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野貓日記

野貓日記

我是一只住在大山裏的老野貓。我生活的地方群山座座，到處都是連綿的山脊，深林莽草，哪裏都是我的樂園。

我出生在一個雜草叢生的小山窩裏，我睜開眼睛那天，入目滿是群青山草，還有一點點稀碎的金光，隐約之中，還能看見藍色的天。

這邊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最初印象了，母親帶有倒刺的舌頭溫柔地舔舐着我的身體，兄弟姐妹們嬉戲打鬧的聲音如今想來還猶如昨日。

對于生長于野地老林之中的野貓來說，天地才是唯一的歸宿和樂園，我們不同于家養的貓，不與人類相交，也毋須撒嬌讨食，我們需要早早離開母親，自謀生路。

剛開始的我，捕獵技巧很是拙劣，別說一只鳥，就是一只老鼠都很費勁。不得已之下，我将目光盯上了人類的院子。

在群山之中，并不僅僅只有我們這些野生動物，還有人類。他們個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漫山盤延的山路就是他們足跡所遍之地。那一塊塊縱列排布的稻田和菜地，就是他們謀生的所在。

但我不需要這些，我所需要的，是他們豢養的家禽。那些整日被圈養得早已失去利爪尖喙的愚鈍生物，對我們這些在野地裏讨生活的動物來說，簡直不堪一擊。

只是它們數量太多，我得尋個落單的處理，還有狗，這對我來說是最危險的存在。

我盯上了山腰上的一家農戶，那是一坐木式吊腳小樓，樓下養雞養豬，堆滿了柴薪，樓上則住人。

出門左手堆的是禾草，旁邊是青石鑄的水槽，一根水管連接着一口長滿青苔的深井，水自龍頭汩汩流出，又冰又涼。

自此而下是一條長石梯，連接着豬圈，下邊種了一顆齊窗戶高的大樹，四周不遠都是些無花果樹，都正長得綠葉蔥茏。而最令我滿意的是，這家人沒有養狗，對我來說實在再好不過。

那些雞平時就在菜園子旁邊的荒地裏放養，雖說主人不讓它們進菜園子，用籬笆将其隔開，但大概為了保證這些雞的安全，沿着荒地長長的外沿，一條更高的籬笆被樹立起來，将這些雞團團圍住。

不過這無法攔住我，在籬笆旁邊，長滿了高大的樹木，我可以躲在草叢中尋找時機，抓住落單的，只是，這些雞數量太多，我不能輕舉妄動，最好還是把它引出來，以免受傷，受傷這對我們這些獵手來說，是很致命的。

這天，我摸到了這戶農家小院的外圍，無聲潛伏在雜草中，屏聲靜氣，找尋最好的獵殺對象和時機。

那些雞還渾然不覺危險來臨，一個個仍舊踱着慢悠悠的步子在荒地中捉蟲子吃，旁邊菜地裏飛來一只白鷺，趁着沒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啄菜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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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聽見主人家在水槽裏洗菜的聲音，家裏的兩個娃娃正在編狗尾巴草，幸好院子裏大樹伸出的茂密枝桠，将這邊的視線牢牢擋住，我有很大的贏面。

那些出生不久的小雞已經開始褪去黃色的絨毛，慢慢長大了，而我今天的主要目标就是它們。

我一直盯着雞群的動作，不敢出聲，這時，有一只小雞離開了母親的身邊，慢慢踱到我這邊了，我死死盯住它，只希望他能多走幾步，走到籬笆邊，這樣我就可以用爪子勾住它，然後狠狠咬斷它的喉嚨。

可它一直晃來晃去，忽近忽遠，讓我簡直等得快有些不耐煩了。正巧，一只螞蚱從它面前的草叢裏跳過，那只小雞發現了螞蚱，拔腿就追，那螞蚱慌不擇路，往我這邊跳來。

我的時機到了。等到螞蚱跳進我的草叢，那只小雞正思考着如何穿過籬笆來追的時候，我陡然出手，在它還未得及反應過來之前抓住了它，并在其受驚的鳴叫發出之前，咬斷了它的喉嚨。

未免事遲生變，我趕緊叼着它跑掉了，可不知為何，那只母雞發現了我，高聲鳴叫示警，雞群頓時躁動不安，主人家也發現了異動。

我只好趕忙叼着雞，在主人來到之前往木屋的閣樓上狂奔而去。

閣樓裏堆放的都是些雜物，有很好的遮蔽效果，我打算就在那兒飽餐一頓，我聽見女主人在喊“有野東西把咱家的雞吃了！”，男主人緊跟着聲音出來找罪魁禍首，但他們沒看見我。

可那兩個孩子中的一個瞧見了我的身影，大喊道：“我看見有個東西到閣樓去了！”

小孩子喜歡冒險湊熱鬧，說完比誰都快，搶先一步到閣樓堵我，我躲在暗處不敢動，只聽見小孩子飛快上樓的腳步聲。

那兩個大人喊着“不要去不要去”，可她已經到了樓梯口，或許她和我一樣都害怕了，在樓梯口停下便不繼續上來了，我想要去探個究竟，也謹慎得将頭探了出去……

誰知剛好打了個照面，那小孩在黑暗中陡然見了我這張比一般家貓大了兩圈的臉，又添了兩個登亮的大眼，差點吓得直接給滾下去，我也立即給吓得縮了回去。

大人很快趕來了，見娃娃一連呆樣都不知怎麽了，那小孩子只是搖頭，說：“什麽都沒有，我剛剛看錯了。”

倆人将信将疑走了，我在閣樓上飽餐一頓後也邁着輕快的腳步離開了農家，趁着濃郁的夜色，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