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我去看過爺爺。”張遠正好說到,“爺爺的身體很好。”
許勻怔了怔,瞬時想到,爺爺和張遠的關系一向很好。平常也拖着張遠到家裏喝酒,現在去了養老院,肯定是他打電話讓張遠過去的。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他也是我爺爺。”怕許勻誤會,他接着說道:“你應該知道,我跟爺爺一直都很談得來,有時候一起喝喝酒,下下棋,也很放松身心。”
許勻一直都知道張遠特別地體諒人,她也具體說不出什麽感謝的話來,只能望着他笑了笑。
張遠最熟悉的就是她這無言感恩的笑容,他回之一笑說:“爺爺很想你,你也應該多去看看他。”許勻點點頭,因為剛剛和盛浩宇在一起,她的确有些忽略爺爺了。
她很愧疚,剛想開口說什麽,盛浩宇卻突然走了過來。
他站在許勻的身邊,一副俨然她的丈夫的樣子,望向張遠,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意,舉起酒杯,“在聊什麽?”
張遠随和的笑了笑,“沒什麽。”緊接着,他看了一眼一直低頭,笑容淡下來的許勻,不想跟盛浩宇有過多的争鋒相對,“那邊還有朋友,先失陪了。”
張遠走後,盛浩宇的神色依舊沒有好下來。
但是他不想過多地多說什麽,只牽起她的手說:“去跳舞吧。”
許勻搖頭,“我不會。”
盛浩宇看着她,心裏嘆了一口氣。攬過她的肩,“不會就下次學。來,我給你引見一些人。”
許勻知道盛浩宇給她引薦的肯定是一些商場上的朋友,這個她推脫不得。
但是她拉住他手,“明天一起去看看爺爺吧。這麽久了,我們只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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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浩宇望了她一眼,“這個下次再說。”緊接着便把她帶到了很多人面前介紹,許勻心裏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勉強的打起笑容應和着。
稍後,給那些人引薦過許勻之後,那些男人又開始對現在中國的經濟形勢,市場戰略等等發表議論,他們的妻子便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說話。
許勻站在人群裏,端着紅酒,聽她們說一些豪門八卦。
突然有個貴婦人說:“你就是盛總經理的太太許小姐吧,真年輕啊。”
許勻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微笑:“您過獎了。”
四十歲左右的貴婦人是剛剛盛浩宇給她介紹的一家房地長龍頭企業的太太,她穿着一件披着一件淡灰色的貂皮大衣,裏面穿的是一件銀色長裙。
她打量打量了許勻,眼神落在她身上的那件粉色小禮服,舉着漾着紅光的酒杯笑道:“是巴黎新出的晚禮服吧,首席設計師約翰·加利亞諾設計的,今年他偏重于設計簡短精巧的短裙禮服。”
許勻不知道他是誰,但聽到旁邊的人都驚嘆起來。
“看樣子是,我上個星期飛過去看的時候,好像是看到過這件,但是只是覺得不太合自己的口味,沒想到現在穿起來還挺好看的。”
“你和她的身型不一樣。”那個貴婦人說道,看樣子是她們這些人的領頭者。那個同樣看起來漂亮的人笑:“是,每年去巴黎好幾趟,買回來的衣服也穿不了多少。”
貴婦人晃了晃酒杯,問許勻:“盛太太,下個星期你也跟我們一起去趟巴黎。那裏的東西才算好看,國內的簡直沒法比。盛先生一向慷慨,你大可滿載而歸。”
旁邊的人笑說:“我恐怕是去不了了,這星期我跟我兒女一起去美國。她快要結婚了,在美國定了個鑽戒還有些首飾。”
“是嗎?”旁邊的人笑起來,注意力都轉移過去了,“芳芳有二十多歲了吧。是哪個男人有這麽好的運氣?我說鑽戒一定要定蒂芙尼的,不然沒意思。”
“嗯……”
許勻喝了一口酒,對于她們轉移注意力反而有點放松。她不想跟她們一起去巴黎,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絕。
聽她們講一些英文牌子和設計師,更是聽得雲裏霧裏的。
沒過多久,她們又嘆氣了別的東西,不知怎麽的就扯到陳優身上了。陳優當時正和一個外國人站在桌旁聊天。
“看到了沒有,那個德國人就是德國家族汽車企業的二少爺,據說在大學裏認識陳優,追了兩年了。為了陳優,不惜把生意放到中國,在這裏當公司的副總經理。\\\"
許勻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德國人,長得高高帥帥,深藍色的眼睛,鼻子非常高,笑起來十分的清朗健康。
“陳優自然是有本事。”那個貴婦人笑道:“我們這些人的孩子中,沒有一個比陳優出色的,以後她接管了陳總裁的公司更是不得了,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能把她征服?”
但是說到這裏的時候,許勻看到那個德國人靠近,笑得極為暧昧,把一只手放在陳優腰上,輕輕摩挲着。
陳優轉頭看了他一眼,波瀾不驚的笑。
“不過我聽說,陳優的大伯因為不滿陳總裁把公司傳給了陳優,鬧分家了,帶走了一大批的骨幹成員和公司資料,聽說現在公司支撐得很艱難。”
“那個德國人就是看準了這個時機才趁虛而入收購陳家的股份的,所以說,他的居心也不良。”
許勻不知道,一向風光,站在衆人視線焦點裏的陳優,也會背負着那麽多的東西。
那些貴婦人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的許勻說:“盛太太,女人太要強是要不得的,還是你的命好,能夠嫁給盛總。”
那個德國人的手開始往下,陳優正好旋身放下杯子,輕巧地轉開了。眼角餘光望着站在一旁的許勻,她微笑似乎像是告辭,便朝着許勻走來。
但是許勻可以感受到,陳優在跟那個德國人打招呼轉頭的剎那,她眼裏的笑意是不動的,雖然她轉過身子,望着許勻她們時,仍是笑意盈盈。
“張阿姨,何阿姨,劉阿姨。”緊接着,她望向許勻,“小勻。”
領頭的貴婦人笑起來,“小優真的長得越來越漂亮了,簡直把這場裏的男士迷得半死。”
陳優微笑:“張阿姨過獎了。我記得小時候都是張阿姨帶我去挑衣服,那時候穿出來才算漂亮呢。簡直舍不得脫下,現在人大了,隔了這麽久,穿了件衣服都反而覺得這裏不對,那裏也不對。”
姓張的貴婦人眉眼開開來,“我給你瞧瞧。喲,是不對,鞋子顏色太深了,得淺一點,帶點閃光才好。”
陳優點點頭,含笑說:“是,看來以後我要多跟張阿姨出去學習學習了,許久沒有接觸到,都生疏了。”
“哪呀?”姓張的貴婦人明顯開心起來,“難道你在美國就沒好好打扮打扮,交男朋友了嗎?”
陳優搖了搖頭。
“沒有?唉,你這樣可不行的,要求不能放太高了,現在也是年紀了。”陳優點點頭,“也許是在國外沒有碰到有緣的,我想大概緣分還是在自己的國家裏吧。”
“是啊。”張貴婦人笑起來,“改明啊,阿姨給你介紹幾個。”
陳優笑而不答,緊接着說道:“哦,對了,剛剛張叔叔好像在那邊叫您呢。”
姓張的婦人笑,“他們剛剛在一旁談事情,不理我們了,現在想起我們就支使我們過去,這些男人哪!”幾個人都笑起來,打了招呼之後,就走了。
陳優轉頭目送了她們一段時間,才轉過頭來看許勻。
“你跟她們都很不習慣吧?”剛剛她也都看見了,她微笑:“沒關系,不要多說話,多應和就好。”
許勻點點頭,她望着在她面前都一直微笑着的陳優,心裏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她到底是有哪點比得上陳優的?不論是相貌,家世,才學,乃至性格。甚至陳優在某一方面比她更可憐,然而她也更堅強。
以前她只是覺得她的家世好,所以在那樣情況下長大的陳優,漂亮,風情萬種,她都可以理解。然而她今天見識到了陳優的另一面。
她想,她要是個男人,在那個男人的手放在要在陳優的腰間時,她都會忍不住沖上前去,把他的手打下來。
陳優見她一直沉默,首先聊起話題,“想不到一瞬間,我們都長大了,你和浩宇都結婚了,真是歲月流金,不可揣度。”
許勻聽她話裏頗有感嘆的意味,動了動唇,問:“你回來是來繼承你爺爺的公司嗎?”
陳優點點頭。
“那你打算定居下來?”
“嗯。”陳優接下去說:“在這裏有很多我放不開的事和人,在國外的時候雖然清閑,但也常常想起來這裏的生活,有時候也會想起你。”
“我?”
“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陳優笑起來,眼神明亮清澈,許勻聽得出來,陳優對她一直是用朋友的身份來交談。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像,爸爸很早就死了,疼愛我們的都是爺爺,我出國去留學的時候,也是你離開去上大學的時候。”
許勻怔然,陳優了然的笑笑,“但是我知道,你和我還是不一樣的。”
許勻不知道她所說的不一樣在哪裏?但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個“不一樣”或許跟盛浩宇有關。
兩個人一時沉默了。
不遠處有隐約的聲音在叫陳優,陳優和許勻打了招呼,“不好意思,我先過去了。”
許勻點點頭,看着陳優離開的背影,還有她再次在那衣裳華麗的人山人海中綻開笑靥如花。
許勻心裏忽然有一絲感觸。
即便聰明完美如陳優,也有許多她不得意的無奈和苦楚,這世上哪個人有真正的稱心如意,萬事順心?
陳優所有的微笑并不能說是她應付場面的手段,或許正是她應付生活的手段。
一個能把自己寬容善解的微笑一直帶給別人的人,本身就是個寬容善解的人。
也許她該跟陳優多學習學習。
正這樣想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盛浩宇已經站在她身側。
“你在想什麽?”許勻搖頭,問:“這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盛浩宇輕笑:“不耐煩了?”
許勻想搖頭,然而還是點頭了。既然已經是夫妻,便沒有那麽多的禮數,“我穿高跟鞋站久了,有些累。”
盛浩宇望着她,“很快就結束了,再忍忍。”
許勻不能再說什麽,趁着盛浩宇又開始和別人的談話,許勻悄悄越過人群,走到酒店的陽臺上。陽臺上很暗,風有淡淡的涼。
人也仿佛清醒了很多。
星輝,月光,夜色,秋涼。
不知道為什麽,平常看到不會有太大感觸的東西,在經歷了裏面的隆重奢華的觥籌交錯後反而更有一種溫涼的舒爽在心間,連空氣都似乎變得清香。
徐來晚風,每一個毛孔都似乎張開了一樣。
許勻幾乎是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活動。
以前和張遠出席過他們公司裏的周年慶典,可是打招呼的人都只是熟悉的張遠的同事,聊的也不過是公司或者個人生活的家長裏短,然而現在,跟着那些陌生的人,那些陌生的事,聽着不懂的名詞,看他們每個人志得意滿,春風得意,似乎要要主導征服這個世界……
有些小小的卑微感吧。
很輕很淺,像是落在心湖裏的皮球,彈不上來,按不下去。
帶了一陣後,漸漸有腳步聲走近。然而很快地就停了,并沒有走到許勻這邊來,而是在陽臺的門口處。
“陳優真的是越來越漂亮了。周習,我知道你的夢中情人一直是陳優,這次,也許你能一償夙願。”
“哼。”周習聲音帶着一絲輕笑,“你們這些人了,陳優有老大罩着,是我們惹的嗎?”
“老大不是已經結婚了嗎?再說,現在的寧遠是外強中幹,連那個德國人都放出風來說,只要陳優肯陪他一晚上,他就出錢救寧遠度過現在危機。”
許勻聽到這裏,本來沒什麽在意的心思也凝重起來了。
“哎,真的嗎?那個德國佬這麽嚣張?”
“豈止嚣張?你沒看到他剛剛公然在吃陳優豆腐嗎?這話是前幾天私底下放出來的,準沒錯。”
“那陳優怎麽說?”
“當然是不同意了。”
“錯了。”那個人的語氣裏有些知道他們猜不出來的故弄玄虛,“陳優一向聰明,她只說,那要看他具體出的條件。”
“那這麽說,陳優是同意了?老大怎麽說?”
“老大沒表态。”
“也是。老大都結婚了,和陳優也不像以前那麽好了。不過我也納悶,老大怎麽就娶了許勻,小時候他可是常欺負人家來着。”
“你沒聽過打是親罵是愛嗎?”
“哈哈……”幾個人都笑起來,周習在聲音降下來時,低聲說:“你們不知道,其實,老大娶許勻是原因的。”
“什麽原因?”
“就是有次我把許勻騙來同學會,我們老大不是追出去了嗎?後來我就跟老大打賭,許勻雖然一直都是喜歡我們老大的,但經過這次以後肯定是不會原諒老大了。沒想到——”
“沒想到,她還是跟老大在一起了。”
“是啊。這許勻對老大也真是癡心,可是啊,我總覺得老大跟她不配。”
“說什麽呢?要是只是玩玩,老大會跟她結婚嗎?”
“我也不知道老大為什麽要跟她結婚,不過老大的性格一向說一不二,想到了什麽東西就會去做。況且這年頭,結婚算什麽?不能離嗎?我總覺得老大不會喜歡上許勻,老大要的女人,既要風情萬種又要聰明能幹,許勻一點都不符合。”
“不過有些事也說不定,我看老大對許勻倒是挺好的。”
“老大一向憐香惜玉,你不知道嗎?老大交過的哪個女朋友,不說他好……”
聲音随着腳步聲漸漸遠去,許勻端着酒杯一直都沒有移動。
整個富麗堂皇的酒店裏,人頭攢集,許勻遠遠望去,盛浩宇和陳優正并肩站在一對外國的夫婦面前說話……
仿佛有感應,在許勻的眼神觸及他的時候,他正好轉過眼對上。
他和那對夫妻打了個招呼,端着酒杯走到許勻近前,“你在這裏幹什麽?”
許勻低下頭,“我想回去。”
“再等一等,宴會馬上就結束了。”
許勻搖搖頭,“我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