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等沈雲娘送完人,往回走了幾步,發現鐵铮竟跟來了。
沈雲娘問:“你怎麽來了?她呢?”
鐵铮說:“還在上面。”他糾結了好一會兒,說:“要不,讓她……”
“不讓!”
“她還帶了……”
沈雲娘堅決打斷了鐵铮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是暗舫親自指派的領頭人,想讓我讓位?除非我死!”
鐵铮只好不再作聲,轉身又躍上那棵老槐樹。
沈雲娘喊住他:“王員外催了,東西準備好了嗎?”
鐵铮悶悶地道:“其他的都買了,就是那麽大的網兜不好買,問了幾家,都說要提前訂,而且貴。還有毒藥,本來就是稀缺貨,這種高級的,更貴,咱們買不起。”
沈雲娘一口老血憋着胸口,好半天才心痛地開口道:“那把定金退給他吧,好好跟人說,買賣不成仁義在。”
鐵铮說:“定金花完了。”
沈雲娘仰頭半晌,說:“那你去把王員外殺了吧。”
鐵铮弱弱地說:“這怕是不好吧!被人知道了,咱的信譽就沒啦!以後更沒生意了。”
沈雲娘只覺得心力交瘁,沒想到好不容易攬上一單生意,不僅錢沒賺到,還倒欠了定金。
心好累啊……
她揮揮手,先回去再說,再要站在這裏,她怕她會跳河自盡。
樓上,燈還亮着。
鐵铮已經上了樓,把桃花燈重新點亮了。
沈雲娘從正門回去,一推開門,險些被桌上的黃金寶石閃瞎了眼,邊關門邊說:“這!這!這!這從哪裏來的?”
鐵铮說:“宋瑤帶來的。要給你說,被你打斷了。”
沈雲娘扭頭把宋瑤上下打量一番,驚道:“大佬,你這麽有錢?!你早拿出這些,還弄那些有的沒的幹嘛?別說老大了,就是讓我喊你‘祖宗’都成。”她把桌上的朱釵金簪全部攬到懷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又對鐵铮說:“從今往後,她就是頭兒。”
鐵铮滿臉黑線。
宋瑤都有點兒同情沈雲娘了,難為她初到京城,又要賺錢糊口,又要找落腳點,還要聯絡大事,關鍵思路還不開闊。
看見沈雲娘欣喜若狂的樣子,竟有幾分孩子氣。宋瑤努力回憶,卻不怎麽記得當年在暗舫的人和事了。當年一門心思想逃,似乎錯過了一些什麽。
宋瑤等沈雲娘平靜下來,推門要走。
沈雲娘趕緊問:“你要去哪兒?”
宋瑤道:“不是要籌錢嗎?跟我來。”
沈雲娘低頭看看懷裏,說:“還籌?這不是有了嗎?”
宋瑤笑道:“還不夠。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們幹大事先得無後顧之憂,行事才不會掣肘。”
鐵铮被這句話擊中,他真是窮怕了,做什麽都束手束腳,難以施展,心中憋屈難以言明。他從宋瑤這句話裏,看到了希望,直覺他們這支小破船終于要改頭換面,乘風破浪了!
這回鐵铮竟然沒有問沈雲娘的意見,直接翻窗出去,追随宋瑤去了,足見其激動迫切的心情。
沈雲娘今晚的心情頗複雜,看着手裏的錢,想到讓出去的領頭位置,自我感覺心底最深處竟然輕松了許多。不管是個人感受、還是慘淡的現實,都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不大适合做首領。
沈雲娘不是個矯情的人,既然都已經這樣了,而且大家都很樂意,那就這樣吧!
于是她收好金銀,換了衣服,也追了上去。
三人連夜摸到了西郊。
沈雲娘和鐵铮穿着夜行衣,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面。
宋瑤未換裝,拍響了靜心庵的後門,
這尼姑庵建在兩山峽谷中,青山綠水十分幽靜。因此地遠離京城,為防賊匪,修了十分高大堅固的院牆,連後門都是石料的,即便有人從門外火攻,也難以燒穿。
不多時,門房一扇窗戶亮了,有人點了燈,揚聲問:“誰啊?”
宋瑤道:“我!宋瑤。住桃林院。”
那人嘟嘟囔囔地說:“誰知道你是誰?什麽‘要’‘不要’的,天黑下鑰,不到天亮不開門,你且等着吧!”
宋瑤聽裏面沒了動靜,轉身找了一根爛木棍,一個勁兒地捅門,越捅越響,越捅越開心,竟哈哈笑起來。
裏面人罵道:“個小-娼-婦,半夜偷了漢子,偷偷摸摸地回來,擾了你老娘的好覺!”一陣七零八落的聲響,這人似乎是起來了。
宋瑤聽到動靜,防備她開門有所動作,退到一邊。
果然,不多時,卻聽門頭上“嘩啦”一聲,潑下來什麽,緊接着是一股惡臭。
“讓你嘗嘗老娘的屎尿!”裏面人也笑起來。
宋瑤高聲道:“開門吧,我給你一只點翠朱釵。”邊說邊把棍子往那堆屎尿中一插。
門那邊靜了片刻,吱呀一聲,門竟開了。
開門的是個年歲頗大的老尼姑,又高又壯,很是警覺,人立在門縫後,看只有宋瑤一個,伸手道:“釵呢?”手卻不伸出門外,只露出幾根粗壯的手指頭,恰好能托住送來的開門禮。
宋瑤把棍子往那老尼姑手中一拍。
此時天黑,老尼姑看不清是什麽,但絕不是朱釵,等聞到臭味,明白過來,登時大怒。
宋瑤說:“這後院門幾時正緊關過?貴人來了恨不得敲鑼打鼓迎進來,我來了就給我屎尿?你自己先嘗嘗吧!”說罷又把長棍一捅,正從門縫裏伸進去捅得老尼姑身上也髒了。
老尼姑氣炸了,拽出預備在門後的棒槌,追出來要打宋瑤。
宋瑤冷笑一聲,卻不動。
只見那老尼姑一腳邁出門,便有一條黑影從院牆上落下,一棍敲在她天靈蓋上,人便軟倒在地了。
宋瑤和沈雲娘趁機闖進門內,把門房內另一個人戳死在被窩裏,等鐵铮進來的空當,沈雲娘挑開被子一看,死的似乎是個男人,心下不禁大為驚奇。
宋瑤領着鐵铮和沈雲娘進到靜心庵裏,這庵與尋常的尼姑庵不大一樣,竟有許多單獨的小院,好在宋瑤認得路,領着他們摸到了桃林院。
這裏的院門也是緊閉的。
宋瑤等人不再費事,直接翻過院牆,進到裏面。
院中的桃花已經謝了,萌發出新葉。
宋瑤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門,也不掌燈,打開裝衣料熏香的箱子,竟是空的,鏡奁內的首飾也沒有了。
宋瑤把手一松,箱蓋發出很響的聲音。
驚醒了旁邊屋的小尼姑。
他們三人就等在這裏,守院子的小尼姑舉燈過來,開門看見宋瑤先是一驚,想逃,被沈雲娘一手捏住後頸,跟提小貓兒小狗兒似的提溜回來,長刀一橫,貼在了小尼姑脖頸上,油燈掉在地上滅了,裏面的油撒了一地。
黑暗中,宋瑤問:“我的東西呢?”
小尼姑只得道:“我不知道,都是庵主說您跑了,不會回來了,就把東西都搬走了,搬去她私庫裏了。”
沈雲娘問:“庵主在哪裏?”
小尼姑說:“就在西邊最大的那個院子。”
“庵主私庫在哪裏?”宋瑤問。
小尼姑說:“就在庵主的院子後面那排屋子。”
“庵裏有多少護院的打手?頭兒在哪兒?”宋瑤又問。
小尼姑說:“有不少,十幾二十個吧,伍镖頭管着,伍镖頭跟江師太是相好,一般都睡在江師太那裏,在門房,正好守門。”
宋瑤沈雲娘對視一眼,想不到歪打正着把伍镖頭給弄死了。
家宅護院一般都是請個厲害的頭兒,其餘的人大多是一些有力氣的閑散漢子,功夫不能說沒有,對付個把流氓小偷還不成問題,跟沈雲娘和鐵铮比起來,那就差遠了。
他們不再廢話,砍暈了小尼姑,直奔庵主所在。
三個人預想過庵主應該有些私財,沒想到這位庵主竟有如此大的財富,不僅金銀財寶數十箱,绫羅綢緞數十箱,還有成摞的房契、地契,乖乖,甚至還有一匣子奴仆的身契,這哪裏是個庵主,這是大財主啊!
他們只撿值錢輕便的珍寶黃金包了三個包袱,又另換了合身的綢緞衣褲,鐵铮有勁兒,又把十來個金錠裹成長條系在腰間。
随後把地契、房契、身契扔在床上,倒上油燈裏的清油,一把火燒了,床帏棉絮鋪蓋呼啦一下燒起來,不多時整個房子都燃起來了。
這才驚動了庵中其他人,一時喊聲哭聲響徹山谷。
宋瑤沈雲娘和鐵铮站在不遠處的山包上,看着庵中火勢越來越大,不過片刻工夫便燒紅了整個山谷。
他們的眼睛都被火光映紅了。
沈雲娘叉腰道:“哈!真暢快,這才是咱們該做的事嘛!”
鐵铮低頭看看腰間沉甸甸包袱,不禁感嘆道:“這就是殺人放火金腰帶麽?”
在大火的映襯下,朝陽被人忽略了,仿佛是一瞬間,天色就亮了。
沈雲娘突然指着天上說:“看!”
鐵铮順着沈雲娘所指眯着眼睛到處看,問:“看什麽?”
沈雲娘道:“星星呀!那顆星真亮,而且滿天只有這麽一顆诶!”
宋瑤擡頭望了望,看到半圓的月邊真有一顆星,像伴着孤月的夥伴,便說:“那是啓明星,天黑的時候又叫長庚。”
沈雲娘口中默念一遍,卻撇嘴哼道:“就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