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宋瑤本不想弄得人盡皆知,可李由桢賴在她房中不走,還吩咐大頭把他房中一應事物都搬了過來,與宋瑤同住,滿船上下便都知曉了。
第二日,大頭見到宋瑤有些不自然,低着頭不敢睜眼瞧她,李由桢在一邊得意洋洋----不知得意些什麽,倒是不相幹的大頭不知害臊些什麽。
“宋,宋姑娘,吳将軍來信了。”大頭大約是覺得再喊“姑娘”不合适,但又一時想不出別的什麽稱呼,糾結了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李由桢聞言膩歪到宋瑤身邊,眼睛直往信上瞟,口中道:“他倒是對你挺上心啊!”
宋瑤看完信,默然不語,看見李由桢神情,索性把信直接放到他腿上。
李由桢面露不屑,鼻子裏哼了一聲,可信還是從頭到尾看完了。信中提到吳恪派去鄂州的人傳回兩個消息:一是不久前劉會的母親中風去了,族中人本想送信給劉會,不料正好接到劉會戰死的消息,便把劉會家中宅地收歸族中産業,宋瑤回去也無落腳之處了。二是鄂州賀家已向張家下了聘。
李由桢看完信,心裏不大痛快,扔了信,看宋瑤面色如常,岔開心思想想那賀家。吳恪不會無緣無故提這一句,必定這賀家或張家某些人與宋瑤有些淵源。憑一個男人的直覺,應該是賀家這新郎官兒有點兒問題,問:“這賀家誰成親啊?”
宋瑤回過神,坦坦蕩蕩答道:“賀嵘。從前在陽城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到了鄂州,後來他母親不喜歡我,我便走了。”
李由桢只知道劉會和吳恪,想不到還有個賀嵘,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怎她頭一個遇到的不是我?酸酸地轉而問大頭:“那現下這個賀嵘人在哪兒呢?”
大頭道:“他本在西路軍吳将軍麾下,因護送何永壽途中遇到劫匪,弄丢了要送去京城的俘虜,本要領罰的,看在賀老将軍面上,調到鄂州賀家軍中去當守城兵了。”
這一段故事确實宋瑤不知道的,她想了想,還是對李由桢明說:“我想寫一封回信,多謝吳将軍費心。”
李由桢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把那信撿起來卷成一團,扔到門外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別放在心上,從今往後自有我護着你,不讓再受委屈。”
很平常的一句話,不知怎的,宋瑤聽了竟然真的心中一寬,欣然一笑。笑得李由桢春心蕩漾,滿心醋意化為柔情,捧起宋瑤的臉親了一口,轉臉對大頭道:“你怎麽還在這兒?小孩子不怕長雞眼?”
頗不識相的大頭落荒而逃。
船上這一路,李由桢過得挺不錯,等到得朗州,下船時已紅光滿面。起碼表面上看起來,岳州之戰的失敗沒有擊垮他。可他自己明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那三個月的過往,他內心痛苦恐懼,只得一遍遍地要宋瑤,讓肉-體的歡愉緩解內心的焦灼。
而宋瑤呢,只有在黑夜裏才能放下警覺,一遍遍說服自己這就是愛情。
兩個年輕的男女,只能在歡愉中暫時忘卻一切。
可這似乎不夠,遠遠不夠。
他們這艘船停在江心,等李由桢指明方向。李由桢卻仍在猶豫,他的前路尚未明晰,想等待天機顯露,無奈戰局不明。李由桢也知不能逃避,直覺告訴他,再猶豫恐怕會引來更大的災禍。
這日清晨,朝陽從江面上升起,照的滿江波光。
李由桢躺在床上懶得起身,一手輕撫宋瑤的青絲,一手輕輕敲着床沿,發出“空空”的聲響。忽然響聲一停,李由桢自言自語道:“去陽山吧!”
不知為何,他喜歡陽山,或許是喜歡初到那裏時的志在必得;朗州城被圍,陽山其實在西路軍控制之下,暫時是安全的;而且去陽山即是去朗州,面上也好看。
李由桢打定主意,命人開船,去朗州。
這一路是逆流而上,船上兵卒不多,勻不出足夠人手拉纖,只得找人,可這一帶的居民聽說打仗,跑得一幹二淨,只得搜捕些流民逃兵充當苦力。
宋瑤在船上閑來無事,看兩岸風景時看到岸邊有些黑影在動,定睛一看原來是拉纖的纖夫,他們脫得赤條條的,全身皮膚被太陽曬得漆黑,在岸邊灘塗山石上背着纖繩,猶如一只只光溜溜的惡鬼在爬行。
宋瑤怔了好一會兒,聽身後人喚她:“這天氣,都快入秋了,還能熱死人,冰都化了,讓大頭給換一盆來。”她轉頭看了看李由桢兩眼。
李由桢莫名其妙地問:“怎麽了?你不熱麽?”
宋瑤道:“入了秋還有秋老虎呢,何況現在,正是熱的時候。不然找個有樹的地方停一停吧,歇過這陣再走。”
李由桢道:“船走起來好歹還有些風,停下來更熱,又在水上,跟蒸籠似的。”
他們正在這裏說話,聽岸上傳來一陣嘈雜聲。
李由桢喊道:“大頭,外間怎麽了?大熱天的,鬧些什麽?本就煩躁。”但大頭已去船頭,未應聲。
宋瑤尋聲探出頭去看,原來那岸邊來了一群流民正好被兵卒攔住,推推搡搡間有人落了水,落水那人一路撲騰竟游到了船邊。
船上日子本就沒什麽樂趣,李由桢心煩得很,一摔扇子,敞着衣襟就出去了,剛出去就覺得一陣熱浪撲過來,險些讓他背過氣去,剛要退回去,聽水中有人喊:“殿下,我是馮光。我要見榮王......”
李由桢一驚,趕緊趴到船沿,往下一看,那水裏撲騰的正是馮光,心中竟然大喜,忙道:“快!快把人拉上來!”
馮光每次見到李由桢必定濕身,也不知是個什麽緣故。
馮光濕淋淋也不顧衆人圍觀,等上得船來,飛身撲到李由桢腳下,抱着榮王一只腳痛哭流涕:“殿下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啦!我以為必死無疑,想不到上天有好生之德,竟留了我一條小命啊!”他哭得十分藝術,涕淚橫流,口中嚎啕,很是一道風景,打眼見瞧見人群中的宋瑤,哭聲一滞,索性轉過身,敞開胸懷抱住了李由桢兩只腳,弄得李由桢險些仰倒。
“我要去尋您,怎知刀光劍影的,沒等我找到您,就被人打暈了啊!”
這也算是給宋瑤了一個交代吧。
宋瑤輕哂一聲,轉身走進房中。
李由桢讓馮光去更衣吃飯,自回房中換下被馮光弄髒的衣褲。瞧見宋瑤似乎不太高興的問:“怎麽了?”
宋瑤道:“沒怎麽,就是熱。”
李由桢哈哈笑道:“我就說熱吧,你還不好意思說!”李由桢三下兩下脫了衣褲,他自己怎弄得好,只好喊宋瑤更衣。
宋瑤低着頭去給他穿衣,臨到系腰帶了,突然手上一緊,把李由桢勒得一趔趄,就聽她氣咻咻地說:“眼看我被人用刀比着脖子,他一溜煙跑了,說是去找你......”
李由桢一聽,回想方才馮光的話,心下就明白了,他還是頭一回見宋瑤生氣,有些意外也有些好笑,低頭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別有一番美麗,不禁擡手捧着她鼓鼓的腮幫子,笑道:“咱別跟他一般見識。”說着一低頭,在宋瑤嘟嘟的小嘴上輕啄了一口。
他明白宋瑤能對自己表現出生氣,說明在她心裏自己已然是可信的。此時愛人傾心,狗頭軍師也回來了,似乎又找回了從前神氣的小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