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度分隔理論
第七章 六度分隔理論
“別轉移話題。”程桉一眼看穿程檸的意圖，“你跟李循認識？怎麽之前沒聽你們提起過啊？”
程檸驚訝地側頭看了眼李循，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程桉的問話，正要開口追問時，忽然發現坐在他們身後的客人在看着她。
意識到自己在安靜的店裏接太久的電話好像不太禮貌，程檸起身，一只手拿着手機貼在耳旁，另一只手的手指向李循點了點手機，示意自己出去接。
李循微微颔首。
待程檸的身影消失在日料店的推拉門後時，他的心情更加郁悶了。
是前男友嗎？是前男友無誤了。
她是在避嫌吧？否則聊些什麽，是他在旁邊不方便聽的呢？這是複合的前奏，還是已經複合了？
這是要跟前男友講電話，不方便讓別人聽？抑或是不想讓前男友知道自己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吃飯。
李循不想想，但又控制不住地想。
程檸關上日料店的門，站在了門口的樹蔭下，“我剛在吃飯，怕吵到別人，從店裏出來了。”
“哦，你和李循一起去看的球賽，怎麽沒告訴我？”
“李循…你跟李循認識啊？”
“這不是我問你的問題嗎？你怎麽又原封不動抛回來給我了……”程桉懷疑因為睡眠不足而大腦宕機的不是自己，而是程檸，“……我不僅和李循認識，我和他還是朋友呢。”
“這樣啊…我不知道你們認識，你怎麽知道我和他昨晚一起看球賽了？”
“哦，是這樣的，半個小時前呢，我看到了一個這樣的視頻，标題我給你念念，夜大美女研究生，網紅大 V 與男子籃球賽上激吻…”
Advertisement
程檸瞪大了眼睛，沒讓程桉念完，就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等等等，等下，什麽？！”
想起昨晚的那個吻，此刻再被自己的親哥提起，程檸頓時覺得有一股熱氣從地面湧上了她的臉，如果此時在上面放一個生雞蛋，大概會被煮熟。
她想追問程桉是怎麽知道的？是誰把視頻發到了網上？但嘴巴半張着硬是擠不出一個音節，像是小孩偷做了什麽壞事，被家長當衆抓包了。
足足停了有一分鐘，才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昨晚有我們認識的人也在奧城看球？誰拍的視頻發到網上呀？”
程檸平時極少關注運動比賽，作為一個坐在現場觀賽的觀衆，她壓根沒想起像這樣大型的比賽，都是有網絡實時轉播的。
聽程桉這樣說，她的第一反應是，昨晚有認識她和程桉的人也在，通過大屏幕認出了她，于是把這個 kiss cam 的鏡頭拍了下來。
程桉從程檸的反應也能猜到，她對自己被人發到了網上一事，肯定還一點兒都不知道。
耐心跟她解釋着，“像這種比賽呢一般都有實時直播的，可能是看你和李循長得好看，有些營銷號，就把你們那畫面錄下來發到了網上……”
“……”
“劉子歌這個熬夜沖浪選手，看到後就轉給我了，我這不是打電話過來找你問問是怎麽回事兒嘛……”
程檸把手機從耳邊拿下，看了眼屏幕時間，又在心裏算了下時差，國內都已經淩晨 2 點多了。
換了一邊接電話，程檸想到程桉這麽晚了還因為她的事情被折騰，頓時一陣抱歉，收起所有想問的問題，無比配合地回答着程桉剛剛的提問——
“我跟李循昨晚第一次見面，我自己一個人來奧城的，沒有跟別人一起……”
“……昨晚有鏡頭對準我們，旁邊的觀衆都在起哄，我可能是受那種氛圍影響，頭腦一熱就親上去了……”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李循，壓根不知道你們認識啊，以前和你朋友吃飯時，也從來沒見過他……”
因為睡眠不足，程桉已經想不起去推敲程檸話裏的細節，比如她說自己早上才知道李循的名字，怎麽知道的？
“他肯定也不知道我是你妹吧，我倆雖然是雙胞胎，但長得一點都不像……”
說到這兒，程檸還是感覺這個世界挺小的，不是有個著名的「六度分隔理論」麽，最多通過六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世界上的任何一個陌生人。
“除了最開始你親的那一下，後面你們是演的吧？”程桉想起他們的那個“借位”鏡頭。
“……後面？”
“演技太差，別人可能都被你們騙過去了，但我是誰啊？認識你 35 年，認識李循 3 年，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嗯……嗯？……啊……對……”也好，程檸想，将錯就錯吧。
“好了細節等你回來再說，我要困死了。”程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困得都有眼淚都從眼角裏溢出。“哦，對了，網上那些人不知道你跟周航分了，看那視頻以為你給他戴 Green 帽了呢……”
Green 帽？綠帽？
好端端的飚什麽英文，但這段話裏的信息量過大，程檸剛恢複正常的眼睛又開始瞪得跟牛鈴一般。
“你這幾天先別上微博，不用理他們，過幾天有別的新八卦他們的注意力就全轉移了，跟網上的人也沒什麽好解釋的，無論你說什麽，只要看你不順眼，總能找到挑你刺兒的理由。”
“知道了。”程檸明白程桉的意思，“你去睡吧。”
程桉挂電話前放心不下，又叮囑了幾句，“這幾天在奧城好好玩兒，注意安全，不要一個人去人少的地方，不要太晚回酒店。多玩幾天也行，不是期末了沒課了嘛…錢夠嗎？”
“…哥…你知道嗎，你現在說話的感覺真越來越像媽媽了…”
最近一年，因為她還是學生身份，而程桉已經開始創業工作，雖然兩人的出生時間只差了幾分鐘，但程桉還是經常不自覺就把程檸當小孩看。
“白眼狼兒，挂了。”
幾乎是在挂掉電話重新躺上床的瞬間，程桉就秒睡過去。
在他看來，這真不是什麽大事兒，別說周航已經跟程檸分手有段時間了，哪怕他們是昨天看球賽前才剛分手的，程桉也覺得這裏邊沒周航什麽事兒。
是周航提的分手不是麽，他還會在乎程檸跟其他人一起做了什麽？如果在乎就不會提分手，那既然周航都不在乎，程桉不知道這些網友一個個的瞎操什麽心。
程檸把手機放回口袋，又在門口發了會兒呆。
她的頭頂上似乎有實時彈幕在不斷排隊列出：李循跟哥哥認識？還是朋友？他們的視頻被人發到了網上？說她給周航戴了綠帽？
店裏，李循招呼店員結賬後，就坐在位子上喝茶等她。
他不玩微博，微信裏也還沒有人給他轉發籃球賽上的視頻，有些看球的同事在直播時認出了他，鑒于平日裏私交不多，驚訝過後也并沒有多八卦些什麽。
程檸已經出去二十多分鐘，在這将近半小時的時間裏，李循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就是，她确實複合了。
如果真是這樣，他可以強迫自己再次退回到邊界線以內的位置。
就如過去的三年一樣，安分守己做好一個暗戀者的角色，避開所有程桉有可能會喊上她一起參加的聚會，不在她面前出現，更遑論去打擾。
但他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
從來沒接近過，和曾經靠近而又要遠離，還是不一樣的吧？
他們昨晚親吻了，她剛剛就坐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早上一起去逛了博物館，甚至還拍了合照……
甘心嗎？但轉頭一想，這也許是他應得的，是對他用了兩年時間才确認自己心意的“懲罰”。
在最初的兩年裏，他懷疑自己對程檸的喜歡是出于某種“網紅濾鏡”的加持，所有好感均來自于她在視頻裏所呈現出來的形象。
是喜歡，還是虛幻？是靠近，還是要放棄？
他始終站在原地，克制地保持着和她的距離，來确認這種非真實世界所産生的感覺的持久性。
在他的世界裏，鋼筋水泥是真實的，是穩固的，虛化的感覺是危險的，容易坍塌的。
然而時間并沒有讓這種感覺消失，反而在一天天中愈濃愈烈，他像是布裏丹那頭站在原地徘徊猶豫的驢，終于決定在“餓死”之前，要邁出自己的第一步。
當他代表城建部受邀參加夜大的建築專業本科生畢業答辯，看到站在臺上的程檸時，他想，一會兒就去打個招呼吧。
轉頭，卻見程檸下臺後，和等在一旁的周航擁抱在了一起，他們旁若無人般地相擁，而後又看着對方相視一笑，周航輕撫她的臉龐，像是在表揚她剛剛表現得很好。
李循挪開了自己的目光。
沒有人會永遠留在原地等你，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後面一年的刻意避開，是李循的分寸感、邊界感，以及，何必自己上趕着找虐呢。
程檸再次回到日料店裏看到李循，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跟自己的哥哥是朋友。
就好像，你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在一個誰都不認識自己的地方，放縱自己跟一個陌生男人在鏡頭前親吻，第二天還能當做沒事發生一般地和他一起游博物館、吃午飯……
你以為當這段旅程結束後，你們會各回各家，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
但突然發現，你和這個你以為的陌生人之間的聯系，其實根本不需要六個人，只一個，就夠了。
而你以為不會再有第二個認識你的人知道這件事情時，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
“你跟程桉認識呀？”
落座後，程檸側頭看向李循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