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盛浩宇礙着其他人,忍着一腔的怒氣,等到晚上,許勻按例給他送東西的時候才發作。
許勻剛敲門走進來,他劈頭蓋腦地就罵過來,“誰叫你在那裏工作?誰叫你在那裏偷聽的,什麽東西該聽,什麽東西不該聽,你不知道啊?你腦子長哪去了?我告訴你,從明天不準再去那裏上班!”
盛浩宇火氣很大。
許勻捧着一沓曬幹的衣物進屋,她今天心情也非常不好,她沒理他。
因為聽到了那件事,讓她一整天的心情都被它打攪了,她從心底上根本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是同齡,對于貧富之分她能夠接受,她也能夠接受他們奢侈浪費,但是這樣荒淫她就不能忍受了。
原來男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個樣子,只與陽光,熱情,開朗,籃球聯系在一起,他們也與卑鄙,猥瑣,肮髒挂鈎。
許勻想到盛浩宇天天和他們混在一起,也許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個樣子,雖然蠻橫,但是她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許勻居然有種非常失望的感覺。
盛浩宇見她一點都不搭理自己,火氣又大了,走過去拍掉她拿着衣服的手,“你沒聽到我說話是不是,你耳朵聾了?!”
許勻正站在床邊,衣服掉落在床上。
許勻看着,心裏想:自己肯定又要重疊一次了,每天都是這些無止境的小事,每次在他身邊,一點事都要重複或者拖延做好久……
為什麽自己還能夠忍受呢?明明知道只是非分之想,為什麽心裏其實還是有着期冀?
許勻難得一次對盛浩宇不再恭恭敬敬,盛浩宇被她的态度惹火了,“你現在膽子大了,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
許勻還真就不聽他的話,只是俯身又把衣服疊起來。
盛浩宇真的是火大了,他好心好意的提醒她,她居然就這麽對他,那種龍蛇混雜,三教九流都有的地方她去什麽?那些東西也是她能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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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過她的手想讓她面對着自己,許勻掙紮,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像是誰絆了誰的腿,兩個人居然一起摔在了床上。
盛浩宇正好壓着許勻。
許勻的心跳幾乎是驟然停止了。
第一次和男生這麽親密的接觸,身體相貼着……
第一次近距離的看着他英俊立體的五官,直挺的鼻子和深深的眼睛……瞳孔裏清晰的有她的倒影,像是在深情的凝望着她……
第一次聞到他身上男生的氣息……健康陽光……
在呼吸仿佛滞住以後,許勻全身的血液立刻沖上了頭頂。
她的兩只手被盛浩宇壓住了,盛浩宇也一反常态的沒有說話,只是居高地看着她。
許勻眼神裏滿是小鹿盈盈眼神似的不知所措,櫻唇也半張着,仿佛又是驚奇又是不可置信,然而帶着初日旭陽高照的剛剛成熟和瑩潤,使他有種被深深套牢住的感覺……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眼神漸漸怔忪起來,居然慢慢地俯下唇。
許勻睜着眼睛,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有種很陌生的慌亂。
然而當他的唇快要貼近的時候。
突然,門外吭了一聲響,兩個人如夢初醒地分開,像是做錯的小學生一樣,并排站在床邊,緊接着,高跟鞋的聲音響起,盛浩宇的母親盛夫人從房外走進來。
盛浩宇的母親穿着一件黑色蕾絲的緊身長裙,頭發高高地盤了起來,身上只帶着一對配套的鑽石耳環和項鏈,但僅是這簡單的裝束,已使人覺得她高貴娴雅,氣質獨到。
透明的鑽石垂落在胸前,精細繁雜,陪着深黑色的長裙如同絢爛星空一般,長發盤起,身材高瘦而纖細,舉手投足間是成熟貴婦人的優雅……
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一痛,想到剛剛看到的事,若不是自己及時出聲制止,兩個人做出什麽也不知道……
她知道許勻是個乖孩子,品行也很好,不過……她看了看許勻,用着一貫低沉帶着一絲清高冷淡的語調說道:“許勻,你先出去吧。”
許勻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只是剛剛那樣想起來她都已經不好意思了,她沒敢多說什麽,滿臉通紅地快步走了出去。
盛夫人看了看盛浩宇,抱臂說道:“浩宇,你今天的功課怎麽樣?”盛浩宇非常随意地坐在床邊回答:“做完了。”
“你要盡點心。”盛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妹妹始終要嫁出去的,盛家的公司以後會在你手裏,功課你一定要做好,還有,不要因為別的事分心。”
盛浩宇不知道她所謂的為別的事分心是因為什麽事,但是他只冷冷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盛夫人眉頭閃過一絲憂心,她坐在盛浩宇的旁邊,愛憐的摸了摸兒子的頭,眼神中充滿了母性的關懷,但是她卻問:“你跟許勻現在走得很近?”
盛浩宇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女人的心眼總是多。
他冷笑一聲說:“你怕我跟許勻會發生什麽?”
盛夫人知道兒子一向很驕傲,對于心中的人的要求也很高,所以一直以來,她對許勻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危險感,可是看剛剛浩宇看着許勻的眼神……
她不能不憂心。
現在這個社會上,很多人把愛情看得太重,為了所謂的愛情抛妻棄子的也有,跟父母斷絕關系的也有,盛浩宇雖然一向聰明理智,不過他還小,也難保不會做出糊塗的事來。
若是一時的興趣玩玩,她反倒可以接受,大不了就是用錢打發,可他要是動了真感情,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那就真的不好了。
更何況,她一直有意撮合的就是盛浩宇和陳優。
她很喜歡陳優,人不僅乖巧大方不說,講話做事也非常大體,更重要的是,陳優的爺爺是正然集團的董事長,幾個孫子孫女裏面,最喜歡陳優。
很多人傳言,陳優的幾個爸爸和叔叔不争氣,将來的正然集團非常可能是傳給陳優。
“你能保證嗎?”盛夫人盯着他說。哪怕是招致孩子的煩惡,她也必須先讓他有個警醒。盛浩宇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看着桌上陳鋪的滿是英文和德文的書,他随意翻了翻,目視着遠方。
“我不會喜歡她的。”
他也不可能喜歡她,像她那樣幾乎是什麽都不會,人又笨得可以的人,他怎麽會有興趣?不過是看她居然在日記裏說:“他永遠不可能知道我喜歡他。”而一時産生好奇和捉弄人的心情罷了。
盛夫人看着兒子說得很堅決,微微放下了心。據她了解的盛浩宇,他要能真正說出喜歡兩個字或者能帶得出去的女朋友,連陳優也只是差不多而已。
“那好。”盛夫人起身說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看書。”
“嗯。”盛浩宇轉頭目送她。
許勻回去之後,發現自己家裏居然站着一個小孩子。
她心裏感到很詫異,剛剛因為盛夫人而産生的緊張也因為小男孩胖胖墩墩地站在堂中央,烏黑的眼睛盈盈的看着她而變得明快起來。
小男孩手裏拿着一個很小的玩具,許勻俯下身去逗弄他,“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麽可愛。”
小男孩穿着一套明黃色的童裝,在夏季仍顯得厚重,衣服上也有一些灰色的污漬,但是那白白胖胖的小臉和烏溜溜的大眼睛特別的惹人憐愛。
許勻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眼睛越過他的時候,卻發現他身後爺爺的房門虛掩着,裏面依稀有争吵的聲音,“我不可能給你錢的,你走吧。”
爺爺的聲音不大,卻顯得有些生氣。
“老爺子,你可不能這麽說?名揚他死了,我也難過。是,房子是歸我了,但是還有那個人賠的錢在你這裏,也有三四萬吧,我現在那口子天天喝酒抽煙,孩子馬上要上學,我也活不下去了呀。”
許勻震住了,說話的人居然是媽媽。
那麽,她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就應該是同母異父的弟弟了。
男孩撲閃着大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許勻看着男孩明亮澄澈的瞳孔,心卻仿佛忽然從高空跌落谷底,疼痛無聲。
“你還好意思說?小勻跟着我這麽久了,你來看過她一下嗎?那些錢是留着小勻上大學用的,你別打她的主意。我不會給你的,小勻已經什麽都沒有要求你了,你這當娘的還好意思跟她要錢?!”
爺爺劇烈的咳嗽起來,許勻能夠想象出爺爺說這話的時候,胡子翹着,臉因為憤怒漲紅的樣子。
“不是我不顧念小勻,老爺子,我知道小勻是名揚唯一的骨血,她也是我的孩子啊。可她是個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生子的,讀不讀書都沒什麽關系!你以為我不想她,三年了,我也想她啊,但我現在都嫁人了,人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都這樣了,也就只能先保住自己了。你放心,當顯通長大了,我一定讓他好好對姐姐的。”
許勻這才知道,這個男孩的名字叫做顯通。望着眼神如同透明的墨色晶石一般無瑕的顯通,媽媽的聲音卻突然陌生得聒噪而尖銳。
許勻低了低頭,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來,微笑跟顯通說道:“顯通,喝不喝飲料?”
顯通只是拿着手中的玩具定定地看着她。
許勻從一側的堂角裏拿出了一瓶“鮮橙多”,旋開蓋子,小心地給顯通喂了一口。顯通喝過之後,就一直盯着鮮橙多,似乎還想喝。
許勻笑了,摸了摸他的頭,又給他喂了一口。
腳步聲走近,像是爺爺和媽媽走出來。
許勻剛轉頭,就只能看見一條牛仔褲走過來,忽然有外力握住她的肩膀一推,力氣是急促不經的重和頓,自己就跌坐在地上。
許勻愣愣地看着媽媽略有些粗胖的背影,她穿着一套舊的紅色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頭發紮起來了,帶着一對俗氣的金耳環,臉上很多皺紋,幹巴巴像是幹枯的稻穗,完全已是被生活侵蝕的中年婦女的形象。
但是她側對着她,眼神只落在面前的顯通身上,用顯通身上的衣服一邊擦拭一邊埋怨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發燒了,不能喝冷的東西。”
縱使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中年婦女的粗噶帶着三分的尖銳,可是其中的擔心還是明顯的表露了出來。
許勻站起身來,爺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身後,搭住她的肩膀,似乎在給她溫暖和力量。
媽媽回頭時,才真正地看見許勻,眼裏閃過一絲尴尬,表情也開始讪讪的,她擦着手說道:“呵呵……這就是小勻,長得這麽大了?”
許勻低頭不說話,媽媽走進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十六歲了吧。後天你生日,我還記得。”
她的手粗糙而生冷,沒有溫度。
許勻依舊沉默,若是她能夠一出來就對自己講這些,那麽她一定能夠很開心。可是因為剛剛的推卻,她的身體不痛。
痛的感覺延過神經就沒有了。
可是心呢?在證實了自己已經不再是父母親獨一無二,寵愛有加的寶貝,而開始變為了別人家的孩子,開始把自己和弟弟分得如此清清楚楚的時候,她就已經像是被人遺棄了。
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兒。
許勻的爺爺對許勻媽媽的做法非常的惱怒。但當着許勻他并不想說太多。這個孩子已經夠苦了,無謂在她面前再數落她媽媽的不是。
他望着許勻媽媽說道:“玉紅,既然後天是小勻的生日,你就過來陪陪她。孩子馬上就上高三,高考了,沒多少清閑日子。”
這本是不用他開口,她這個母親就該做的事。誰知許勻的媽媽聽過之後,眉頭閃過一絲猶豫,随後她讪笑抱起身邊的顯通說道:“老爺子,不是我不來,是這……”
她看了看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顯通啊,到了夏天了,也還常常發燒感冒的,我跟三渾正準備帶他到醫院看看。這……實在是有事情。”
她低頭摸了摸許勻的頭說道:“小勻,不是媽媽不想來,是媽媽實在有事情,下次,下次媽媽一定給你過個好的生日。唉,你們不知道,現在這年頭,養個小孩子可真難。把屎把尿的,什麽事都得照料着……”
媽媽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許勻早就聽不進去了。爺爺也沒有多大的耐心看她,要不是因為她是許勻的媽媽他早就把她轟出去了。
當年她和許勻結婚的時候,還是有一些小女兒的羞澀和認真的,只是現在跟了那個游手好閑的三渾,越發不像話了。
許勻也曾經是他們的心肝寶貝,現在卻重男輕女得這麽厲害,當初名揚死了,也體念她一個人,才把房子給了她,本想說讓她帶着許勻改嫁,可是人家硬是不要拖泥帶水的。
許勻爺爺只好把許勻接過來養。
到現在,爺爺爺反而有點慶幸許勻跟着自己,要是跟着她媽媽現在也不知道混成什麽樣子?!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看着她絮絮叨叨不止,許勻的頭卻越垂越低,許勻爺爺心裏也難過。
許勻小小真真的一個人,雖然高二了,可是懂事的很,很多事情都乖乖的,不讓爺爺擔心。
就光憑着,她這一點體諒人,孝敬人的心意,許勻的爺爺都發誓要把許勻帶得健健康康的,幸幸福福的嫁人生子才肯咽了這口氣。
許勻的媽媽察覺到了許勻爺爺的不耐,也感覺到乖乖巧巧許勻的沉默,她也并不是一個沒有心的人,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也生活那麽多年了,不可能說沒感情就真的沒感情……
實在是生活迫人,她彎下腰,拍了拍許勻的肩說道:“小勻,媽媽下次再來看你,你想要什麽跟媽媽說,媽媽給你買。”
許勻一直都沒有回答。
爺爺心裏嘆了一口氣,打破尴尬說道:“玉紅,不早了,你還帶着孩子,先走吧。”
許勻媽媽點點頭,對許勻也是愧疚。本也想再問問錢的事,可是當着許勻沒好意思問出口,她順口“哎”了一聲,看了看許勻,終于是抱着自己的兒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