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潔白的月光灑在靜悄悄的碼頭上,涼風習習,這是燥熱的夏日裏最讓人舒坦的一刻。
先發制人,一定要先發制人。池小喻如是念叨着,基本是一個箭步就沖到了顏行一的跟前。
氣勢很足,不過,就是沖勢太猛。
幸好在二人相隔一拳距離的時候,池小喻幡然醒悟,及時剎住了車。顏行一偉岸的身型,和江風吹來的猶如薄荷茶香一般的男子氣息,擾的她有些慌張,趕忙後退一步。
顏行一轉身,晶亮的黑眸裏星海閃爍,就那麽凝視着身前的她,江風吹亂了她的發,下意識的他想要擡手去捋捋那柔順的青絲,若是可以握在手中那将是多麽幸福的感覺。
忍了又忍,他終是清淡一笑。
“我覺得你得向我道歉!”
什麽?池小喻甩了甩頭,還以為小風一吹自己的聽覺系統出了毛病,學會了打岔。
顏行一撇過眼,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聽覺系統沒錯,那就是他腦神經錯亂。她為什麽要跟他道歉?憑什麽?
“就憑……那天你和爺爺在讨論某項跟我有關的事情時,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顏行一慢條斯理地抖出了這句話,駭的池小喻的心肝連續顫了三顫。她扪心自問,換角度思考。
好像是……有。
好吧,被人當衆拒絕确實是很傷自尊的一件事情,可起因并不在她。
池小喻想了又想,覺得自己有點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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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忘記了初衷,試圖解釋。
她低垂着頭,臉色僵硬。“對不起,當時爺爺根本就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我又哪裏顧得了那麽多。”
“你是說如果爺爺給了你時間,你會顧慮到我的感受?”顏行一的眼眸微微一動,裏頭含滿了無盡的笑意。
池小喻正欲點頭,忽然意識到什麽,先前的莫名愧疚之情即刻在心底消散的無影無蹤。
她眯着眼睛嗤笑一聲,不可思議中還透着濃濃的嘲諷意味。“你管爺爺也叫爺爺了?”
頓了一頓,她不屑地翻了翻眼睛:“哦,是爺爺讓你拿着‘馬齒苋花’來哄我乖乖聽話的吧!”
從池小喻的話中聽不出來半點疑問的意思,更加的不帶絲毫猶豫,彷佛是一記重拳将顏行一從虛幻中砸回了現實。
被人誤解,很疼。
更何況,誤解的人似乎不準備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看着擡腳欲走的池小喻,顏行一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心底如山洪爆發一般強勢湧出的各種苦澀情緒壓得他臉色激變。
饒是他再好脾氣,也有些動怒了。
他冷笑不已,“哄你?怎麽個哄法?是哄你乖乖跟我上床?還是哄你乖乖跟我結婚?或者是哄你乖乖将顏氏所有的産業轉移到我的名下?”
“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經讓律師做了公證,在我有生之年,不會接受與顏氏有關的半毛錢。”
“請你不要侮辱我,那樣也是貶低了你自己。”
顏行一的手落在了池小喻的臉頰旁,手指微動,輕輕地擦過她的耳廓,緩緩墜入半空。
“小池,你想的太多了,你永遠都不會成為交換的籌碼。”
池小喻就像被雷劈中一般,微張着嘴,驚愕之态無以言表。
顏行一灼熱的眼神,透着空靈的聲音像是從遠方游蕩了一圈,久久回蕩在她的耳朵裏。
印象中,甚好欺負的他,也會有這般激烈的表達方式,很讓人意外。
她這是一腳踩中了他的“尾巴”吧!
木然中,她隐約感覺最後一句話很像允諾。可他為什麽要跟自己允諾?
池小喻的榆木腦袋,一時半會的繞不開圈子。
她的驚慌失措盡收入顏行一眼底,他的怒火瞬間煙消雲散,暗烈的目光中充滿着深邃的感情。
她就是這麽本事,可以不經意間燃起他的怒火,又可以不動聲色地點指熄滅。
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她的,這輩子他才會獨自在情的路上蹒跚。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自己還要蹒跚多久。
苦情的戲碼實在是不适合自己,他快等不及了。
恨不得,現在就能與她彼此相擁。
“如果,沒有爺爺的強求,你能不能公允的對待我,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顏行一的聲音有些暗啞,兩手不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呼吸也漸漸地紊亂起來。
這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池小喻看着他,臉色發紅,像潮水一般的驚慌暗藏在眼底呼之欲出。忽然,心不可截止的狂亂跳動起來,她飛快地轉身,拔腿就跑。
那速度之快,彷佛是動物世界裏被獅子追逐亡命奔逃的小野兔。
※※※※※※※※
“不要……離……開”顏行一想要拉住池小喻的手,半懸在空中,對着她即将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喃喃自語。
良久,只能無力地放下。
四周靜谧極了,就像夢境一般,是如此的不真實,顏行一的世界也彷佛在陡然之間失去了色彩,放眼望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哀大莫過于心死。這一刻,他分不清楚自己怦怦跳着的心是鮮活的,還是已然死去。
或者這根本就不重要。
他費勁力氣,将目光從池小喻消失的地方移開,頹廢地轉過身子,對着江水發呆。
月光下的海江泛着銀波,碼頭邊的七彩霓虹像是随着風在不停地變幻着顏色,是那麽的絢麗多姿。
可看在他的眼裏,美是美,就是太過凄慘蒼涼。
他俊逸的臉上寫滿了苦楚,眉心生生擰出了個“川”字來,下意識擡手捂住發痛的心口。
他想,或許隔開他和小池的,就是眼前這寬廣的海江,他想要過江,卻苦于沒有船舶,他能做的只有先架橋。
可如今看來,這橋似乎不那麽好架呢!一不小心,就先摔了自己一身傷。
他搖頭淺笑,笑容裏深藏着濃郁黑咖啡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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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逃出“險境”的池小喻,失神地坐在車裏,空蕩蕩的腦海裏一直盤旋着一個問題。
她為什麽要跑?
害怕?慌張?
可她怕什麽!
太丢人了!
池小喻哀嚎了一聲,将臉埋在掌心裏。
她不知道正常女人聽見顏行一的話會作何反應,她只知道她是不正常的。
十二歲之前,她不曉得男女之愛為何物。十二歲之後,恰逢早戀之年紀,她又被送進了貴族女校,那裏是禁止一切雄性動物跨足的地方,甚至連公狗都不行。十八歲,享受戀愛的年紀,她成了“單親媽媽”,一個池鬧鬧堪比一顆原子彈,足以讓一票又一票的男人望而卻步。
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這麽跟她說話,算是表白嗎?
池小喻拍拍發燙的臉頰,咬唇思索:要不要給李水晶打個電話問問,女人在遭遇表白的時候,要怎樣反應才算合适?
還是不要,會被笑死。
可她要怎麽辦?高雅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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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幻覺,顏行一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緊接着有人的氣息慢慢靠近。
池小喻清清嗓子,用手裏的飲料戳了戳顏行一的背。
這是個很拙劣的伎倆,她試圖用手裏的飲料來證明其實自己剛才并不是逃走,只是口渴而已。
可看着顏行一掃向飲料的淡淡目光時,她禁不住的一陣心虛。
她想:池小喻啊,你可不可以再丢人一點兒!
寂靜,可怕的寂靜!
就在池小喻又想落荒而逃的時候,顏行一接過她手中的飲料,擰開蓋子,抿下一口,借此壓抑着心中的狂喜。
氣氛微妙的有些尴尬,良久的沉默以後,池小喻恢複了清醒,陡然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謹慎小心地說:“你把‘馬齒苋花’賣給我吧!”
她擡眼看了看顏行一的神色,未見不妥之處,旋即接着說:“價格方面好說,我先付你十萬,剩下的我會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還你,或者你要是不介意,分期付款也行,我給利息,利息的百分率你來定……”
池小喻的聲音愈來愈小,越來越沒有底氣,說到最後已經是低不可聞。
顏行一在心底偷笑出聲。
雖說過程是出人意料的,但結果還是一樣,不是嘛!
他挑了挑眼皮,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來,這一次他不敢造次,語氣中帶着公事公辦的嚴肅:“我把‘馬齒苋花’捐贈給了即将要舉行的‘驚世婚紗設計大賽’,大賽會以獎勵的形式将‘馬齒苋花’贈送給一等獎的得獎人。”
池小喻一怔,很是驚怒,“你怎麽可以這樣?”
顏行一以四兩撥千斤的勁量,輕笑說:“人生是選擇而不是強迫,我已經以池小喻的名義替你報了名,你可以選擇以自己的努力贏得守護摯寶的權利,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放棄。”
池小喻咬了咬牙,勇士一般高揚着頭顱,接受挑戰,“好,我一定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