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Chapter07
Chapter07
“給後面樓裏一個老太太端屎接尿擦身體。陶夭雖說不怕髒,可是她到底只有十三歲一個人去給老太太翻身很吃力,何況她還來着例假,後院裏用的是井水,夏天也刺骨的涼。”程笑笑說完又補了一句:“陶夭不讓告訴你這些的,我心疼這個小姑娘但是能力不夠幫不了她,所以告訴了你,希望你能幫幫她!”
程笑笑剛走了幾步,又停下補了一句:“哦對了,聽說這個老太太脾氣不好,所以不管是護工還是病人都不願意照顧她。”
司征在原地楞了很久,心底升起密密麻麻的憐惜。
從沒缺過金錢的他哪怕在精神病院裏住的都是貴族VIP待遇住單間,自然也不曾想到那個瘦瘦弱弱愛笑單純的姑娘哪怕在精神病院裏也要過的這麽苦。
後面那棟樓是棟破舊的老樓,裏面住的都是精神病院的釘子戶。
基本上都是一些病早好了但是已經沒有家人認領的老人了。
他們的餘生也就在這裏面度過了,因為沒有價值,醫護對他們态度很差跟對待牲口一樣非打即罵。
自然也不願意照顧他們,護士們總是想方設法的讓病患去那邊幫自己幹活。
不過,那裏面的老人多都生活不能自理,老遠就能聞到刺鼻的氣味,所以病患一般也不願意去那邊幫工,兩包辣條都不去。
司征抿緊了唇,打開了原本想回去再看的信。
他們往來的信件也是會被醫護檢查的,哪怕明知道陶夭不會寫什麽,還是忍不住有點小小的激動。
信紙上,只草草的幾句話。
小姑娘字真的不怎麽樣。
【小王子:
我這幾天很忙,過幾天再找你玩。
你要相信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暗示不要他幫忙。
司征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換了方向離開。
精神病院真正的金錢是不怎麽流通的,這裏比較像遠古時代,大多是以物易物。
比如再男病區,香煙基本等同于貨幣,可以用來買賣交易,或者雇傭其他病患替自己洗衣服掃地什麽的。
想偷懶的護士,用一根香煙就能差遣病情穩定的患者去替自己去做些類似伺候大小便失禁的病患。
香煙流通的集中地一般是棋牌室。
司征剛進門就被刺鼻的煙味熏的皺了下眉,強忍着想扭頭就走的念頭走到了一張牌桌前。
棋牌室裏有在打麻将的鬥地主的還有炸金花的。
賭注就是煙或者辣條。
棋牌室裏縱使如此熱鬧,司征的到來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反應最大的當屬史尚飛。
猛的一下站了起來,連椅子都被他弄倒在地,發出咣的一聲。
“我已經跟姚琪琪分手了。”史尚飛搶先聲明。
司征伸出手,“能借我五根煙嗎?一會還你一包。”
“少爺,不用還,你拿去抽!”
史尚飛也不敢問這少爺今天怎麽心血來潮來這裏了,更不敢問他為什麽突然要煙,動作迅速麻利的把煙扔給他就希望他趕緊離開。
誰知道司征接過煙,再次開了口:“借個光讓我玩會?”
詢問的語句命令的語氣。
史尚飛卻不敢不從,連忙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然後閃到一邊。
這一桌玩的是打打麻将,從沒玩過的司征第一局就輸了四根煙,直心疼的史尚飛在他身後呲牙咧嘴的。
然而從第二局開始,司征不是胡就是自摸清一色。
不多會司征面前的香煙盒就已經高高的一摞,旁邊還有一堆散煙以及一堆的辣條。
惹的衆賭徒前仆後繼的送死,不,送煙和辣條給他。
直到棋牌室裏百分之九十九的流動資産都到了司征的面前。
司征拿了一包煙還給史尚飛。
史尚飛感動的差點哭出來,就現在來看,他是除司征以外的第二富了。
司征用手指了下桌子上的香煙,很自然的吩咐史尚飛:“麻煩把辣條裝起來給我送到病房來,至于香煙……”司征頓了下,“你可以留下十包煙當報酬,剩下的都換成各種女生能用或者能吃的給我,包括……”
司征抿了抿唇,看起來很淡定的臉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紅:“衛生巾。”
然後留下目瞪口呆的史尚飛,轉身離開。
看似走的不疾不徐,但是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就出了棋牌室。
半晌後,棋牌室傳來史尚飛的哀嚎聲,“少爺,這是男病區,我去哪弄衛生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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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征再見陶夭已是一周之後。
遠遠的看見小姑娘拎着個白塑料袋往他這裏走。
司征難得有些忐忑,心裏想着一會如果陶夭質問他為什麽非要插手她的事的時候該怎麽解釋?
陶夭走到司征跟前一屁股坐下,然後從塑料袋裏開始往外掏:“這個糖很好吃,這個水果我都沒吃過你也嘗一嘗……”
一樣樣的把東西擺在司征面前,陶夭笑的很知足:“小王子,你嘗嘗看真的很好吃呢!”
司征從小家裏管的嚴,甚少吃零食,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吃了一片陶夭大力推薦的辣片。
調料味太重,司征眉頭緊皺。
陶夭見他吃了自己也開心的打開一包辣條往自己嘴裏塞了一根:“小王子,謝謝你給我這麽多的吃的用的。不過……”
司征擡起頭,見陶夭不知道是辣的還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小王子不好意思啊,沒經你同意我就把你送我的東西大半都送給我最近照顧的那個老奶奶了,她好可伶的,在這裏呆了大半輩子,現在真的生病了也沒人管她。”
不是指責也不是抱怨最近的苦生活。
司征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幾天不見,小姑娘頭發剪短了些,眉眼裏更成熟了,只是眼睛依舊幹淨清澈。
見司征盯着她看,陶夭摸了摸自己的短發解釋:“長頭發費洗發水。”
她窮,沒有那麽多洗發水。
司征想說還是留長發吧!洗發水我管夠。但是話到嘴邊變成了:“你短發也很好看!”
“真的嗎?”忐忑的陶夭的到誇獎後,大大的圓眼幾乎笑成了月牙。
司征點頭,主動問她:“最近過的好嗎?”
陶夭搖搖頭又點點頭:“被孤立的感覺肯定不好,大家都不和我說話,整天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裏有時候會覺的像被人勒住脖子一樣喘不過氣。不過習慣了也挺好。這些天我接觸了好多犯了病的病人,她們真的好厲害。有沒上過培訓就能心算八位數乘法的病人,還有一犯病就說自己外太空來的……可是也有很多人根本沒病,卻在這裏呆了一輩子。比如我照顧的那個老奶奶,她二十歲就進來了,現在都快七十了還沒能出去。明明沒有病卻硬是被關了一輩子。”
陶夭說到這小臉變的憤憤,“就因為神經病多是主觀診斷,所以才這麽随便?”
這是事實,司征有點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想了一會開口:“也許這是個別現象,可能其他醫院不這樣。”
陶夭搖搖頭明顯不信。
兩個人都沉默了。
好一會,陶夭才開口聲音很喪:“小王子,你說我會不會和那個老太太一樣要在這裏待到死啊?”
她才十三歲,一想到像那個老奶奶一樣生活都幾乎不能自理的時候還在這裏,心裏就難過的想哭,還有更消極的念頭,比如那個一般人都害怕的字。
這次司征回答的格外快,語氣也前所未有的堅定:“不會的,你一定會出去的!”
陶夭破涕為笑,“差點忘了小王子你可是‘能掐會算’!”
司征沒說話,只是用堅毅的眼神告訴她,相信他,一定會出去的。
陶夭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的重拾了信心,突然很正經的求他:“小王子,你明天開始教我學習吧?”
“嗯?”司征疑惑的揚起眉,陶夭可不是個喜歡讀書的的乖女孩。
陶夭目光堅毅的捏着小拳頭,“我要好好學習!等我出去了當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如果我還有更多本事的話我要開一家精神衛生康複中心,我一定不會讓我的病人重蹈我今天的覆轍!”
雜草叢裏野生的玫瑰?
淤泥裏的荷花?
霧霾露出的一抹陽光?
司征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此刻的陶夭,明明那麽弱小,承受着一些大人都難以承受的不公平,她卻依舊這麽幹淨,單純。
那麽努力的為明天努力着。
第二天,司征就應陶夭要求開始給她上課。
不過沒幾天陶夭就捂着頭求饒,她實在跟不上司征的節奏。
司征沒有上過學,一直以來接受的也都是精英式教育。
他所接受的教育可比填鴨式教育彪悍的多,一百碼的智商要學會二百碼智商的內容。
司征智商高,壓力雖大不至于跟不上。
陶夭真的也算是個聰明的,可她一下子也沒法接受司征這種教育方式。
大多時候只能自學,不懂的才向司征讨教。
這麽一來,陶夭每天的日子過的很忙碌,壓根無暇顧及自己被孤立的事。
雖然有了司征的接濟,她已經不需要再做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換取物資了,但,還是堅持每天去幫那個老奶奶擦身,打掃房間什麽的。
拖了司征的福,老奶奶有了成人尿不濕可以用,再也不用擔心失禁問題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着,一晃就到了九月。
秋風微涼。
這天陶夭和司征依舊在樹下互不相幹又互相依賴的在一起各自學各自的。
不遠處的草坪上忽然傳來很明顯的動靜。
兩個人放下手中的書看過去。
草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從地下挖開,不一會,一個穿着病號服的男人從裏面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