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包括為了你們走上歧途嗎?……

第四十二章 交談 包括為了你們走上歧途嗎?……

蔣擇拿到那份帶着關遠的簽字和紅指印的材料時, 也有些意外。

但是無論關遠的措辭是真是假,無論他在其中扮演的是一個協作者還是一個完全被蒙在鼓裏的無辜人員,至少都可以二度證明關俊方才編的那個“他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讓他媽媽放心”的借口爛得不能再爛了。

“看看吧, 關先生。”蔣擇在話裏含着點嘲笑意地把資料往關俊面前推。

“似乎現在形勢有所反轉呢。”蔣擇說,“你似乎得重新再給我們解釋一遍監控錄像是怎麽回事了。”

回應他的則是關俊新一輪的辯論。

蔣擇聽着關俊新扯出來的人物——一個連叫什麽, 今年多大了,具體住在哪兒都得遲疑的女朋友,被氣笑了,“說實話,你編的這些借口還不如你用來騙你表弟的那個。”

蔣擇在說到這兒的時候停頓了一瞬, 改口:“當然, 說不定那個借口就不是你編的,所以你自然給不出那一套說辭。”

關俊聽着, 終于意識到多說多錯地不再說話了。

他想,且不說懷疑,就算警方認定了那些人是他殺的又能怎麽樣呢?只要沒有證據, 他到了關押時間之後還是會被釋放, 他就還能再多活一陣子。

挺好的, 關俊想,決定改而将嘴硬貫徹到底。

晚上十一點整, 劉學武他們終于聯系上了關俊的父母。

在他們以為關俊的父母或許早就換號碼了,或者是早睡了的時候。

“喂?”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

“您好, 請問您是關俊的家長嗎?”劉學武問,莫名地有些緊張。

電話那頭的回答:“是, 我是他爸。請問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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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學武聽着對方帶有明顯疲态的聲音,遲疑了幾秒,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們是市刑偵局的, 有些事情想找您具體了解一下。”

之後發生的一切就有些超乎他們的預料了。

蔣擇帶着人趕到寧城市立第一醫院的時候,關俊的媽媽還在病床上躺着,還處于術後昏迷着的無意識狀态。

關俊的爸爸就坐在病床邊上,一邊用濕毛巾給她擦臉,一邊默默地垂淚。

不知道是在擔心關俊媽媽的身體狀況,還是在為他方才聽到的那些感到害怕。

在蔣擇站在門口輕叩了兩下示意自己要進來了的時候,關俊的爸爸才猛然意識到了什麽胡亂抹了兩下臉,拭去了原本還挂在他臉上的渾濁的兩道淚痕。

他轉過頭來看着蔣擇和劉學武,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沉默地給他們搬來了兩把椅子,又給他們倒了兩杯水。

蔣擇沉默地看着對方佝偻的脊背的樣子,忽然懂得關俊在模仿清潔工和其他底層職業者時的參照樣本是誰了。

蔣擇在接過水之後說了聲“謝謝”,而後旁敲側擊地問:“阿姨這是生的什麽病?”

關俊的爸爸沒多想,只以為蔣擇這問話是進入正題之前的寒暄,因而低着頭如實回答道:“本來是突發腦溢血,前前後後地在醫院治療了挺久時間的。本來嘛,我想她一五十歲的人了,這麽折騰一趟已經夠遭罪的了,結果在醫院來做了全面體檢之後就又發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病。”

他說着,深深地嘆了口氣。

話裏有對于妻子反複遭罪的心疼,有對于自己身為一個丈夫沒能早點發現妻子的身體居然出了這麽多狀态的自責。

以及,對于一個底層老百姓連生大病的權利都沒有的無可奈何與絕望。

提前從樓下的值班護士那兒了解到了這對夫婦的經濟狀況的蔣擇聞言,狀似關心實則還帶着一層探究意味地問:“所以,您最後是怎麽湊到的這些費用?”

關父聞言嘆了一口氣,講述起了他的那些經歷。

從他四處找人借錢卻屢次碰壁,拼拼湊湊地也堵不住這個他們在醫院裏流水花銷,講到了最後還是關俊知道了這件事,幫着跟他從前的那些老同學和工作上的夥伴借了錢,這才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們之後一時半會兒也還不上,只能麻煩那些孩子等我們掙了前之後再一點一點地還了。”關父凄怆地說。

從病房的窗口處傾斜下來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也落在了他的發梢上,以至于把他的那些白發顯得更加紮眼。

低淚點的劉學武看着關父虛握着關母的手的樣子,悄麽聲息地眼眶泛紅。

但是蔣擇的第一反應卻是:關俊的作案動機出現了。

蔣擇因此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關父,“關俊有沒有和你們說過他一共和他的那些同學和同事們借了多少錢?”

關父像是在計算地遲疑了一瞬,回答:“大概十幾萬吧。前前後後的手術、住院、吃藥和挂點滴的費用加在一起空缺費用,應該是有這個數目的。”

十幾萬。蔣擇在心裏重複一遍。

他想:可是撇開那些趁亂模仿地以洩私憤或者是喪心病狂地致敬兇手的案子不提,系在關俊身上的命案還有五起,所以他所能得到的費用絕對不止這個數。

也即,他們應該能在關俊手裏找到餘下的錢,以及對方收錢的證據。

蔣擇因此開口問關父,“那筆錢是他一次性.交給您的嗎?現金?還是走的銀行賬戶?您大概還能記清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嗎?”

關父被蔣擇這一連串的問題給問愣住了,終于意識到蔣擇問的這些問題大概都和眼前這幾位警官的來意有關了。

于是,他試探地問:“警官,那些錢該不會是小俊搞詐騙或者賭博之類的弄來吧?”

要不然怎麽會驚動警察,甚至讓人這麽晚了還要特意跑一趟呢。關父有些心冷地想。

劉學武會查案,會拐彎抹角地打聽消息,會訊問嫌疑人……但是他會的內容裏卻不包括應對這種可憐兮兮,并且對事情一無所知的家屬。

不管是受害者的家屬還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屬。

也就是劉學武那一瞬的遲疑重新給了關父以希望。

他的視線在蔣擇和劉學武之間打轉着,希冀于蔣擇或者劉學武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卻從來沒想過關俊做的事會遠比這惡劣得多。

“不是詐騙或者賭博一類的。”蔣擇在對上關父的目光的那一刻,的确如對方所願否認道。

但是關父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蔣擇就又冷酷無情地補充道:“我們刑偵局最近主要負責的是寧城最近發生的公共交通上的連環殺人案,而您的兒子關俊則被列為了重點嫌疑人。”

關父聞言,渾身的肌肉緊繃着,猛地站起身來否定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自己的兒子我了解,你要說他一時鬼迷心竅了地做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我還能勉強一信。可這沾着血的事!小俊他怎麽可能!”

他的心在不斷往下墜的同時,聲音也有些抖。

蔣擇打斷了關父過于激動了的發言,問:“如果是為了錢呢?”

他看着對方的根根白發和渾濁的眼睛,看着目前還在病床上緊閉着眼睛的中年女人,再度開口問道:“如果是為了救您的妻子,他的母親呢?他也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嗎?”

“不會的,不會的。”關父喃喃着跌回到了椅子上。

不知道是在回答問題還是在給自己洗腦。

蔣擇見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劉學武,無聲地示意這會兒該對方出來唱紅臉了。

劉學武會意,急忙清了清嗓子地開口:“但是目前我們也只是将關俊列為嫌疑人而已,具體的還要看調查結果。所以希望您能配合我們調查地把您知道的事都真實地告訴我們,也希望您能相信我們警方不會亂抓無辜。”

關父聞言,激動的情緒稍微平複了點。

盡管他的唇色依舊是受了驚的慘白。

他啞聲回答着方才蔣擇提出的問題,“那些錢其實沒到過我手上,都是小俊自己去交的。具體交了多少,什麽時候交的,我其實都不太清楚,但總歸是這個月的事。”

蔣擇挑眉,适時提問:“他一分錢都沒給過您?”

關父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但還是在蔣擇審視的目光中承認道:“給過……幾千塊錢現金,但那不是他借來的,是他自己從前掙的錢。具體時間的話,大概是上個月初……說是給我們作生活費用,要我給他媽媽買點補身體的。”

蔣擇聽着,挑眉,心裏斷定關父這會兒是在撒謊。

首先是因為對方現在的神情和動作都未免太緊張了一點,甚至比他回答前一個問題的時候都緊張得多。

其次是對方話裏的莫名的停頓和模棱兩可。

最重要的是,人在真正缺錢的時候是會在意一百二百的差距的,更何況那是關俊給他的錢,他不可能說出個約數來。

所以蔣擇想,真正的答案或許是一筆數目可觀的生活費,在上個月末或者這個月初,在關俊收到了第一筆尾款之後。

但蔣擇并沒有急于拆穿,只是挑眉示意劉學武繼續。

對上了暗號的劉學武會意,“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您。就是……關俊一直都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租房住嗎?您和阿姨有沒有去看過他,知不知道他住過哪些地方?有沒有什麽很會化妝的朋友?例如在劇組打過工,或者是平日裏會接一些變裝工作的朋友之類的。”

關父呼出了一口濁氣,回答:“因為我們家住在村上,但是小俊他之前在市裏工作,一來一回地挺不方便的,所以在市裏租了個房子。之前是住祥南小區,但是他媽媽出了點狀況之後他就搬出來了,住在青山路的一個小筒子樓裏。”

“至于小俊的那些朋友,他基本從來沒往家裏帶過,也不怎麽跟我們提。”關父表情苦悶地說。

蔣擇挑眉,有些意外地問:“所以您和關俊的關系其實不太好是嗎?”

關父點頭又搖頭,最終回答道:“說不上不好,就是之前總吵架。為他上了大學之後越來越差的成績;為他總大手大腳地花錢,然後每回撐不到月末地就又得往家裏打電話要錢的習慣;為他總是亂糟糟的房間……他聽了就生氣,煩我們管他,煩我們讓他丢臉。”

關父在嘆了口氣之後停止例舉,“說不盡了。總歸就是我和小俊的媽媽對他擔心的地方,恨鐵不成鋼的地方太多了。”

“但我們是愛他的。”他說,聲音卻有些啞,像是生鏽了的挂鐘。

關父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說:“我想他應該是懂我們愛他的心的吧。”

“包括為了你們走上歧途嗎?”蔣擇忽然開口問。

關父搖頭,否定道:“他如果真的懂我們的苦心的話,就會知道我們更希望他能好好地過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剛從鬼門關回來沒多久,就又把自己往違法犯罪的死路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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