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小喻媽媽,選中我了對不對?”池鬧鬧第N次如是詢問着池小喻。

池小喻轉動着手中的方向盤,仍舊有些恍惚的第N次點頭。

“哇,太好了!”池鬧鬧再一次興奮的手舞足蹈。

大人的心思總是比小孩複雜。汽車轉彎,遇上紅燈,池小喻減速,踩下剎車,小心翼翼地說:“鬧鬧,我覺得吧其實演戲不适合你。”

池鬧鬧原本歡笑的小臉,頓時跨了下來,緊緊抿着嘴,好一會兒,才悶悶問:“為什麽?可我喜歡啊,你說過人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總能做的最好。”

池小喻啞然,眼神黯淡無光,嘴邊的微笑也凝固在這一刻。

她想:池小喻,你到底在怕什麽?是單純的怕被花放認出來?怕被他讨厭?還是怕再次成為別人眼中的顏愛池?池小喻你怕什麽,丢人!

前頭的指示燈跳轉成綠色,池小喻踩下離合器的同時,轉頭去看池鬧鬧,星眼閃爍。

“鬧鬧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歡演戲,比喜歡小喻媽媽還喜歡嘛?”

池鬧鬧氣呼呼地白了她一眼,“女人都是這麽愛無理取鬧。”

池小喻內傷,啼笑皆非。

“好吧,既然你這麽喜歡,咱們是不是應該找人一起慶賀慶賀。”

※※※※※※※※

太陽的餘晖漸漸消散,空氣中的燥熱因子卻沒有因此而變得無力。

市中心的商業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更是加重了暑氣,池小喻工作的地方也是位于這條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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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琉璃愛在這海江也算是小有名氣,以普通的價位和精良的做工被人口碑相傳,生意很是紅火,可在這寸土寸金的商業集中地也只占據了巴掌大小的一塊地方。

透明的玻璃窗裏挂着池小喻剛剛做好的那套V領公主型婚紗,白色的婚紗在燈光的映襯下綻放出五彩光芒,是那麽的聖潔美麗。

李水晶很是奇怪地看着立在櫥窗外的男人。

這個男人長相不俗,穿着不俗,連眼神中迸發的專注光芒也是不俗的。

當然,李水晶并不是個徹頭徹尾只會花癡的女人,以上這些還不足以引起她對這個男人産生強烈的興趣。

有趣的只是這個男人已經在這櫥窗前站了将近半個小時,一開始她以為他是在等人,後來發現他只是那麽靜靜地站着癡癡地看着,什麽也不幹。

若不是他那身光鮮的打扮,她會毫不猶豫地拿出五毛錢,塞進他的手裏,讓他趕緊去下一家。

李水晶走到男人身旁,用很是溫和的腔調說:“先生,這件婚紗是我們琉璃愛首席設計師的新作,裏頭還有許多不同款式的婚紗,你可以進去仔細選看。”

很顯然的,男人還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話語,驚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片刻,便恢複了正常。

不得不說,此刻這男人真的很迷人,周身散發出一種高貴的霸者氣息,就像是指點沙場的帝王,氣勢無人能擋。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李水晶,而後擡腳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步一步緩緩走入店中。

這裏真的與其他的婚紗店不同,沒有多少華麗奢侈的裝飾,純粹是一個簡單又純淨的婚紗天堂,一件一件潔白的婚紗整齊排列,看似普通,可件件又是那麽的耀眼。

是因為全部都是她親手做的嗎?

男人踱着方步,在店內游走一圈,停住之時,淡淡問:“這裏可以根據顧客的要求來訂做婚紗嗎?”

有生意上門的時候,李水晶總是理智又殷情的。

“如果是特別訂做的話,需時較長,且價格是根據顧客的要求來定……”

“價格上沒有問題。”男人很果斷地說着,同時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了皮夾。“我可以預付定金。”

李水晶笑的很甜,“可否請你說說對婚紗的具體要求?”

“請務必轉告你們的設計師,我想要一件與這個胸針相同感覺的婚紗。”男人從懷中摸出一個暗紫色的小巧禮盒,遞給李水晶。

這是一個很精致的胸針,造型也很奇特,看不出來是什麽植物,有些泛綠的暗紅色圓杆作為底襯,上面鑲嵌了不同顏色寶石做成的花朵,一共有五色,明亮動人。

雖然看不出它的材質,但是憑借女人對珠寶天生的敏銳感,李水晶想象的出它的價值絕對不菲。

她有些猶豫,“這個胸針太過貴重,小店怕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男人淡淡微笑,無比真誠道:“請務必将這胸針交給你們的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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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喻沒有什麽朋友,所謂的找人慶祝,毫無懸念的那個“人”就是李水晶。

池鬧鬧下了車,一路飛奔,才将看見閃閃發亮的“琉璃愛”粉色水晶燈的時候,就開始狂呼:“水晶阿姨啊,恭喜我吧……”

此時的李水晶正一手捧着禮盒,一手捧着一張萬元支票,少女懷/春似的發呆。

池鬧鬧的咋呼聲,成功将她喚醒,看見随後而到的池小喻時,慌忙将禮盒往她手中一塞,迅速跳後一步,叫道:“剛剛有個客人訂做婚紗,要求做出和這枚胸針一樣的感覺。先聲明哦,這胸針看起來極其貴重,弄壞了你賠,和我無關。”

光打雷不下雨是李水晶的天性,她每回都是這麽說的,可每回遇見棘手的事情,還是沖在最前。說白了,她這人就是嘴欠。

池小喻也懶得跟她計較,擡手打開禮盒,一束刺眼的光芒直沖入她的眼底,刺得她眼眶一酸,久違的眼淚快要落下來。

這是爸爸為她訂做的……“馬齒苋花”。

馬齒苋,鄉間路邊常見的一種植物,耐旱亦耐澇,生存力極強,屬于雜草。爸爸說,舊時,豐年的時候用它來喂養畜生,年景不好的時候它就是可以煎炒煮食的蔬菜。又名長命草。

原本像這種賤命的東西,與她的生活相差甚遠。

可爸爸說,人不分貴賤,草也一樣,世間的萬物愈是能經得起艱辛困苦的考驗,就愈是珍貴。

還記得抱着鬧鬧離開顏家的那個夜晚,海江史無前例地下了好大一場雪,一片一片的白色雪花,就像是天使的羽毛,紛紛灑落人間。

她帶着鬧鬧躲在橋洞低下,天好冷,她頭一次覺得原來活着是這麽的痛苦,饑寒交迫。若不是一直在哭的鬧鬧提醒着她活下去的重要性,她倒寧願凍死在那個冰寒的雪天裏。

走投無路之下,她當掉了随身攜帶的“馬齒苋花”,換得了如今普通卻又安逸的生活。

看,這就是所謂的豪門與普通人家的區別。豪門的一件首飾,普通人要奮鬥半生。這世上又有多少人痛恨自己沒有生在大富之家!可這些看在池小喻的眼裏,笑在心裏,套用圍城裏的那句話,不過是“外面的人想進去,裏面的人想出來”罷了!

池小喻一把拉過正在跟池鬧鬧說笑的李水晶,“快,客人的聯系方式給我。”

池小喻忍住顫抖,撥通了號碼,一陣“滴滴”的鈴音後,是客服小姐悅耳卻又叫人暴躁的聲音:“對不起,您撥的用戶無應答。”

池小喻很是沮喪,坐在櫃臺裏對着電話號碼發呆。

李水晶對于那個男人的描述很是詳盡。

詳盡到一個輪廓瞬時在她腦海中勾勒出來,她卻始終不願去想那是誰,或許只是懦弱的不敢面對。

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怎麽辦,她很想要回“馬齒苋花”!

“叮鈴”,從天而降的短信聲,吓得池小喻立馬回了魂。

她翻開手機。“今晚十點,海江碼頭見。”

信息就是那個男人發過來的,去還是不去?

沒有猶豫,不用懷疑,答案肯定會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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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排檔裏,簡單慶祝了一番,池小喻将池鬧鬧拜托給了李水晶,自己駕着車往海江碼頭駛去。

一路之上,池小喻想了很多,比如如何周旋,如何轉換話題,如何逼人就範,如何……

其實說實在的,池小喻知道自己壓根就沒有那個本事,她臉皮兒薄,心眼少,平時在店裏若是遇上個愛讨價還價的客人,三說兩不說的經常就會把自己繞進去,李水晶時常罵她缺心眼,也許她身上唯一可取的就是那股傻了吧唧的沖動。

不過幸好她很固執,懂得死守着自己的底線,清楚的知道底價若是200,199也絕不能賣。

用李水晶的話來說,她就是個特有主意的缺心眼。

好矛盾的個體!

收音機裏正在整點報時,池小喻準時到達海江碼頭停車場。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池小喻利索地停好了車,半下也沒有遲疑便朝着碼頭大步而去。

涼爽的江風帶着江水的清新撲面而來,池小喻不自主的打了個激靈,莫名的涼意油然而生。

話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池小喻揉揉鼻子,頓了一頓,又複前行。

遠遠的,便看見碼頭邊的路燈下豎立着一個熟悉的人影,靜默地對着江水。

池小喻嘆氣,果然就是顏行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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