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盛浩宇不自覺看久了,眼神一直落在笑容水波緩緩漾開,又如朝花初放的許勻身上,陳優轉頭時望着他的眼神,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爺爺走進去了,只剩下許勻一個人在那裏灑花。

有時候,她會伸手彎過被風吹亂的耳邊的碎發,神态非常的寧靜平和,盛浩宇不知怎麽回事,覺得心中有種軟軟熱熱的東西,像是被陽光暴曬後的水,輕輕柔柔地散發出陽光的氣息,四處沖撞在他心底。

他走過去,許勻聽到聲響回頭看她,然而她的寧靜面容不見了,她只低低叫了一聲:“少爺。”就轉過頭繼續灑花。

盛浩宇過了一陣才說道:“你上次不是說你找了工作了?在哪?”

許勻沒有回答,盛浩宇又說:“辭了吧,你這麽小找什麽工作?!”

許勻還是不說話,雖然是因為想要還錢的因素找到工作的,可是她想自己既然已經找到了,不如物盡其用,反正現在只是高二的暑假,時間還不算太緊,多存點錢也是有好處的。

盛浩宇見她不理他,冷笑道:“你現在就這麽大膽了,找了工作就不想在盛家待了,這件事你爺爺還不知道吧?”

許勻的手停住了,盛浩宇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命脈,他微笑道:“你爺爺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讓你去。你還去幹什麽呢?瞞上瞞下的。”

許勻不回答,放下花灑,轉身在他面前恭敬地站着,“你別告訴我爺爺好不好?”爺爺年紀大了,她不想讓他擔心。

盛浩宇回道:“那你就不要去啊?!你知道現在社會風氣多壞嗎?你這麽傻又這麽笨,肯定會被人騙得團團轉。到時候別人騙了,你哭都來不及!”

盛浩宇覺得自己跟她說這麽多已經算是苦口婆心了,他說得的确很對,像她這樣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的人,在社會上不吃得幹幹淨淨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想賺錢!

可是許勻卻似乎沒有了解到他的好意,她只是沉默着。

過了一會兒,她低聲緩慢地說:“這是我的事。”

盛浩宇眼神變冷,意思就是,這是她的事,讓他不要管?他冷笑一聲,“這是你的事,也不關我什麽事,我也犯不着同情你,只是有些事我知道了,我就想說出去。我不說出去,我心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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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勻擡起臉看她,眉頭都皺起來了,剛剛對他站在那裏恍如天神的震懾感完全被打碎了,心裏湧起了一種不知是無奈,委屈還是憤恨的心情。

有的時候,她真的很想大罵他一頓。

但是,她沒有這個勇氣,她慢慢低下頭,盛浩宇走近,戳了戳她的腦袋說道:“像你這麽笨的還想出去找工作,還想讓我不要管你,你真的是榆木腦袋啊!”

身體靠得這麽近,若在平時,許勻的心都會因為緊張而提起來,可是他的話又是這麽的讓人受不了,她也更加受不了他戳自己腦袋上得意的模樣。

她忽然甩開他的手,正在此時,許勻的爺爺拿着一瓶水壺出來了,看樣子是用了很久的,底部幾乎已經是全黑,盛浩宇的手正好撞在了剛開的水壺上。

爺爺沒用拿穩,水壺倒在地上,水濺在了爺爺的褲腿上。

但是爺爺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立時扶住盛浩宇的手,雙手小心地拖住,粗啞的聲音裏帶着焦急,“少爺,你沒事吧?”

“哥。”

“浩宇。”

盛念庭和陳優也趕了出來,兩個人小心地拖着盛浩宇的手,陳優擔心的責怪道:“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許勻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盛浩宇轉頭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說:“是我不小心嗎?”

陳優勸解,“好了,別說了,快進去敷藥吧。”說着就扶着盛浩宇走進了房裏。

許勻過去扶着爺爺,問:“爺爺,你沒事吧。”

許爺爺彎腰收拾起水壺,搖了搖頭說:“沒事。”可是腿似乎有些站不穩,許勻蹲下身子捋起褲管看了看,居然燒出了一個一個的大炮。

爺爺的皮膚不像年輕人的緊致結實,完全就像曬幹的臘肉一樣,可是那些泡卻是十分的明顯,觸目驚心。

爺爺拍了拍許勻的肩 ,“小勻,快去看看少爺,有沒有出什麽事?”

許勻咬唇,她不想去看他,“爺爺,我送你進去敷藥。”

爺爺搖了搖頭,推着許勻,“爺爺沒事,你快去。”許勻知道爺爺是怕盛浩宇的傷勢重了,他們祖孫倆會引起盛先生和盛太太的不滿。

他們雖然對他們很好,可是寄人籬下,總是得分清楚自己的地位。

許勻只好把爺爺扶到了長椅上,然後跑向盛浩宇的房間。剛到門口,透過半開的門縫就看到他們倆坐在床邊在說話。

陳優輕輕給盛浩宇的手塗上藥膏,心疼地說:“你的手沒有一段時間好不了,彈不了鋼琴了。”

盛浩宇看着傷口,口氣打趣地說道:“是啊,恐怕當不了你演奏會的嘉賓了。”

陳優瞪他一眼,這個時候還能耍貧嘴。

“你不要和許勻計較。她不是故意的。”

盛浩宇冷笑:“她不是故意的,那還有誰是故意的?”陳優張了張嘴,想問他為什麽偏偏就喜歡跟人家許勻過不去,許勻卻在此時敲了敲門,神情略帶不安的推門進來。

盛浩宇望着她,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現在才知道來?”許勻低頭站在門邊,也不靠近,只低低地說:“對不起,少爺。”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盛浩宇還想說話,陳優卻推了推他,似乎是不滿他老是這樣欺負許勻。

“沒關系,許勻,你先出去了吧。這裏有我呢。”陳優微笑,也讓許勻安定了很多,她剛轉身,盛浩宇不冷不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就想這麽走了嗎?過來!”

陳優說到底也只是在盛家做客的,盛家最大的霸王仍然是盛浩宇。

許勻乖乖地過去,盛浩宇對着陳優說:“陳優,這些小事不用你來了。”

陳優停住了,擡起頭看他,盛浩宇繼續說道:“這些事讓他們下人做吧。你去下面看看你的鋼琴,大概要被念庭那個臭丫頭搞壞了。”

樓下雜亂的鋼琴聲已經響了好一陣了,盛浩宇心裏覺得好笑,自己的妹妹鋼琴明明學得不認真,平常手指都不碰一下,但是碰到了精致漂亮的水晶鋼琴,居然一直彈個不停。

真是吵死人!

陳優看着盛浩,依舊微笑,“好,那麽我下去了。”許勻卻被那句“下人”打擊到了,陳優走後她一直沒動,盛浩宇看了她好幾眼,“你是笨蛋嗎?我手傷了,給我塗藥膏啊。”

許勻只好蹲下身子用面前給他塗。

“輕點!你力氣那麽大幹什麽,想謀殺?我說你這人腦袋是用什麽做的,一點眼力勁都沒有……”許勻只是抿着唇把力氣放輕了。

“你沒力氣啊,這藥膏塗上了嗎?!”許勻無奈,擡起頭看他一眼,又把力氣放重了。

“我的傷口是這邊,你塗那邊去幹什麽的,你眼睛長哪了?”盛浩宇居高臨下的數落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是望着她的眼睛卻仿佛煥發着一種明亮的神采。

許勻想到爺爺腿上的水泡心裏難過,又被盛浩宇這樣罵着,心頭一時又是委屈,又是怨恨,眼眶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紅了。

她一直靜靜低着頭,盛浩宇罵着罵着就停住了,盯了她一會兒,他忽然嚷道:“你哭什麽?!我傷的又不重。”

“好了好了。”他心頭覺得好笑,又有些莫名的心疼,望了她很久,看着她扇動的睫毛,圓潤的鼻尖,還有輕輕抿着的唇……居然一時想伸手去拂拂她的臉,但還沒碰到的時候,許勻已經彈開了。

眼神略帶詫異和震驚的望着他。

盛浩宇很快收起自己不慎的柔情,“你躲什麽?你當我對你有意思?!你臉上有東西髒死了!”許勻不知所以的伸手擦了擦臉。

盛浩宇指點着她笑:“沒擦到,往左一點,不對不對,往右一點。”

許勻以為臉上真的有東西,盛浩宇看她實在是像小孩子一樣好騙,心裏不由得發笑,忽然就不想再逗她了,勉強大發慈悲的說了一聲:“好了,擦掉了。”

陳優轉身關門的時候看了他們很久,透過門縫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想影光一樣在她眼裏,他分得清那些真的情緒假的聲音。

她心裏忽然有種很難過的感覺,表面上盛浩宇是對自己很好,一直欺負許勻,可是她寧願,他這樣一直任性欺負的人是她……

許勻終于服侍完了那個刁鑽的小霸王。給他擦個藥膏幾乎都擦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又要被折騰着去給他煮東西吃,給他做這個做那個……許勻是好不容易脫離出他的魔掌,跑過來看爺爺的。

爺爺正躺在床上休息,似乎睡着了。

許勻進房悄悄走近床邊,看了看爺爺腿上的水泡,已經塗上了藥膏,但是還是腫的很大,而剛剛她給盛浩宇敷藥的時候,看到盛浩宇的傷其實并不是很重……

許勻心裏纏繞着一種無法訴說的悲哀,人在屋檐下,如果沒有自食其力的本領,就真的很難有自己的尊嚴和個性。

就像爺爺對着府裏的盛先生盛太太畢恭畢敬,也要對着盛浩宇盛念庭畢恭畢敬小心翼翼,自己也不敢得罪任何人。

許勻想,自己一定要快快的長大,存足夠的錢。有朝一日,帶爺爺離開這個地方,哪怕辛苦一點,也不用看人臉色。

許勻在被盛浩宇騙說打破了一個名貴瓷瓶的時候,曾托自己的初中同學給自己找過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冷飲店裏當招待。

許勻的年紀小,并不能簽合約什麽的,只是名義上說是來這裏幫忙,老板再私下算工資給她。工資自然是很少,可是有總比沒有好。

這個世界上的突發狀況那麽多,多賺點錢有備無患。

更何況,她馬上升高三,高考上大學也是一筆大錢。

許勻在冷飲店裏的工作也只是在周六周末兩天,所以她瞞着爺爺說自己是參加了班上的一個課外調研活動,星期六星期天都要過去讨論。

爺爺自然不懂什麽是調研,可是許勻是個乖孩子,一向都不會騙他。所以他總是叮囑她路上小心點,卻不會懷疑別的。

許勻在那裏幹了半個月有餘。五十多歲的老板娘對她非常喜愛。

許勻年紀小,人也聽話,不會像一些兼職的大學生一樣抱怨工資或者聚衆聊天。更何況許勻的英語非常好,因為在英皇大學,有很多英文外教,許勻的英文水平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超出同齡人很多。

許勻在受到老板誇獎的時候會腼腆的笑,雖然也聽說,她幹的事已經差不多是同是周末上班的兩個大學生的量,但是老板娘只加了她一百塊的工資,許勻也沒什麽意見,她總覺得老板娘肯冒着風險讓她來做事已經很好了。

到了八月中的時候,許勻在這裏居然碰見了盛浩宇。

許勻也沒有料到,盛浩宇和他的幫對去一個俱樂部玩了一會兒,途經這裏,就來這裏喝杯東西。許勻本來不想去見他,可是被老板娘不耐的眼神催着,就只能慢慢吞吞地走過去。

許雲帶着明黃色的鴨舌帽,身上穿着工作制服。

盛浩宇沒有發覺她,只是跟幾個夥伴在閑聊。

許勻認得那個一直說話的,白白胖胖的人是盛浩宇的好哥們周習,他常常來盛家找盛浩宇,“你們知道嗎?昨天我又上了一個。”

許勻具體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可是模模糊糊的知道他在說什麽。

另一個人笑着說:“你十幾個女朋友,肯跟你上床的有幾個?”

周習笑着說道:“十個有九個都上過了,我昨天生日,就把她帶到飯店去了。”

“感覺怎麽樣?”

“她還是處女呢。早上起來一床的血,剛進去的時候她哭得要死,我跟她說;‘第一次都會痛的。’後來她就不痛了,然後她叫的聲音比我還大。”

其餘幾個人笑,“你這可是糟蹋黃花閨女啊。”

“大家彼此彼此了。反正這也是她們自願的,怕什麽,現在這年頭,還有什麽貨真價實的愛情,大家玩玩就算了。”

“昨天我聽到了。”另一個人笑着說:“居然把我們這些兄弟棄之不顧,就光聽你那床搖了一晚上。”

所有人都笑了出來,盛浩宇也笑,然而當她看到站在他們身後已經滿臉通紅的許勻時,笑容卻滞住了。

許勻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同校的同學真實的面目居然會是這樣子。

以往她也聽過一些緋聞趣事什麽的,不過并沒有太把它放在心事,可是這樣聽他們說出來,許勻覺得他們的面目忽然特別的猥瑣,也特別為那些女同學不值。

盛浩宇的眼神冷了,其餘幾個人還在具體講述細節,盛浩宇打斷:“別說了。”

許勻這才慢吞吞地上前,其餘幾個人也認識她,居然一起沉默了。許勻低頭不去看他們,細聲問道:“請問你們要點什麽?”

幾個人各清了清嗓子,點了個東西,許勻快速地記了一下,就走了。

周習咒罵道:“晦氣,怎麽偏偏遇上她了?”

“算了算了。”另一個勸道:“她那麽膽小,不敢說出去的。”

“他哪是怕她說出去,這都是衆所周知的秘密了,只要不告訴父母,學校同學傳一下沒什麽關系,更何況,周習找的那些女的都是校外的,校內的女的,都嬌氣得很,他不敢動。”

“我知道周習的目标是陳優,可是人家陳優不理她……哎,對了,王缭不是挺不錯的嗎?”

“王缭,那是個潑婦。陳優适合娶回家當老婆,家裏有錢,人也聰明……”周習笑道,不過他看了看盛浩宇,“不過她是老大罩着的人,我不敢動。”

盛浩宇只是轉頭看許勻過去交菜單的背影,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跟旁邊另一個招待員說了什麽,之後便一直是那個招待員過來招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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