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時間尚早,還未到盡情狂歡的深夜,“初遇”卻早已高朋滿座。

王老板很高興,今個兒的酒水銷量又能繼續保持上漲的态勢。

他坐在吧臺邊,極為享受地呷了口雞尾酒,粗粝的手指胡亂地打着節拍,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縫,瞧着舞臺上正彈鋼琴的人,納悶地晃了晃腦袋。

美女他見得多了,以前在懷市最大的夜場上班的時候什麽清純型、妩媚型、風騷型沒見過,但這種難掩古典氣韻、靜得跟畫裏的人似的美女他還真少見,雖然不是他的菜,卻不妨礙他欣賞一兩眼。

昏黃的燈光萦繞着清吧舞臺,臺上人很惹吸引人眼球,她穿着白色抹肩禮裙,如綢的黑發自然地散落在肩上。她的目光透着一如既往的真摯和虔誠,雖然只是兼職演出,她也沒有絲毫倦怠。

在她指尖跳動的音符,像是被精心呵護的音樂精靈,每個音調都诠釋得恰到好處,若淙淙溪流從心口雅致地流淌,嘈雜不寧的心緒被漸漸安撫,抵達靜谧的終點。

一曲奏罷,空靈的音樂收回最後的音調,喝着酒的人從音樂的餘韻中反應過來,掌聲漸次響起,彙聚的欣賞與贊美不言而喻。

演奏者款款起身,右手扶着鋼琴,微微躬身,優雅地行了個标準的謝幕禮。

王老板“啧啧”了兩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不大不小的清吧在開什麽演奏會吧,嗯,不錯,真他·媽漲他逼格。

就在他心裏美滋滋的時候,“初遇”的保安跑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王老板大驚失色,吓得從座椅上蹭地站起,腳還有些軟,幸好有保安扶着,好不容易合上嘴,驚愕地問,“挖槽,你說誰?”

保安小弟苦着一張臉,點點頭,“王哥,沒錯了,是淩大少。”

王老板機械式地扭頭,朝舞臺方向看去,往日土黃的臉一片煞白,暗自祈禱,這個大佛可別在他開業還不到半年的小店吓鬧騰。

掌聲消弭,唐諾這天的演出也就此結束,剛轉身要往後臺走去,一陣嬉鬧的起哄聲響起,她不經意間回頭,濃烈的薰衣草花香撲向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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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挑清瘦的男孩眼眸低垂,不敢直視眼前人,他像是有些躊躇,苦思了兩秒,終于憋出一句話,“你好,你彈的曲子很好聽。”

唐諾第一次遇上獻花的,有些局促,唇角翹起淡淡的微笑,禮貌地道了聲謝。

一陣噓聲傳來,男孩将花塞進唐諾的懷中,立馬撒腿跑開,留下一臉懵然的唐諾。

二樓的貴賓席裏,男人墨染似的黑眸凝視着樓下的熱鬧,他搖晃着酒杯,扯着薄唇輕呵了一聲。

唐諾正朝休息室走去,王老板擺着個笑臉,半道殺出,“那個,唐諾啊,這是準備回去了嗎?”

唐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他們約好,她只彈到九點鐘的。

“是這樣的,有人很喜歡你彈得曲子,想要見你和你說兩句話。”

唐諾有些猶豫,小聲說道,“王老板,我得回學校了。”

王老板哈着腰,迅速換上張苦瓜臉,捂着胸,做出一副悲痛萬分的樣子,“諾諾啊,王哥給你開的工資比市價高了好幾百,你看你王哥這麽看重你,你就幫幫王哥吧,有個貴客好奇你鋼琴怎麽彈得這麽好,想請你過去聊聊,王哥保證等會兒一定趕在門禁前送你回去。”

唐諾到底是個心軟的人,做不來拒絕別人的事。她瞧王老板為難的樣子,便輕輕點頭,算是答應了。

這份工作是她好朋友介紹的,因而,潛意識裏沒有絲毫對危險的防範。

二樓的貴賓席只亮了幾盞的壁燈,昏昏暗暗的,适合下班後放松聊天。

唐諾跟在有些發福的王老板身後,她朝沙發上的人望去,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側臉,以及看似清爽的發梢,男人手上輕晃的高腳杯反射的光點倒是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哎呀,我的少大爺您大駕光臨,令小店蓬荜生輝啊,王二我簡直是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沙發上的男人輕嗤一聲,抿了一口酒,右手随意地搭着,慵懶中略帶貴氣。

王二最怵的就是這個淩少,嘴上恭維着,心裏罵着着mmp,即使被這位大少嫌棄,他依舊得像個狗腿子一樣跪舔伺候着。

“這位就是唐小姐,T大的研究生。”

王老板介紹完畢,屋內靜默了幾秒。莫名的壓力朝唐諾襲來,有些許緊張和恐慌暗自滋生,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造成的。

“《Beautiful moon》,還真是榮幸能在這裏聽到李海老師未問世的遺作。”

唐諾詫異,這人竟然知道這首歌的名字,beautiful moon ——月色真美,是她的恩師送給她的成年禮物。

震驚過後,是疑惑和興奮。她的老師只和朋友交流時彈過這首曲子,從未對外公開過。

就在無數個猜想閃過唐諾腦海時,男人清雅的嗓音再次響起,“不知,李老師的高徒何時落魄到此,”他停頓了兩秒,輕輕吐出最後兩個字,“賣藝。”

這話确實說得有些偏頗了,王老板在一邊暗自憤憤不平,還不興高雅藝術走進鄉間,提高我等俗人的情操啊。

當然這話,他壓根就不敢說出口。

但唐諾不同,這話對她來說造成的心理壓力可不小。

她出生于江南唐家,唐家是一個從舊社會延續到現在的名門望族,唐諾自小受傳統的教育,還是特別帶濃重的封·建色彩那種,特別有一條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當然這裏這個“節”指的是不要自降身份。

而且,她的母親和老師希望她今後能成為鋼琴家的,而不是為了“五鬥米”生生折了腰。

羞意愧意一湧而來,唐諾微微垂着頭,陷入了自責之中。

但是那人顯然沒有打算放過她,他放下酒杯,緩緩起身,唇角勾起冷冷的幅度,“唐小姐,為何不回答下我的問題?”

男人高大的身形擋住了本就微弱的光,唐諾不經意擡頭朝他的方向看去。

柔美的臉帶着三分淩厲,絲毫不顯陰柔之氣。

那麽一瞬,她所有的慚愧都飛到九霄雲外,她不是被他驚豔得滿腦空白,而是被吓的。

男人擡步向她走來,他每靠近一步,唐諾的臉就越顯得慘白一分。

似乎有種令人壓抑的低壓盤旋着,王老板将着歸結為大少爺變态的氣場,他瞧着唐諾被鎮住的神情,鼓起勇氣開口,“淩,淩少。”

這一聲淩少,飽含着“您別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之類的提醒。

“嗯?”淩骁停住了腳步,無情地斜了眼礙事的人,“出去。”

他的聲音冷極了,容不得人拒絕他的命令。

唐諾被他的聲音喚起了百轉千回的思緒,她在他微冷的眸光下将頭垂得更低了,無處安放的手交互握着,低聲喚了句,“淩先生。”

此刻,王老板正糾結着要是淩骁胡來他到底要不要當一回英雄救美的好漢。唐諾這一聲“淩先生”對他來說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了,小命保住了,這兩人似乎有貓膩。

只是,畢恭畢敬退出的王老板想不明白,像唐諾這麽個清清白白的好學生,怎麽會惹上那麽冷面的煞神,簡直是孽緣。

礙事的人終于走了,屋內的氣壓顯得更低了。唐諾受不住眼前人熱辣審問的目光,輕咬着唇不敢擡頭,像個犯了錯被家長抓現行的孩子。

對面的人靠得更近了些,帶着極強的壓迫感,唐諾屏住呼吸,心跳不由得加速。

光潔的下巴被他修長的手指擡起,輕輕的,有些不經意的溫柔。

她對上他幽深的眼眸,等着他做最後的審判。

然而,意料之外的,眼前的人竟淺淺地彎着唇粲然一笑,唐諾不得不承認,那麽一剎那,她有些看呆了,這男人的皮相是她今生見過的最好的,稱得上魅惑人心。

淩骁低下頭,靠近她的耳邊,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熱度,因為耳垂已經要燙得發紅了。

“體驗生活的滋味如何,淩太太?”

唐諾啞口無言,被遺忘的羞愧再一次因他的話聚攏在心頭,此刻,她已經無地自容。

好在淩骁沒有再發難,只是深深凝了眼眼底的女人,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緊密的壓迫感驟然消失,唐諾才發覺有些腿軟。

在他那帶着興味的眸光下,她竟然覺得自己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什麽佛教裏王和尚因起貪念而羞憤自盡的故事都在她腦海裏冒出來了。

幸好曾經良好的教養維持着她表面的端莊,沒有讓她表露出難堪的恐慌。

唐諾調整下呼吸,強裝鎮定跟随在淩骁後頭。

她看了一眼淩骁俊逸的背影,眼眸下斂,心緒複雜。

盡管他對她溫柔地笑了笑,但她知道他還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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