果沒有做好負責一輩子的準備，那一定會辜負的，即使糾結萬分留下了，也會因為這些細小卻密集的顧慮而步步難行。

“可是總比它現在在外頭流浪強吧。”裴若棋有些不明。

人類短暫的垂憐和庇護，總比在外頭風吹雨淋躲避猛獸要來的好的多。

她的想法和南橘是不同的。

南橘垂着眸子，眼中透着點點平靜的冷淡，像秋天的水一樣，讓人想起單薄的寒涼。

如果想要得到一只永遠不離不棄而且忠誠癡情的貓兒，那麽就在收養後再丢掉，然後再撿回去。

貓咪會永遠記住失而複得的落差感和喜悅，她們會将你視為救世主，永遠地依賴和黏糊你。

這是人類所說的棄貓效應。

南橘有幸得到過一只貓兒，但她并不希望自己成為棄貓的人。

暮色深沉，橘紅的雲層翻卷着揉進了薄薄的霧，天空朝着夜的顏色過渡。

南橘站在橋上，望着小寨人擡起祭拜山神的物件兒出來，浩浩蕩蕩地跟了一群的人，學生們都綴在後頭，臉上滿是好奇和欣喜。

橋下的人走過，有人忽然轉身擡頭，和南橘隔着山水距離對視。

南橘看見了白茶穿着豔麗繁複的衣裙，目光清明，美麗得像是夜裏突然開放的花，少了點平時的單純，多了點勾人心魄的欲色。

Omega年輕漂亮，連腰肢兒都像柳條一樣柔軟，南橘知道白茶的所有弱點和堅硬的地方。

這是她的貓兒，她養的漂漂亮亮還有點可愛的小脾氣的貓兒。

有人喜歡一見鐘情，有人喜歡日久生情，但南橘這會兒覺得，一瞥驚鴻才是最好的。

雜亂的愁緒被微涼的晚風吹散在夜色裏，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高高興興地彎起來眉眼看着白茶，好像在看一個驕傲，轉頭對裴若棋炫耀道：“她真好看對吧！”

裴若棋一臉疑惑，跟着望了過去，只瞧見了白茶轉過了身子跟着隊伍往前。

“你們好像認識？我是說，在車上的時候你們好像有點矛盾。”

心思敏銳的醫生小心揣測着兩人的關系，卻被南橘的下一句話驚在了原地。

“她是我的女朋友呀。”

-

霧氣彌漫，山中涼意浸人，樹木的枝頭葉子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露水。

小寨人舉着燈籠，如一條細細的紅色長龍一般在山林間穿行。

下虞山不算難爬，山中修了石階，歲月深重，留下了風雨的痕跡。

村長是個身體很硬朗的中年大叔，笑眯眯的，很喜歡白茶這群年輕的學生們，一路上都在跟人說傳說中能求吉納福的山神。

“山神還能求姻緣嘞，等到了拜完了山神禮物，你們想進去也可以去。”

唐藕默默舉爪，一臉疑惑：“山神還管這個？”

又不是月老，還管姻緣麽？聽起來好像啥業務都能幹，怪不正經的。

“诶怎麽不能，我跟你說……”

作為忠誠的頭號信徒，村長大叔不允許任何人拆山神的臺，當即準備好好教育一下質疑山神的笨蛋學生。

唐藕一時好奇，沒想到被扯住說了一句，腦袋暈乎乎的，只知道點頭和開口說“嗯，”看得其餘人忍笑不已。

下虞山的山神究竟是真是假其實并不重要，去到什麽地方，入鄉随俗尊重小寨的風俗并無不可，假如事事較真，那就沒什麽好玩的了。

南橘穿上了白茶一開始在上車前留給她的外套，小姑娘身材瘦削，衣服卻買的大，罩住一個成年人綽綽有餘。

面料是防風的，穿在身上剛好可以擋住冷冽的寒風，南橘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走在前頭的人群。

人那麽多，她卻一眼能找到白茶。

少女的長發難得散落下來，像是無拘無束的細柳，柔軟地散開，繁複豔麗的顏色包裹着青蔥水嫩的年輕Omega，裹不住裏頭嫩生生的美麗和天生的氣質。

白茶是清冷挂的女孩兒，眼睛狹長，眸子偏淺，眉目也是冷淡的，一雙眼睛像是浸在春日冷冷的湖水中。

皮膚雪白，唇色很淡，但是這樣清冷的女孩兒卻長着很适合接吻的唇珠。

南橘很愛看白茶抿唇的樣子，小巧飽滿的唇珠輕輕壓在下嘴唇上，顯出柔軟的色氣，她總是愛憐地湊過去，将那薄情冷淡的唇吸得紅豔。

好想親親抱抱自己的小姑娘呀，南橘煩惱地想。

如果我待會兒跪下來跟她道歉認錯的話，白茶會原諒自己麽？

答案不可知，山路遙遙，紅色的火光一路行至山頂，一座古樸簡單的小廟立在上面。

四周綠樹環繞，林深鳥藏，獨獨有兩棵環抱着生長在一起的大樹遮住散滿星光的夜空，金色的鈴铛被紅繩串起懸挂綁在樹枝上，風一錘便此起彼伏地響着，空靈悅耳。

村長大叔揮揮手讓人将祭禮擡進去，轉身對着好奇的學生們道：“這是姻緣樹，你們這些娃娃等一會兒祭禮結束後進去見過山神就可以在這樹上挂鈴铛了，寨子裏會有人專門幫你們挂上去的。”

神樹有靈，不允許随意有人踩踏上去，只有小寨的人才能将鈴铛挂上去。

“原來是這個用處嗎？還好我沒弄丢。”南星從口袋裏掏出出發前領到的鈴铛，有些慶幸。

她一路上拽着玩兒，有幾回差點失手掉在了路上。

“那我們就在門口觀禮就好了，麻煩您了。”

因為白茶被南星早早賣了要當一回代表穿着小寨人的服飾一起參加祭禮，管理學生們的任務就落到了裴若棋的身上。

學生們四下散開，白茶也跟着人群一同進了廟中，充當吉祥物捧着一個白色的花瓶。

瓶中插着新鮮的花，不知道是什麽品種，更像是格外出衆的野花，細長的綠葉舒展着，拱着中心黃蕊的白花。

裴若棋一直站在門外，視線卻和衆人偏差了許多，她一直看着安靜垂着眼眸站在角落裏的白茶。

在一衆信徒當中，她格格不入，低眉順眼，卻沒有信仰。

和她做着相同事情的還有一個人，裴若棋忍不住望過去。

只見南橘靠在門邊，歪着腦袋光明正大地當着神的面肆無忌憚地看着新來的信徒，像是在看一件熠熠生輝珍貴至極的寶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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