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麽關俊後來來按時開藥了嗎?……
第四十三章 病情 那麽關俊後來來按時開藥了嗎?……
蔣擇敏感地抓住了對方話裏的點, 詢問:“剛從鬼門關回來沒多久是什麽意思?”
關父聽着這個問話,感慨造化弄人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說:“小俊他之前生了場大病,也是在這個醫院看的。我和他媽媽是掏空了家裏的積蓄, 又東拼西湊地才湊夠了那個錢。小俊病好了之後,我和他媽媽就努力工作還債, 結果又把他媽媽給累倒了……”
“所以,您去親戚朋友家借錢,但是他們不借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蔣擇問。
關父懊喪地點頭,“他們大多罵我們是異想天開,說上次借的錢都還沒還, 這次居然還有臉來借, 說他們自己不上門催債就已經算是給我們面子的了。”
“我知道他們說的有道理,也沒有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都值得珍惜,可我心裏聽了還是難受。特別是在有些親戚聽見我家又病倒了一個之後反倒着急要我還錢,怕我以後更還不上地整天堵在我家門口的樣子, 真的讓我很難受。”
蔣擇了然地挑眉, 問:“關俊生病的時間是什麽時候?治好了嗎?”
“一年前。”關父回答, “做了手術,所以病情大致控制住了, 醫生說只要後期好好休養,定時吃藥, 小俊他還是能有很長的未來的。”
關父說及此,停頓了一瞬, 有些哽咽地繼續道:“所以,小俊他如果真的希望我們好的話,就該好好活着。哪怕他不開口借那些錢, 哪怕他無能為力看着我們自生自滅,只要他自己好好活着,這對于我們來說也已經足夠了。不然就是浪費了我和他媽媽對他的一片苦心,浪費了我們的那些錢。”
“再者說,他是讀過大學的人,是有文化的人。像我這種只會做苦工的老頭都知道不能幹的事,他肯定也懂,所以我相信他,也懇請你們幾位警官把案子查清楚。”
“一定。”蔣擇沉聲回答,用身上扛着的普羅大衆的信任和警徽保證。
盡管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關俊,他們所需要找到的只是更直接的人證和物證。
蔣擇和劉學武在離開病房之後,後者就忍不住地開口道:“一年前,不就是關俊停止糾纏王小姐的時間嗎?”
蔣擇神色不明地“嗯”了一聲,而後就聽見劉學武猜測道:“蔣隊,假設我們把關俊停止糾纏王小姐的原因歸咎于他生病了,所以他沒有那個精力了,那麽為什麽在他的病情控制住之後,也沒有再找過王小姐呢?”
“因為他的病可能根本就沒治好,甚至是本來就沒可能治好的病。”蔣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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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控制住了,可能就他說來騙他爸媽的,騙他爸媽及時止損地別再把錢花在他身上了。”
臨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寧城市立第一醫院的門診部的燈還亮着。
蔣擇出示了警官證地調取了關俊的病歷。
結果顯示關俊确診的時候就已經是腸癌晚期了。
值班的人似乎對關俊印象還挺深的,因而就此跟蔣擇他們侃侃而談地說了不少事。
比如關俊是在一年前确診的,前前後後折騰了好幾個月,關母為此在醫院哭過幾回,為那難以籌到的醫療費用,為關俊日益瘦削的身體。
“可腸癌晚期說難聽點就是一燒錢的病,每個病人平均下來也能再活一兩年。”在值班的年輕的醫生說。
“關俊一開始還覺得他爸他媽動不動沉默又掉眼淚的樣子很煩,就是李醫生進去跟他說這些情況的時候他也依舊表現得很不耐煩,覺得醫生是想糊弄他家長的錢。只不過現在想來,他那個時候大概也是怕的。”
“後來,在他住進來小半月之後吧,他大概是自己問過朋友,也去網上認真了解過了,于是忽然沉默的人就變成他了。他說他不做手術了,要回家裏等死,他爸他媽當然不同意,家裏攏共就這麽個孩子,所以求爺爺告奶奶地給他把錢湊齊了。”
“李醫生給他做了手術,暫時地遏制住了他的病情,但是再往後的治療,他說他不做了,保守吃藥就行了。”那人道,“他具體說的什麽我也忘了,無非就是別讓李醫生把實話告訴他家長,說他家長現在欠的錢保不齊已經夠他老兩口的還一輩子了。”
“李醫生碰巧也是個心軟的,也看不得關俊他爸他媽整天佝偻着脊背,垂頭喪氣地以淚洗面的樣子,囑咐過要關俊定時來醫院開藥吃藥之後,就幫着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那麽關俊後來來按時開藥了嗎?”蔣擇問。
那人面露難色地拖長了尾音,“這……”
蔣擇懂了。
心說這麽一來,關俊的作案動機就已經完完全全地清楚了。
——沒錢治病,治了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幹脆放棄了治療。
但是在他渾渾噩噩等死的時候,他的母親又病了,所以他醞釀出了這麽一個計劃。
“反正就是孤注一擲地賭一把,真要被逮住地判了死刑也不虧呗。”劉學武在坐上離開醫院的車子之後說。
蔣擇開着車,不置可否,只說,“但是關俊現在在被抓之後卻嘴硬得很,俨然一副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的樣子。”
劉學武不以為然地回答:“也許他還有沒完成的單子在等着他去做,也可能是他有想保護的人。”
“或許是他那個配合着他演了出不在場證明的表弟,又或許是別人,但總歸是有理由的。”
蔣擇卻就此提出了另一種思路,“說不定是他不希望他父母知道他殺人了。”
“不希望他的父母活在兒子是個殺人犯的議論中;也不希望他的媽媽發現她的生命是用他的犯罪和死刑換來的。”
劉學武聽着,沉默了很久,覺得自己的心也莫名地沉重了起來。
當天淩晨,蔣擇他們陪關俊熬了很久。
關俊從一開始的胡編亂造,過渡到了幹脆說自己困了地閉口不言。
後續無論蔣擇他們問什麽,他都耷拉着眼皮地裝困。
大概是準備捱到二十四小時整。
關遠則在回答清楚了一切問題之後就被簽字釋放了,劉學武只說了要他回家去等後續的配合調查。
是他女朋友來警局門口接的他。
是一個長相挺可愛,穿着也很像剛出社會,或者是還在上學的單純女孩兒。
蔣擇當時瞥了一眼,沒多放在心上。
直至幾天後,他們在走訪關俊家所在的那個村子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那個女孩兒家也住在那個村,跟關俊是認識的。
并且從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那個女孩兒的職業。
“化妝師?”蔣擇問。
坐在小院裏閑聊的一個阿姨點頭,和挨着她坐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誇的在場的第三位阿姨不好意思地直擺手。
她說:“她那哪是什麽正經化妝師哦,不過就是從前那些語文啊數學的學不好,所以在技校學了門手藝,在市裏跟着人打工罷了。”
阿姨A卻跟蔣擇擠眉弄眼地要他別信。
“小雨給人化妝的樣子我可是見過的。不說別人,我小侄女結婚的時候就是小雨給化的,本來挺皺皺巴巴的一矮姑娘,也又是墊高跟,又是墊假肩地弄得挺漂亮。”
阿姨B跟着補充:“而且這不是前陣子小雨還給了你不少錢嘛?少說也有小十萬吧?我家女兒雖說是正經讀了四年大學出來,可她這一個月攏共才賺三千多,鬧不好還得我反過來補貼她,別說我有多羨慕你了。”
被連着誇的當事人嘴上說着“可她那個工作不穩定不是,有人找她做事就有錢掙,沒人找她做事就沒錢掙,不如小晴的工作穩定,是個鐵飯碗”。
實際上卻已經笑開了,大概也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的女兒挺争氣的。
蔣擇的關注點卻在對方是個專業的化妝師上。
于是他開口問:“徐阿姨,你這兒有保存你女兒的作品之類的嗎?我們挺想看看的。”
劉學武聽着,也在一旁小雞啄米式地跟着點頭,說着:“是啊,是啊,我們真的很好奇。”
被叫作徐阿姨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還是把手機裏的那些照片翻出來給蔣擇看了。
其中就有阿姨A說的,把一個瘦瘦矮矮、又相貌平平的女孩兒化成了骨感中還帶着點肉.欲美的性感的漂亮女性的照片。
除此之外,還有把長相粗犷,并且含胸駝背的人板正成一個體态端正,甚至有點白領精英的照片對比。
蔣擇匆匆翻過了,心裏已然有了某種聯想。
劉學武更是驚訝地合不攏嘴,他小聲地跟蔣擇耳語:“這化妝術牛得都不是什麽所謂換頭術了,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但凡我們不是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比對過去,壓根都認不出這些前後對比照是同一個人。”
一直留心着蔣擇他們的表情的阿姨A聽不清楚劉學武悄聲跟蔣擇說了點什麽,但是卻看得出劉學武臉上難掩的驚訝。
于是她無異于火上澆油地開口:“厲害吧?這可是小雨工作室的宣傳照呢。”
“工作室?”蔣擇問。
徐阿姨伸手拍了一下阿姨A,否認,“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她幾個月前就離開工作室地出來單幹了。”
蔣擇挑眉,繼而問:“那徐小姐平時是住在家裏還是在外邊租房住?”
“住在外邊。”徐阿姨細聲細語道。
“就在青山路那邊的一個小地下室裏,雖然環境相對潮濕了一點,但是離市中心還挺近的,租金便宜,還能圖個方便。”
又是青山路。蔣擇面色凝重了點地想。
并且覺得自己或許找到了這整個案件的突破口。
蔣擇在跟那位徐阿姨問清楚了徐雨的租房地址之後就準備離開,卻被阿姨B開口攔住了。
阿姨B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蔣擇,沒忍住地問:“不知道警官你現在有對象沒有?”
她介紹,或者說是“推銷”道:“我家女兒長得挺漂亮的,是正經大學生畢業,也有編制內的工作,雖然家裏還有個弟弟,但是以後不用她掏錢管……”
蔣擇提前預料到了對方的下一句,于是晃了晃手裏記着具體地址的四方紙,果斷地打斷道:“阿姨,我和小劉其實是刑警。”
“把腦袋和槍一起別在褲腰帶上,指不定哪天就會因公殉職的刑警、搞不好還會危及家屬的那種。應該不符合您想象中的那種威風又輕松還帶事業編制的女婿形象。”
随着蔣擇的話音落下,那幾位阿姨一概變了臉色。
一個尴尬,一個在看熱鬧,還有一個眼皮直跳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在無意中做了什麽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