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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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顏顏在一起之後的第一個春節,林覺遠本來是想帶她一起來參加大姐的家庭聚會的,因為年三十那天晚上回去一看見她,他就注意到她低下頭那一瞬間,眼睛裏迅速閃過一抹委屈之後大為欣喜的淚光,好像他是天降的恩賜。
他心疼壞了,甚至開始後悔早些時候怎麽沒有幹脆留下來陪她吃年夜飯,反正家裏那麽多人……
倒還真不是不少他一個,畢竟他是唯一的男丁,飯前給列祖列宗上香的過場是逃不過去的。
可是如果帶她去大姐家,所面臨的問題和不能帶她回家吃年夜飯是一樣的。
他該怎麽介紹她?
說她是我現在包下來的女人?
媽頭一個就不會讓她進門。什麽亂七八糟的女人就往家裏帶?還是過年這種場合,你玩得也太出格了!
說她是我女朋友,我是很認真地打算将來娶她的?
那麽接下來全家人就會一個輪一個地來盤問她的家世,他們馬上就會知道她的爸爸是誰。
她甚至還不是那樣一個父親的正房姑娘,而只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當時的林覺遠也已經是二十六七歲的人了,早就過了青春叛逆期,他知道,如果是将來自己的兒子有這種執念,自己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既然是注定一敗塗地的嘗試,何苦要帶回去給家裏人添堵,也沒的讓她橫遭羞辱?
他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春節期間盡量多陪在她身邊。
他對她說:“家裏的年夜飯太油膩,把我胃口都給敗了,你給我做點清淡的吧。”
她溫順地說“好”,然後腳步輕快地去廚房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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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本來是不會做飯的,一點兒都不會。她開始學習做飯,完全是為了林覺遠。
本來他們倆每次見面,都是在外面吃過飯才回去,第二天早晨顏顏會早點起床,去外面買早飯回來,用微波爐一熱,林覺遠起床洗完澡打理清楚之後就可以吃了。
但是有一天早晨出了個意外狀況,使得她來不及出去買早餐。
很多男人都喜歡在早上醒來的時候做一次,趁着現成的條件,不需要另行醞釀。
林覺遠以前也這麽做過,但是他覺得那樣之後,一整天都會不太舒服,容易頭疼,好像沒睡好覺似的。
他是個講求科學的人,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這基本上就跟最好不要在早上鍛煉身體的原因是一樣的。早晨空氣中二氧化碳過多,氧氣不足,而且身體經過一夜消耗,正處于血糖較低的狀态,此時進行劇烈運動的确容易損耗過大。
不久之後,他就看到有些中醫也從自己專業的角度提出了不要在早晨行房的倡導。
不過林覺遠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健康方面的考慮還不能讓他太上心,真正讓他絕了早晨歡好念頭的,是女人的質量。
睡了一夜之後,很多平常在化妝品的滋潤下頭臉光鮮的女人都會變得面目全非,漚了一夜的口腔即便不能說有惡臭,也多少會有一股不好聞的異味,非常影響感覺。
和顏顏在一起的時候,林覺遠的這套經驗早已成型,根本就沒去想過顏顏是否例外。
所以顏顏的例外是他意外發現的。
是意外,所以是驚喜。
顏顏向來睡覺都很乖,睡相很好,哪怕是熟睡中也從不輕舉妄動,不會打擾他,不會有任何讓他不舒服的舉動。
但是那天清早,天還沒亮透的時候,她不知是做了什麽夢,竟然翻過身來,一雙白嫩的玉臂就勾上了他的胸膛,一條腿也搭到了他的小腹上,像是一只小小的對他十分依戀的樹袋熊。
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低頭看看她。她還正睡得香甜,輕細的呼吸軟軟地吹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盈巧如同蝶翅,而她青春蓬勃的面龐在一夜睡眠之後,微微滲出一層細薄的油光,更顯得她的肌膚膩如奶脂,秀色可餐。
林覺遠再也把持不住,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分開她的雙腿。
自己的胯間已是怒意磅礴,蓄勢待發,他伸手一探,驚喜地發現她也是柔潤濕滑,虛席以待。他如魚得水地滑入她的身體,着迷地聽見未醒時全無戒備的她終于發出了一聲過去從未有過的銷魂吟哦。
蝕骨的暢快幾欲致命,他忍不住又要了一回。
看他正準備開始第二次,已經完全清醒的她臉紅透了,喃喃地說:“一會兒我要來不及去買早餐了……”
他低頭銜住她精巧的下巴,含混地說:“那就別去,冰箱裏有什麽,我随便墊墊肚子就成。”
自那天起,他有了這個早晨賴床的新習慣。
顏顏再也來不及出去買早點,只好學着自己在家裏做。
剛開始她如臨大敵,專門去買了慢炖鍋回來,先從各種各樣的粥羹做起——皮蛋瘦肉粥,魚片粥,冬瓜排骨湯,銀耳蓮子羹,椰奶西米露……鹹的,甜的。晚上睡覺前把水米配料都放下去,早上醒來就剛好炖得稀爛香滑正可入口了。
後來她又嘗試現成的速凍食品,袋裝的包子餃子,花卷饅頭,起床後上蒸鍋,十幾分鐘就好了。
然後是更多的花樣,包括自己現做的面條河粉煎餅等等。她變着花樣來取悅他,還很認真地查資料以便做到營養全面又搭配。
到了第一次一起過年的時候,她已經能做出一桌的正餐,那些傳統經典菜式,她大多做得有模有樣,味道也很不錯。
林覺遠既不忍看她見他回來陪她過年時眼底感激的表情,其實也更願意在她這裏過年,因為在家裏吃飯,吃的只是食物的味道而已,而在她這裏吃飯,吃的是幸福的感覺。
顏顏按照陸堯的點菜做了兩菜一湯,上桌後陸堯每菜嘗了一口,眼睛就直了。
“我的天,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麽精品的女人啊!人家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就是一生的追求了,你倒好,廳堂可以上T臺,廚房可以下國宴,你這樣的女人可讓我們男人怎麽活呀!”
顏顏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已經撐着了吧?那別吃了。”說着就作勢要收盤子。
陸堯趕緊伸手一攔:“嗳嗳,別呀!我是說,你難道沒有男朋友?你真的沒有男朋友?你怎麽會沒有男朋友?”
顏顏索性托住下巴,反問他:“如果我說我有男朋友,你是不是就可以從這兒出去了?”
陸堯厚顏無恥地笑起來:“那也不會。你這樣的女人,就是同時有好幾個男朋友也是應該的,能者多勞嘛,蝙蝠俠裏那句話怎麽說來着?With great power,es great responsibility.這個你可比我在行!”
顏顏的臉色難看了下來,一時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
陸堯這家夥是怎麽回事?他總是這樣誇人的嗎?明明把侮辱夾雜在了恭維裏,卻又是一派幹幹淨淨的無辜。
她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也懶得再說話。
一般女孩子要是聽到正太的這種話,應該還是會高興的吧?
可顏顏沒辦法高興起來,因為她知道這實際上不是屬于自己的贊美,自己受之有愧。
別人越是說她會被男生趨之若鹜,她就越會像是被針紮一般的難受,因為倘若男人們知道真正的自己是個什麽人,曾經做過什麽事,只怕會避之唯恐不及。
從小到大,追求顏顏的男孩子自然不可勝數。
但是,十八歲以前,她是不早戀的乖乖女、優等生,十八歲以後,她是林覺遠的女人。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過男朋友。
當然,十幾歲的男孩子往往會要麽過于羞澀,要麽過于沖動,即便顏顏拒絕所有追求者,也一定是會有一些死纏爛打甚至不惜用強的愣頭青的。
說起來顏顏那麽多年之所以可以平安無事,是因為有人罩着她。
那些罩着她的人應該和她是同一所中學的,否則就無法解釋為什麽但凡有人騷擾她,就總是能被他們馬上知道,然後及時出現将對方趕跑,就好像他們在她身上裝了個攝像頭,随時随地都能關注到她似的。
但顏顏始終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些什麽人。
而她也從沒有去打聽過這些人的姓名身份,她只知道他們中既有比自己高幾屆的師兄,也有和自己同年級的同學,在師兄們畢業離校之後繼續保護她。顏顏不認為他們是心有靈犀不約而同,應該是有一個頭目的,而對于這個頭目,顏顏不是不感激他,可她不确定他這麽做的動機和目的何在,如果他是暗戀自己,那麽自己去執意追究他的真身,倒像是想要以身相許作為回報似的。
顏顏不覺得應該如此,她也沒有浪漫到僅僅因為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暗中保護就愛上他。
上大學以後,漸漸地,大家背地裏都議論,當着面也婉轉地提過,大意無非是:顏顏啊,我們知道你條件好,自然眼界高,通常男生都看不上眼。不過呢,花無百日紅啊,你年輕的時候就這麽挑三揀四地蹉跎過去了,好男人都被不如你的女生挑光了,以後你就只有便宜癞蛤蟆的份兒了。
顏顏心想,既然大家都慢慢認定了她将來是找不到好男人的,那麽她以後果真找不到好男人,甚至徹底地獨身終老,應該也就不會有人覺得奇怪、湊上來窮根究底了吧?
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當初在拍清澄年代的gg時,她還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覺得自己還是有可能得到一場gg裏演繹的那種愛情的——清清澄澄年少時光的初戀,在青青校園裏令路人戀戀駐足、也令自己終身回首的蜜色往昔。
但這個夢在gg拍完之後就完全破滅了。
顏顏覺得如果自己這輩子還會結婚的話,對方應該也是離異或者喪妻的中年男人吧?如果不是這種人,她一定沒有辦法開口告訴對方:我曾經是某個有錢人包養了近三年的情婦,還拿掉過一個孩子。
此時聽着陸堯不知分寸的恭維,她幾乎有一股惡作劇般的沖動,想看看如果把這句話說給他聽,他會落荒而逃到何等狼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