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許勻因為熱,寫了一點日記之後,就洗澡去了。她沒有聽到外面的響動,剛剛推門走出來,卻發現盛浩宇正站在她桌子面前。
她吃了一大驚,連呼吸都有點滞住了。
等驀然想起來桌子上方的那本是自己的日記本時,她急忙沖過去,擋在那本日記本的面前,“少、少爺。”
許勻低下頭嗫嚅道。
盛浩宇對于她這樣莽撞地沖在他面前,也沒有半點的訝異,只是微微含着笑,看着她。
她剛剛才洗完澡,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還沒有散盡,頭發也都是濕漉漉的。因為穿着睡衣,顯得肢體纖細,全身的皮膚都有一種象牙的光澤。
因為居高淩下,她領口間的內容依稀可見……
許勻被他這樣一直不說話,弄得非常不自在。她給自己鼓了好幾次勇氣才說:“少爺……你……你怎麽會來?”
“沒什麽。”盛浩宇走開,清了清嗓子,坐到床上撥弄着羽毛球拍,“我渴了,過來喝口水。”
許勻點點頭,“那我去給你倒水。”
她轉過身快速地合上日記本放到抽屜裏,走出了房門,盛浩宇看着她關着的抽屜,輕輕嘆氣,卻無意中笑了出來。
許勻給他倒了水之後,盛浩宇看許勻一直局促,就沒有多留。
許勻在他走了之後,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氣,她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日記本上的內容,但是她猜測,盛浩宇曾經叮囑過她不要打他的主意。如果他看到了應該會生氣或者嘲諷她才對,但是他沒有,所以她覺得,他可能只是站在那裏,沒有看到。
許勻這樣安慰着自己。
不過盛浩宇對她的态度卻越來越差起來,許勻常常還沒進來,只是剛推開門,他的一頓臭罵就沿着門縫越擠越大,“你想死啊,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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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勻只好默默地走過去,把牛奶乖乖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盛浩宇高考完之後,依舊不得清閑。他報的專業是工商管理,可是他的父親盛先生現在就已經在讓他學習一些高深的管理知識。
他面前的書都是厚厚的一沓英文,許勻看不懂,也不敢說什麽。
把牛奶放過去之後,許勻自覺地收拾起他放亂的書籍還有淩亂的書桌和房間,這幾乎已經成了她暑假以來每天的必備工作。
她對做事并沒有什麽反感,只是不太喜歡他的态度。
他好像,特別地讨厭她……每次她一做錯什麽事都要罵個好半天,但是對待其他的一些人卻很好,特別是對陳優,說得上特別地溫柔。
也許這就是差距吧,許勻想,她本來就不怎麽招他待見,現在阿霞姐回鄉下結婚了,她來代替她做這些事情,他老是說她“笨手笨腳,不長腦子。”
“弄小點聲音啊,你怎麽就那麽笨?!”他又罵過來,許勻沒說話,只把動作調低一點。
她想他肯定很反感她,看到她似乎脾氣就是暴躁的……
許勻想得心裏澀澀的,居然有種酸得想哭的沖動。但她很快又笑自己的懦弱,忽略掉這些事情,把書一本一本合上,整理好,沒想到在抽出一本書的時候,胳膊肘不小心撞倒了一只花瓶……
“嘭。”花瓶落在地攤上,全部都碎了。
許勻愣了一下,盛浩宇也轉身回來看,看她的眼神裏似乎閃過一絲嫌惡,眼裏似乎在說:“你怎麽還是那麽笨?!”
許勻瞬即漲紅了臉,咬唇把書放回書桌上俯下身去整理。盛浩宇忽然叫道:“糟了。”
許勻擡起頭看她,盛浩宇眼神非常鄭重地說道:“這不是一般的瓷瓶,這是我爸爸從拍賣會上買來的,清朝乾隆年間的花瓶,價值十幾萬呢。”
許勻的手驀然滞住了,看着眼前的碎片,心跳都像是停止了。
十幾萬,這是什麽概念?
她居然打碎了這麽貴重的瓶子,她哪有錢還?她不由得把唇咬得更緊,臉上也漲得像是一整個的番茄,她擡起頭眼神有些求救似的望向盛浩宇,用非常微弱而無助的聲音說:“那我該怎麽辦?”
盛浩宇看她一眼,聲音沒有幫助的情緒,“你說該怎麽辦?”
許勻低下頭很久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開始緩慢地把碎片一塊一塊撿起來,盛浩宇只能看到低頭的她,長發垂落在肩側,瘦小的肩膀因為手的動作而顯得瘦弱單薄……
他原本開她玩笑的心情也沒有了,他似乎真的把她吓住了。
她默默把碎片收拾好,拿起垃圾簍關門出去,關門的時候,她用低小而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會還的。”
她的臉一直低着,也沒有看他,說完就出去了。
盛浩宇忽然覺得有些于心不忍,他想等她等會兒過來再告訴她,剛剛他那是開玩笑的,只是到後來,她一直都沒有再出現。
次日清晨。
盛浩宇吃早飯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往許勻和爺爺住的小草屋看,可是許勻一直都沒有出來,他的妹妹盛念庭覺得他今天很不對勁,笑道:“哥,你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
盛浩宇轉過頭來,漫不經心地回答。
因為爸爸很早就去上班了,媽媽和陳優出去逛街了,所以家裏只有他們兩個,和一大群的仆人,盛念庭說話也沒有什麽忌口,“哥,你好像一直在往那個小房間看?”
盛浩宇聲音冷淡,“不關你的事,吃你的飯。”
盛念庭輕笑:“誰惹着你了,這麽大火氣?!”
盛浩宇不回答,只是一口一口的舀着碗裏的湯。
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許勻出來了,許勻遠遠地就看到了他們兩個人,但是她只是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轉頭走了。不過她不是回到房裏去,而是朝着盛家大門出去了。
盛念庭看着他,笑着湊近問道:“哥,最近你對人家許勻好像很關心哦?”
盛浩宇瞪她一眼,心裏又忽然嘆了一口氣,他也覺得自己昨天晚上的确做得太過分了。他原本只是想吓吓她,沒想到她真的相信了。
就算她真的打碎了十幾萬的瓶子,那也沒什麽了不起,她那麽介意幹什麽?!
晚上,許勻終于在八點多的時候敲響了他的房門。
盛浩宇也難得的頭一次沒有罵她,等她走近的時候,他看到她手裏拿着一個很小的錢包,他大概也能猜到她想幹什麽了。
果然許勻走到他面前說:“這是我的零用錢,大概有一千多塊……”她低了低頭,随後說道:“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那些錢以後我會慢慢還的。”
盛浩宇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她錢包裏瑣碎的小錢,嘆了一口氣。
許勻以為她不同意,焦急地說:“我今天已經找到工作了,我有工資可以還你,雖然現在沒有多少錢,可是我總是能還清的。”
盛浩宇忽然擡頭看她,聲音裏帶着火氣,“誰讓你去找工作了?”
許勻沒有回答。她找工作的事,連爺爺也不知道,她就是不想讓爺爺擔心,也不想爺爺為了這十幾萬錢發愁,她才打算這樣慢慢還清的。
昨天晚上,她一個人幾乎躲在被子裏哭了一晚上,也不敢跟別人說。可是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怨不得別人。
盛家已經供他們吃供他們住了,十幾萬也不是小數目,不能說免就免的。
她收起自己軟弱悲傷的情緒,盡力使聲音平穩:“我會還清的,你不要跟別人說好不好?”
盛浩宇聽着她幾乎是求饒的口氣,心莫名地軟了,他推過錢說道:“算了,你不用還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見許勻似乎不能置信,他轉頭跟她說:“聽清楚了沒?我是騙你的,我是逗你玩的,你別別人說什麽你就相信什麽好不好?!”
許勻什麽都沒說,只是盯着他,忽然攥緊了手心。
盛浩宇覺得這次她是真生氣了,他反而覺得有點趣味來了。因為她從來都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還真沒有見過她生氣,他很想看看,這頭溫馴的小綿羊發怒會是什麽樣的狀況?!
但是許勻只是從書桌上搶過錢包,走向門口。
“喂。”盛浩宇叫住了她,姿勢悠閑地坐在高背椅上,伸過一只手拿着水杯,“給我裝杯水。”
許勻定住了身子,再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走近,接過杯子去裝水,在裝水的時候,看着水流花花地從飲水機裏流出來,她伸手擦了擦發紅的眼眶,又一直仰着臉看着前方白色的牆壁。
她聽人說過,只要努力地仰起臉孔,淚水就不會流下來。
她把水放到了盛浩宇的桌子上,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還有什麽吩咐,少爺?”
盛浩宇轉頭看她,才發現她的眼眶居然紅了。他也怔了一下,心裏有種難言的滋味,剛想說什麽,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盛浩宇說了聲:“請進。”
陳優便含笑走了進來。
她大方地朝着盛浩宇微笑,又朝許勻點點頭道:“小勻也在?”
許勻點點頭,但是一直都沒有正面擡起頭來,她小聲說:“你們聊,我先出去了。”陳優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回頭時發現盛浩宇竟然一直在盯着她的背影。
她坐到床上,手搭在膝上,姿勢優雅而大方,笑着問:“怎麽?你又欺負人家了?”
按照他一貫的方式,他應該會笑着搖頭,口氣略帶不耐:“怎麽會?!”但他只是盯着水杯沉默了,随後他問:“你來找我什麽事?”
“還不是為了我的演奏會?!”陳優微笑,伸手捋了捋耳邊的碎發,笑容溫文而妩媚,“我想請你當嘉賓。”
盛浩宇輕笑,轉頭看她,“你怎麽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了?”
“哎,你可不能推辭,我們是一個鋼琴老師,你的水平我還不知道嗎?算是幫幫我的忙,好歹我們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陳優在別人面前高貴大方,可是在盛浩宇面前卻常常更股調皮可愛的機靈勁兒。
盛浩宇失笑,不置可否,但陳優知道,他是答應了。
所以在第二天的早晨,許勻在廳內看到那個如同水晶一般的鋼琴時,她完全被震懾住了,她只在電視劇裏看過鋼琴,現實中連摸都沒有摸過,跟別說這樣美輪美奂的,幾乎像是一整塊的水晶瑪瑙似的鋼琴。
她輕輕走近,眼神愛戀地看着,似乎怕損壞它似的,輕輕撫觸着。
盛浩宇不可一世的聲音又傳過來,“怎麽?沒有看過吧。”
許勻轉頭,盛浩宇穿着一件白色休閑西裝,站在玻璃門口,手放在西褲的口袋裏。
身後明亮的光線把他高高瘦瘦的身型顯得益發的英挺筆直,全身都似乎有種渺茫的微光,淺棕色的碎發略微遮住了深色的瞳仁,但是筆挺的鼻梁和嘴角的微笑卻是異常的璀璨。
如果沒有聯想過他以前對她做的事,她幾乎要以為他就是童話中完美無缺的王子了。
許勻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被“帥哥”震懾的一天,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因為她無法忽視掉站在盛浩宇旁邊的陳優。
一身白色的抹胸禮服,白色高跟鞋,長發微卷的落在肩上,肌膚潤澤光潔,連眼神的弧度都有一種高貴脫俗的氣質……
大家都是同歲,可是感覺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陳優轉頭望向盛浩宇,“我們先試試合奏一曲?”
盛浩宇點點頭,兩個人越過許勻走到鋼琴面前坐下。
許勻轉頭站在旁邊聽他們合奏,其實,她聽不出具體的好壞來,也不知道他們彈的是什麽曲子,可是總感覺很好聽,兩個人眼神動作間也非常的默契……
陳優的手指很漂亮,纖長白皙,指甲并沒有留很長,塗上了透明的指甲油,手腕上纏着白色的蝴蝶結,手指彈跳起來的時候,就像是白色的蝴蝶飛舞起來一樣,十分的好看……
盛浩宇雖然是男生的手卻一點都不顯得粗糙和灰暗,相反,因為他噙着淡淡微笑的表情而使得他的動作看起來特別的輕柔溫和,只是當他的眼神轉到許勻身上的時候,仿佛就變成了一種嗤笑。
一曲奏畢後,第一個鼓掌的是盛念庭。
許勻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就站在她的旁邊聽完了整首曲子,“哥,陳優姐,你們彈得太好了,太有默契了。”
陳優低頭微笑,轉頭望向盛浩宇,“現在你可推不掉了。”
盛浩宇聳聳肩。盛念庭走到鋼琴面前,輕輕撫摸着琴聲,按了幾個鍵,驚喜地說:“陳優姐,這就是你的那臺‘蕾蕾’吧。你的至愛寶貝都獻出來了,看來你對這演奏會可真夠盡力的呀。”
陳優走近說道:“‘蕾蕾’是我十歲的時候爺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今年爺爺過六十大壽,我正好辦演奏會,所以想讓他開心一下。”
“你真好。”盛念庭拍上她的肩膀,“當初這臺鋼琴标價競拍的時候,我一直都想要,可是爸爸都沒能搶過你爺爺。爸爸告訴我,要是一百萬以下就給我買,沒想到你爺爺居然把價錢擡到了一百二十多萬。”
陳優低笑,“爺爺對我一向都很好,不過我也覺得他花得太貴了。”
“沒關系,你喜歡就好了嘛。”盛念庭說道。
……
盛浩宇卻發現許勻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轉頭時,只能隔着玻璃門看見她站在她爺爺身邊,微笑着接過她爺爺手上的灑水器。
陽光下,許勻爺爺的手如同枯木一般暗沉,卻溫柔如同柳木吹擺一般輕輕拍着許勻的頭,許勻回頭看他,似乎在說什麽,許爺爺指着花像是在講解。
許勻呆呆小小的,聽得卻很認真,有時候會鼓起嘴巴笑起來,眼睛眯成彎月的形狀,笑容如同清新的雨露散着太陽的光輝一般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