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月桃花灼灼

三月桃花灼灼

三月正值春困好時期,特別是周末。

中午十二點整,衆人微微清醒之際,三個話題沖上熱搜,勢頭猛烈,後面跟着一個小小的“爆”字。

#葉氏祖宅古建築環形天壇秀場#

#葉氏時裝周堪稱名利場#

#葉家詢出手 秋煙壓軸#

這三個話題都在說同一件事:豪門名媛葉家詢的首發時裝秀開幕。

第一個熱搜,可見葉氏集團財富雄厚,為了愛女的首次時裝展,特意把價值五十億的莊園劃出一部分改成天壇,面積十萬平,複刻歐洲老貴族old money的羅馬風設計,入口處是一條美麗的生态廊道,長至十米,種滿了珍稀植被。

葉氏于近二十年迅速崛起,高調跻身上流圈子。

個中多少肮髒交易不為人知。

而第二個熱搜,更可見葉氏的排面。身為葉氏唯一繼承人,從小被各大媒體關注的葉家詢,出生的那刻就贏在了起跑線。

在鎂光燈下長大的她有着超高的人氣,在時尚圈千呼百應,資源應有盡有。

此次前來看秀的有許多身價不菲的大佬,他們的面孔雖然不出現在娛樂雜志上,但卻經常出現在福布斯、華爾街日報等等的財經類雜志上。

用老百姓的話來說,那是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人物。

至于高挂熱搜的秋煙禮服,更是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吊足人的胃口,心癢癢的捉急網友甚至還用AI生成了秋煙禮服。

直升機盤旋空中,此次順帶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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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模糊修長的身影漸漸走入鏡頭,仿佛一縷清風,給整個直播間帶來了一抹淨化。

來人身姿挺拔,不露一絲矯揉造作,走的每一步都顯得從容而不失威嚴。

随着步伐的走近,侯蕊的濃顏系面容清晰展現在鏡頭前。

一襲黑發簡單地在腦後挽了個髻,兩鬓垂下幾根淩亂的發絲,本該是極具攻擊性的五官,卻因一雙辨識度極高的丹鳳眼生出幾分瑰麗之情,眼下的痣更是為這張臉增加了許些魅惑感,美得張揚大氣。

她與鏡頭對視幾秒,纖白修長的手指撥了下發絲,舉手投足間俱是淡定,緊接着便坐上賓利觀光車,去往她曾經生活五年的地方。

闊別二十年,她終于回來了,至于為什麽是今天……

今天是個好日子,葉家詢的出道之作,當然得回來看看妹妹的作品。

葉家詢作為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從小萬千寵愛于一身,身為“私生女”的侯蕊,六歲之前和母親相依為命,所過非人生活。

車輛所經之處,滿是不好的回憶。

葉家詢從小就愛欺負她。

記得有一次,侯蕊在陰暗的閣樓裏午睡。

卻被人急急搖醒。

那人的面容已記不清晰,只記得匆匆的驚恐口吻說她母親快死了。

年僅四歲的侯蕊連忙跑出門。

原來是葉家詢的一只小馬駒跑了出來,她指明要侯蕊的母親——江夫人去把小馬駒帶回來。

江夫人一生做珠寶設計,哪裏會弄馬。

被小馬駒掙紮當胸一腳,就是一口血。

不僅如此,侯蕊還眼睜睜看着瘦弱的母親被強壯有力馬蹄踐踏。

而葉家詢在一旁如天真的孩子一般大笑。

那天的夕陽餘輝透露出一股褪盡的哀愁,仿佛是太陽最後的掙紮。

侯蕊沖出去,大聲呼救為母親奪得一絲生機。

但為此,她也受到了嚴重的懲罰。

後來母親身體越來越差。

侯蕊不斷責備自己,為什麽要學大小姐那樣嬌氣的午休。

如果不午休,那去找小馬駒的人該是自己才對。

直至六歲時,母親去世,侯蕊逃離了那吃人的家。

她消失在公衆的視野裏,被母親的一位朋友接去了國外後改了名字開始新生活,可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惦記着母親的死亡原因,從沒停止過關注葉家人。

說來也巧,侯蕊和葉家詢讀的都是服裝設計,前者超群絕倫,後者蓄勢待發。

今日侯蕊便要從源頭扼殺葉家詢。

“剛回國,警告你別搞事。”侯蕊的助理小程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她跟了侯蕊三年,深知侯蕊德行。

侯蕊指尖輕點屏幕,暈染着大地色的薄薄眼皮垂下:“放心,絕不動手。”

“今天有一個剛回國的科技圈新貴徐知聿,據說是在場背景最雄厚也最神秘的,而且只有二十五歲,聽說帥得慘絕人寰,你注意點形象,萬一是你的菜呢?”手機那邊恐吓加色/////誘,生怕侯蕊秀場鬧事。

“噢?這麽厲害,那他什麽時候試試我這道菜?”

“……”手機安靜下來,小程沒再回信息。

觀光車沿着車道通向房子,車道用了兩種顏色的鵝卵石鋪成,看起來非常漂亮,兩種對比色一路延伸到了院子裏。

遠遠便可見熱鬧非凡。

巨大的噴泉前,相互競争金雞獎的一線流量大花們帶着職業假笑在那有說有笑,停機坪前,參加同一偶練的流量小生也能摟着肩膀稱兄道弟。

侯蕊找了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地方,靜靜候着。

莊園布置極其華美,三月桃花灼灼,上空煙霧缭繞,優美的環境并沒有引起侯蕊的一絲興趣,對名利場更是暗覺無聊。

她拿着沉甸甸的公文包,穿過綠水淙淙的過道,來到飲品桌前,氣定神閑地拿了一小杯香槟,攝人心魂的美目幽幽打量在場的人。

很快,她的目光自動鎖定在不遠處的一個俊美男子——這也驗證了一點,即使再事業批的女人,也是會看帥哥的。

可下一秒,男子身邊出現了一個女人。

侯蕊腦子猛地清醒。

那不是她的好妹妹麽?

面容和她在網絡上看到的沒差。

淡顏,氣質咖。

侯蕊咬緊了牙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內心的沖動卻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

她狠狠地盯着葉家詢,仿佛要把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看清楚。

葉家詢身穿一身高定,與男子縮在一個小角落。

她面露羞澀,似乎想靠近男子給他整理衣領,但男子避開了。

二人的拉扯之中,可見男子的明顯不悅。

侯蕊盡力保持着穩定。

思考着這件事的最佳方式。

這個男人,是誰?

男人那剪裁得當的高定西裝下,包裹着的是一副黃金比例的模特身材。

顯得一枝獨秀。

尤其是袖口別着一枚Tateossian限量版袖扣,随着男人小幅度的動作在陽光下折射出迷人的紫色調。

——強烈的荷爾蒙,悶騷卻迷人。

在侯蕊打量的過程中,葉家詢被身邊的人帶走了。

男人目光掃來。

明顯是一直感受到侯蕊的注視。

侯蕊快速收拾好心态,這不會是葉家詢看上的男人吧?

很好。

如果是這樣。

那我就讓你愛而不得。

男人似乎還在打量侯蕊。

侯蕊表情迅速帶起一絲玩昧,皓腕擡起,晃了晃酒杯,眼神粘着男人的身體,紅唇微張,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下。

“啪嗒——”高腳杯留在了原處,杯口有一抹香豔的紅唇印。

像在暗示些什麽。

私密而誘惑。

男人斯文淩厲的面上透出幾分寒意,他面無表情地別開雙眼,踩着黑色的手工皮鞋穿過人群。

日光下他的皮膚散發出一種近乎透明的光澤,散落的藕粉桃花落在發間,美麗與神秘交融,耀眼得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

難怪葉家詢要貼他。

這副皮囊确實很難讓人不心動。

但,侯蕊除外。

女人留在原位,瑩潤的指尖抵着桌面柔軟的綢布,纖細的背部靠在小圓桌前,慢條斯理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濃烈精致的長相、骨子裏流露出來的貴氣足以讓身邊的過客停留。

收了一堆搭讪的二維碼後,侯蕊才滿意地回到主會場。

人陸陸續續聚集起來。

很快,身為主設計的葉家詢出場,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裙子完美地修飾了她那五短身材。

尖尖的眼角仿佛藏着一抹戾氣,她顏值并不出衆,五官稱得上平凡,但勝在氣質超群。

在熱烈的掌聲中,葉家詢優雅地提着裙擺,冷漠掃視臺下人,昂首闊步地走上臺。

鎂光燈閃爍不斷,直播的彈幕明顯上升了幾個熱度,葉家詢雖然不混娛樂圈,但名氣話題度毫不遜色于在場的每一位。

她顯然很享受這種場合,一路維持着高傲姿态與大家打招呼。

被衆人圍繞的葉家目光驕傲而自信,仿佛在向世界宣示她的與衆不同。

對于一旁不斷替她整理裙擺的影帝,她完全無視。

一雙尖細眼睛不斷打量現場,像是在尋人。

咔嚓——神圖出圈。

葉家詢看起來真的過得很幸福。

現場閃亮的鎂光燈、連綿的掌聲、高呼的笑聲淹沒了二十年前出現于此地的慘叫哀嚎,撕心裂肺的絕望過去由此通通消失。

痛苦的記憶穿梭于侯蕊的腦海——她不會寄希望于上天,求神不如求己,她要親手毀掉葉家詢。

同樣的,侯蕊也在尋人。

剛剛那名男子,不見了。

網上有無數視頻流出,導播的鏡頭轉向了在場賓客,位置安排的很巧妙。

內場是是葉氏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外場是娛樂圈的明星。

現實确實殘忍,娛樂圈作為上流社會的附庸,生死榮辱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侯蕊坐在外場,那出塵脫俗的氣質在一水兒的衣香鬓影中依舊顯眼。

已經過去三十分鐘,葉家詢還在鏡頭面前擺pose和各路人合影。

侯蕊逐漸不耐煩,舉起手腕,翹睫垂落,兩點五十五分。

就在侯蕊耐心告罄之時,一聲笛音破空而出。

在一座圓環形的山谷建築下,連綿不絕的天地景色中,有一片蒼涼的沙漠,沙漠上飄起了薄霧,落日的餘晖籠罩着整個沙漠。

薄霧越來越濃,昏暗的天幕徐徐拉開,一道古筝旋律飛快掠起,緊接着大氣的音樂噴湧而出,模特出場。

此次的服裝全采用了新式中國風加後現代的設計,坐在侯蕊身邊的幾個奶油小生瘋狂吹彩虹屁——“真是充滿了中國元素啊。”

侯蕊柳眉輕蹙,內心嘆道:什麽眼光,垃圾設計出來的東西永遠是垃圾。

現場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配樂也從大氣富有節奏的旋律變成了悠遠流長的笛音。

白人模特緩緩出場,萬衆期待的秋煙高定完美亮相。

葉家詢在模特身邊為大家講解衣服的設計理念,嘶啞的聲音傳達每一個角落。

建築設計師在建造天壇之前加入了獨特的聲學設計技術,即便一枚普通的硬幣掉在地上,在場所有人也能清晰聽見。

為了讓愛女輕裝上陣,葉家人真的用心了。

侯蕊緩緩起身,隐居暗處。

高清鏡頭向着模特緩緩推進,就在此刻,一縷悠沉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在滿堂喝彩中似有似無。

很快,便有人發現了不對勁,東張西望後,開始側耳屏息,随着聲音的音量越來越高,咬字越來越清晰,大家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不對勁的神色。

“服裝設計尤其是高端服裝要求的版型、工藝、對面料的創新,這場時裝秀完全沒有體現。”

“不是用紗,用刺繡,用蠟染,用旗袍,馬面,就是中國元素的衣服了。”

咬字铿锵有力,字字點到要害,猛烈抨擊之下,葉家詢心裏一慌,她猛地站了起來,四面尋找聲音的來源。

悠沉的聲音開始變得嚴厲。

“我看的第一眼還以為是TB的成衣秀呢。”

“一直都只有那幾個版式,換個繡花換個顏色就成了新系列。”

“是想讓外媒深刻領會什麽叫真正的俗嗎?”

“呵呵。秋煙?”響亮的音色撓在人的心尖上,擲地有聲:“我看改名叫抄襲好聽些。”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什麽,抄襲?

這是怎麽回事?衆人頓時面色紛呈,要知道,無論在什麽行業什麽圈子,抄襲都是大忌,而如果這場秀是抄襲的,他們還擠破腦袋要來參加,外界會怎麽想?

交頭接耳的人越來越多,仿佛在考量信息的真實性。

葉家詢走向烏泱泱的外場人群,如皎潔的明珠睥睨鄉土塵埃:“是誰?”

“麻煩各位讓開。”

語調不高,聽起來就如尋常話語般,卻隐含着一種讓人臣服的力量。

人群自動散落兩邊,盡頭處出現一位渾身散發着東方慵懶的女子。

她的紅唇妖嬈至極,皮膚雪白如羊脂玉,光滑細膩無瑕。

身穿一襲含蓄雅韻垂領黑旗袍,領口至前襟做了镂空設計,露着她纖細的鎖骨。高高的擺衩露出修長的雙腿。

衣袍上面繡着一些水墨畫的提花紋理,在她走動的時候,顯出一絲流光溢彩。

女子仿佛是從古老的傳說中走出來的仙子,外形足矣好看到竟然讓人忽略掉她是來攪亂場子的。

全場一片寂靜。

侯蕊袅袅婷婷地向葉家詢走去,一雙眼睛似笑非笑,透着薄薄的冷光。

在葉家詢的身後,巍峨城堡前,葉家父母雙雙到齊,生父葉偉成,葉氏掌權人;生母邱華,有名的珠寶設計師,外界都說,這倆的模樣才華地位堪稱小說男女主的标配。

但沒有人知道,侯蕊的媽媽才是真正的原配江夫人,邱華作為江夫人的閨蜜,性格嬌寵,貪婪虛僞,作為小三成功上位。

而這座祖宅,則是葉老爺子留給侯蕊的財産,如今被這家人雀占鸠巢,還營造出一副家庭和諧美滿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侯蕊停在了葉家詢一臂之距處。

葉家詢明顯不認識侯蕊,她臉上挂着一副和善笑容,即便身上的優越感藏得嚴密,還是藏不住盛滿眼底的孤傲,說出來的話夾帶陰陽怪氣:“這位女士可否解答一下,我——‘抄襲’的地方?”

還特地咬重抄襲兩個字。

“所有。”侯蕊美目清冷,毫不猶豫道。

葉家詢一怔,居然能有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打她的臉,她眯了眯眼重新審視侯蕊,沒有說話。

侯蕊靜候着,因為她知道,會有人當葉家詢的嘴替。

葉家詢有着與生俱來的傲慢,從來不把低階級的人當人,認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才藝、外貌和財富,當然也包括男人、備胎。

站在葉家詢身後的奶油小生終于等到了在女神面前刷臉的機會:“小姐,凡事講證據,無憑無據的,葉大小姐抄襲誰?”

“我。”

大家震驚的目光落在了侯蕊身上,場內不少人都笑了起來,笑候蕊不自量力,以為仗着一張臉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哪來的野雞設計師,上來就倒打一耙,碰瓷也要選對地方,也不看看在場的都是什麽級別的大佬。

現在是什麽無名之輩都能進來這會場了嗎?

侯蕊神色淡漠,旁若無人地肆意打量大家眼中的笑意。

就在有人準備請示保安把侯蕊趕出去之際,葉家詢才故作好心地站出來:“請問女士怎麽稱呼?方便的話,我讓人帶女士下去稍作歇息……”

聲音裏的笑意昭示着,她對大家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态度非常滿意。

葉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候蕊面對衆人的嘲笑,站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往前一站,穿着平底鞋的她與穿了七公分高跟鞋的葉家詢身高持平。

她微笑看着葉家詢。

同樣作為葉家的女兒的自己,多年銷聲匿跡。

蟄伏二十年,她怎麽允許葉家詢還過着公主般的生活?

侯蕊沒有回答葉家詢的問題,而是從公文包拿出一份A4大小的文件,上面明晃晃地寫着律師事務所以及發函律師的名字。

這是來真的了?剛剛還在笑的人群,陷入了死寂。

此時,站在侯蕊附近的服務生不知道被誰從背後推了一把,手中盛放着三只高腳杯的托盤向侯蕊正面襲來。

太突然了,定是要淋她個落湯雞,手中的律師函估計也難以幸免。

侯蕊是這麽想的。

就當她把律師函放到背後時——

一枚精致的Tateossian紫色袖扣出現在眼前,清冷白梅香在她鼻尖萦繞不去。

徐知聿一手擋在侯蕊臉前,任憑晶亮的白幹葡萄酒浸濕了衣袖。

場內落針可聞。

只一瞬,便有人恭敬地手呈潔白真絲,替男人清理袖子上的污跡。

“徐……”人群裏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徐知聿不說廢話,目光暗暗看着人群的一個人。

“借他人坐收漁利非君子所為。”

侯蕊偏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徐知聿。

男人五官每一處的輪廓線條鋒芒畢露,正如他的人生規劃線。

他品不品她這道菜她不知道,但他這道菜,她是嘗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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