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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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覺遠快步重新下至一樓,掏出手機,按下快捷鍵1。

只響了半聲就被接了起來,顏顏的聲音壓得極低,聽起來恐懼到了極點:“喂?”

林覺遠低聲而快速地命令道:“我現在來找你,你把門打開。”

顏顏的氣息頓時亂了:“不要!你別來!”

他脅迫地說道:“你不開門,我就敲門,你要不怕驚動別人,就盡管試試!”

說罷,他再不給她回應的時間,就把手機摁了,重新上樓,走到那扇門前。

擡手剛要觸上去,門就打開了。

顏顏緊張地看着他,明明呼吸急促,卻因為必須勉力噤聲而憋得面色潮紅。

他張開雙臂,她卻後退了一小步,用門遮住自己大半邊身體。因為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她只得用口型乞求地說道:“你瘋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伸手欲捉,她又一閃,像一只被逼到牆角的小松鼠,全身瑟瑟發抖,用力地不停搖頭,直急得眼睛裏閃出淚光來。

他緊緊抿着薄唇,板着臉,手突然轉向,眼見着就要敲在門上。

顏顏臉色發白,趕緊把門一開,情急中什麽也顧不得,一擡手攔住他。

他順勢反扣住她的手,将她一拉。

顏顏身不由己,撲到了他的懷裏去。

他擁着她迅速閃到門後,她掙紮着返身,他以為她還要逃,間不容發地從背後緊抱住她,一手把腰箍牢,另一手扣在胸前的一團隆起上,低頭便揉在了她的後頸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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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咬着嘴唇,端着力氣把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剛剛下了鎖,身體已經騰空而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背部便深陷在床墊裏。

林覺遠的身體覆壓上來,床立即發出一聲“吱呀”。顏顏慌得失了神,揪緊他的領口,啞聲哀求:“不可以!”

他繃着臉,死死瞪向她眼睛深處裏去,手上用力一拉,她那件滑不留手的真絲睡衣便從肩膀退了下去。

顏顏驚駭已極,卻也再沒有辦法,只得轉開臉去,死死咬住枕頭,不令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林家的這個舞會,初衷說的是為了歡迎陸堯出院,結果客人一來,倒俨然變成了林覺遠的選妃大會。陸堯從小就有自覺,不是富貴圈裏的同學朋友都不會邀他們來這種場合找不自在,而林覺遠上頭那麽些姐姐,每一個都覺得這是天賜良機,何況還有林老夫婦的暗示。她們于是發動了自己全部的能量,邀來一群或熟悉或陌生的莺莺燕燕,既有非富即貴的千金小姐,也有僅僅是樣貌出衆的紅花綠柳,反正現在林老爺子已經發下話來,不結婚也可以,能生孩子就行,故而标準一下子放寬松了很多。

顏顏的衣服是林娉柔一手操辦的,搭配着陸堯飾有墨綠暗紋的西服,是一條淺綠色的裹胸紗裙,撒開的裙擺剛剛過膝,盤在頭頂的發髻上簪一枚精巧的銀色公主冠,腳上是仿水晶的高跟鞋。

無論對顏顏同意陪伴陸堯走過這最後一程多麽感激,在林娉柔的心目中,她仍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灰姑娘。

陸堯的身體還是虛弱,只跳了一兩只舞就坐在一旁歇着了。顏顏陪他坐在那裏,舞曲如同流動的綢緞一般缭繞不絕,混在大廳幽暗的光線中,将一切都攪擾得暧昧不清。舞池裏林覺遠正擁着一位身着華貴短旗袍的高挑美女在跳狐步,他今晚怕是要累壞了,每一支曲子都不得歇。

林老夫婦年紀大了,林老先生身體又不好,只在舞會開始的時候出來打了圈招呼便又回到樓上去了。望着二老的背影,陸堯突然想起什麽來,對顏顏說:“顏顏,剛才外公都問我了,你什麽時候才能不再叫他林老先生,改口叫外公啊?”

顏顏頓了一下,才說:“我可以叫他姥爺嗎?”

顏顏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女孩兒,叫不慣外公也是有的。但是陸堯笑起來,看了舞池裏的林覺遠一眼:“恐怕不好吧,小舅該誤會了。”

顏顏心裏一驚,就有些不敢看他,他卻已經揶揄着解釋出來:“外公是從香港過來的,香港那邊媳婦兒管公公叫老爺,你平常看TVB的原聲電視劇應該也知道的吧?”

顏顏只紅着臉,沒說什麽。

她當然看過TVB的原聲電視劇,她知道。

事實上,剛才她所說的,的确也是老爺,不是姥爺。

又過了兩支曲子,顏顏穿着單薄,坐得久了,不免覺得有些發冷,就想走開一會兒,順便到房間去拿件小外套。

但是林覺遠走過來,彬彬有禮地一欠身:“顏顏,可以請你跳一只舞嗎?”

顏顏微微一愕,一旁的陸堯已經替她拿了主意:“好啊好啊,正好,小舅你替我陪顏顏跳一會兒,我看她都坐煩了。”

顏顏只得把手放在林覺遠的掌上,略嫌拘謹地站起來。

音樂已經開始,是一支慢四,林覺遠帶着她滑到舞池中央,再慢慢挪到另外一頭。

顏顏只對着林覺遠的肩膀,什麽話也沒說,似乎也不打算說。

舞曲将過半,林覺遠突然哧地一笑:“舞跳得這麽好,什麽時候在哪裏學的?”

顏顏仍不肯看他:“小時候學花樣滑冰,有幾套動作裏有交誼舞動作,教練很負責,讓我們在平地上把所有舞步都練好了才讓上冰。”

林覺遠“哦”了一聲,低頭盯着她:“你當年花樣滑冰都練到和舞伴搭配的程度了?就是穿得很少、兩個人還會有很多親密接觸的那種?”

顏顏惱了,卻又生怕被旁人看了去,不敢太露痕跡,只飛快地擡眼瞪了他一下,小聲罵給自己聽:“惡人先告狀!”

林覺遠卻聽見了,低低笑起來,悄聲說:“寶貝兒,你肯為我吃醋,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顏顏情知失言,便垂下眼簾,咬着唇不再搭理他。

林覺遠摟着她腰肢的那條手臂緊了緊,聲音忽然暗啞下來:“這幾天怎麽一直躲着我?”

自從他邀她跳舞,顏顏就知道他必會問出這句話來,此時果真聽見,卻仍有些心慌意亂,臉上更是團團地發起了燒。

到底還是年輕,這麽一分神,腳下就是一錯,慌亂中還本能地顧忌着不要踩到他,于是自己絆了一下,登時一個趔趄。

林覺遠手一緊,将她牢牢托住。

她半仰在他臂上,呼吸登時抽緊,看見他低俯下來的臉龐,眸光幽暗:“那天晚上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我忍不住,我該死的停不下來!

好顏顏,你就饒了我吧,看在我那麽悲慘的份兒上——知道我有多悲慘麽?每天想你想得什麽事都做不下去,公司裏一連出了好幾個亂子,老頭子身體不好,還得忙着遮掩住不讓他知道。你還真狠得下心,每天晚上都把手機關了,房裏座機電話線也拔了,你就不怕我真去敲你的門?”

顏顏心裏一緊,眼前一花,已經被他扶着重新站好。她下意識地在他手上掐了一下,臉上發熱:“你不會的。”

林覺遠微微地笑,只看着她,沒再說話。

他的笑容淌到她的心裏,像是煮沸後潽出來的蜜膠,甜是很甜的,卻粘稠滞重讓人有些無所适從,終究不是屬于自己的自然舒服的東西啊。

雖然他早已說過不會放手,她也無法放下他,可眼下的境況,真是連兩個人共同的未來也無法看見。固然對他才是真情,對陸堯只是出于道義的一時權宜,可無論如何都還是覺得那樣不對,更舍不得他向來那麽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如今真的要淪為她的地下情夫。

她那時給他做秘密情婦,曾經覺得是多麽不堪的一件事情,現在才發覺原來一點都不打緊,只要兩個人可以在一起就好;可換到他身上,她會心好痛。

顏顏不由暗自苦笑了一下。她上個學期有一門課,是《中西思想在現代中國的交彙》,教授在講到女權主義的時候,曾經強調過這樣一項研究發現:社會對于男權的維護往往是由女性自發自主地進行的,很多時候,女性會比男性更加熱衷于維護男性的優越地位。

如今的她,也是這樣麽?

或者,一切并沒有那麽複雜吧,她只是一個陷落在愛情中的卑微小女人,非使自己低到塵埃裏去而不能合得上內心這份激情勃發的愛意。

燈突然滅了!

周遭立即響起驚呼聲。顏顏也本能地要驚叫,一張口卻被兩片唇覆上,聲音倒流回去,直灌得腦袋迅速暈沉下來。

很快就有人拿着手電查看過來,發現是舞會燈光的總電源接口被踢松了,重新接上就好。

那個接口就在林覺遠身後,他微笑着向大家躬身謝罪:“是我不小心踢到了,攪了大家的興致,抱歉!”

顏顏瞥了他一眼,心裏泛出絲絲的甜。這回是像棉花糖,柔軟纏繞,輕若無物。

剛才既然松掉的是總電源,那麽燈滅的同時,舞曲也就停了。此時從中段續上未免太奇怪,DJ很老練地重新換了一曲。

林覺遠攜着顏顏的手走到陸堯跟前,笑道:“一曲沒有跳完,我再帶顏顏一曲?”

陸堯也微笑着,目光明亮:“當然沒問題,你們倆都跳得好,我還沒看夠呢!”

林覺遠說是征求陸堯的意見,事實上從始至終握着顏顏的那只手都緊得出汗,分明是不會放開的意思。

他帶着她重新滑回舞池,忽然聽見她輕輕說了三個字:“我也是。”

“什麽?”他低頭看她,卻見她僵着脖子,始終沒有擡過頭,剛才那三個字,像是從不曾說出來過,即便曾有,也不是對他說的。

然而再一瞥她變成深粉色的薄薄的耳朵,他忽然明白了。

她指的是:我也很想你。

林覺遠什麽話也沒再說,只是在她的無名指上不斷摩挲着,從指根到指尖,再從指尖到指根。

待到第二曲也跳完,林覺遠便再也沒理由霸着顏顏,只好放她回去。

他稍一露出倦怠的神色,六姐立即走過來,提醒他自己邀來的某位女公子尚未輪上和他跳舞。

他只得苦笑一下,重新振作,再度彬彬邀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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