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喜歡不是沖鋒陷陣的號角

第三十二章 喜歡不是沖鋒陷陣的號角

趙莉有這個擔心并不是自尋煩惱。

她還記得，十六年前她領着剛剛五歲的李滢踏進腳下這個別墅的時候，當時還只有十二歲的李循望向她的眼神。

眼裏冒火，帶着不加掩飾的赤裸恨意。

她清楚這恨意從何而來。

李達的發妻李意，也就是李循的媽媽，十六年前在高速公路上出車禍，當場死亡。

不到半年，趙莉就帶着李滢登堂入室了。

趙莉沒辦法，這是她和李滢能光明正大進李家門的唯一機會，她知道，李達在外面的女人不止她一個，但據她所知，生下了孩子的，除了李意，就只有她。

李意在的時候，趙莉從來沒敢奢望過要取代她的位置。

夫妻創業、同甘共苦、集團聯合創始人、鐵腕娘子…無論是哪一個身份，趙莉都知道自己争不過。

和李達一起時，她 35 歲，剛剛大學畢業進入意達集團。

和李達一起半年後，為了避嫌，也為了讓這段關系能更長久，她主動選擇從意達離職。

離職後也嘗試過在李達的資助下，創業開店，美容、美發、美甲、鮮花…但無一都以倒閉為終，做生意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麽容易，失敗過幾次以後，她也就收起了這個心思，一心一意倚靠李達。

趙莉不确定李意是否知道她的存在，至少她和李達一起後的幾年間，甚至她生下李滢後，李意從沒在她面前出現過。

她以自己和李滢的死相逼，最終在李意下葬半年後，住進了伴山別墅裏，開啓了她的“李太太”的身份。

“你就是李循嗎？你好，可以喊我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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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莉還記得自己初見李循時，這個雖然只有十二歲，但身高已經超過了她的男孩。

男孩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她身旁的李滢。

趙莉牽起李滢的手，往李循面前推了推。

“這是你妹妹，滢滢。”

“來，滢滢，喊哥哥。”

“哥哥——”

不谙世事的稚嫩童聲在空大的客廳響起，甚至有了回音。

“滾！”

李循沖着李滢大喊了一聲，眼裏迅速充滿血絲，紅得就像是要從裏面沁出鮮血來，撞開趙莉，跑上了二樓房間。

哇一聲，受到驚吓的李滢大哭了起來，趙莉将她抱起，尴尬地定在原地。

“扣扣——”

李滢“罰站”後的門響起了兩聲敲門聲。

“太太，滢滢，開飯了。”

李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轉身開門。

“江嫂，開飯了嗎？爸和哥呢？”

“董事長在花園澆花呢，我正要上樓去喊小循。”

江嫂在李家呆了将近二十年，從一開始李循的保姆，到現在的管家。

李循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以她在李家待的時間，家裏已經不需要她每天辛苦做飯了，但因為李循吃慣了她做的飯菜，每次只要他回家，江嫂總是會下廚煲上一鍋湯，做上幾個他愛吃的菜。

“诶诶，我去我去，江嫂你剛忙完，趕緊去休息一下。”

李滢說完便閃出了書房，“噔噔噔”朝二樓跑了上去。

“你慢點啊，跑那麽快小心別摔着。”

江嫂站在書房門口，看着李滢的背影輕笑着搖了搖頭。

趙莉從書房裏出來，江嫂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太太。”

跑到了李循的房間門口。

“扣扣——”

李滢擡手在房門口敲了兩下，不等李循同意，就壓下門把手進去。

“哥——”

李循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筆記本電腦放在了身前的茶幾上，看見李滢開門進來，他伸手将筆記本屏幕合上。

李滢從小就羨慕李循能自己獨住一層，他的房間就像這個家的另一個世界，甚至在房間的陽臺一側，還有一個能直接滑到後花園的環形滑梯。

她住在三樓，小時候連續幾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在她的房間裏也能裝一個這樣的滑梯，但直到成年，這個願望也沒能實現。

在李循旁邊坐下，李滢好奇地看着眼前合上的筆記本。

“哥，你在看什麽？”

“你要問我什麽？”

李循沒有回答李滢的問題，站起來，拎起合上的筆記本，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噢噢對對，我看到你跟我未來嫂子拍的海報了。”

李滢劃開手機，除了發給李循的那張，她還拍了好幾張其他的照片。

“你去劍旗體育了？”

“去了，之前不是跟你說，我看上未來嫂子她哥了嘛！”

“……”

“照你這速度，未來兩個字我馬上就能去掉了吧？”

李循起身後，沒再重新坐下，順手拿起了架子上的一本《街道的美學》翻了起來。

李滢屁股沒擡開沙發地往他那邊挪了下。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才沒幾天，連情侶海報都拍上了，我連男一號的微信都沒加上呢。今天也是好不容易趕上了，前面幾天去，連他人影都沒見着！”

李滢氣鼓鼓地嘟起了嘴。

“今天見到了？那不得了。”

李循用手指搓起書頁的一角捏住，準備翻開。

“不行，那太慢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到你這一步啊？”

“送你兩個字，知足。”

“哥——”

李滢的這聲哥，讓李循想起了程檸接起程桉電話時喊程桉的調調。

“你就不能傳授些秘籍給我嗎？或者你跟我說一下，像男一號這樣的男生，都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啊？”

“扣扣——”

敲門聲停頓了兩秒，江嫂的聲音傳來。

“滢滢、小循，吃飯了，董事長和太太都已經坐下等你們了。”

“來了——”

李滢慌忙站起來。

李循拿起一枚書簽夾在書裏，把書放回原位，朝門口走去。

經過李滢的時候，側頭對她說道。

“喜歡不是光有沖鋒陷陣的勇氣就行，我從來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仗。”

說完，他又在心裏嘲笑了一下自己，他有哪門子立場來教人追人。

是，不喜歡打沒準備的仗，但有時候準備的時間太長，快要連打仗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莉從書房出來後便直接去了花園，看着李滢逃也似的背影，嘆了口氣。

李達捏着五個手指指尖的布料脫下手中的手套，将手套放至洗手池邊，開始洗手。

等他洗完，趙莉遞了一條幹手巾過去。

“今天人齊，李循也難得回來吃飯了。”

李達接過趙莉的毛巾，十根手指都仔細擦過後，将毛巾遞回給她。

趙莉接過，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嗯。”

李達和趙莉一起走進，餐廳的位置還是空的，趙莉轉頭看向江嫂。

“他們還沒下來嗎？”

“應該快了，我上去催催。”

李達拉開主位坐下。

“不用催，等等吧。”

等了五分鐘，還沒見兩人的身影，江嫂在趙莉的眼神暗示下，還是走出餐廳上了樓。

李滢跟在李循的身後走進餐廳，看到坐在主位上的李達，喊了一聲。

“爸。”

李循比她早到，早前在客廳裏看到父親時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便沒有出聲。

“嗯，坐下吧。”

圓桌主位對面的座位，照例是李循的，李滢在他身旁坐下。

江嫂看到人齊，便招呼廚房的女工上菜。

李滢最先開口打破了飯桌上的沉默。

“爸，你看我這新發色怎麽樣？”

“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東西，我這老頭子是跟不上時髦了。”

趙莉用公筷給李達布菜。

“多吃點芹菜，降血壓。”

聽見李滢的話，她趕忙道，“你說你總染這麽些花花綠綠的顏色幹什麽，我是一點不覺得好看……”

李達出聲打斷，“倒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染發劑裏面有化學成分，經常染頭發對身體不好，容易致癌。”

無論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李循一向話不多，只要沒有人跟他開口，他可以從坐下一直沉默到吃完。

“诶诶，爸，最近夏天，意達要不要買點泳衣泳帽給員工當福利啊…”

李滢受了李循兩句話的點撥，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興奮地看着李達。

“怎麽？你有認識的供應商？”

李滢猛地點頭。

“有有有，也是哥的朋友，哥還幫他們拍宣傳海報了，對吧哥…”

李滢轉頭看向李循，用手肘搓了搓李循的胳膊，等着他開口搭話。

還不待李循張口，就聽李達出聲——

“跟你一起拍海報那個學生，夜大的？你喜歡她？”

氣氛徒然變了個方向，李循猛地擡頭看向李達，李滢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立馬噤聲低下了頭。

李達仿若無事般轉動着圓桌上的轉盤。

江嫂雙手帶着隔熱手套，從餐廳外端了一鍋老雞湯進來，放到桌面上。

“來試試這個湯，文火熬足了時間的，剛剛才煲好……”

女工拿着幾個幹淨的湯碗跟着進來，江嫂拿起湯碗裝上兩碗後，放到玻璃轉盤上，輕輕轉到了李達和趙莉的跟前。

“董事長、夫人，趁熱嘗嘗。”

接着又裝了兩碗，其中一碗舀了幾顆李循愛吃的冬菇，轉到李滢和李循面前。

“謝謝江嫂。”

李滢低着頭喏喏地說道，把有香菇的那碗拿下，放到李循面前。

“哥，喝湯…”

“你找人查我？”

李循沒有接過李滢遞過來的碗，擡頭直視着李達的眼睛。

“你真當我不上網？沒有人知道你是我李達的兒子？你們在奧城那視頻多少人轉發給我看。”

江嫂定在原地，女工們瞧着氣氛不對，也不敢再多走動。

趙莉看似神色日常，在細細咀嚼，只是這嘴裏的飯菜卻久久咽不下去。

李達端起面前的老雞湯，輕輕呼氣在表面吹了吹，雞湯泛起了層層漣漪，喝上一口後，他從繼續道。

“再說，你們那海報從拍到印，又經過多少人？不用我查，自然有人來告訴我。”

“她是夜大學生也是有人告訴你的？”

李達低着頭小口喝着手上的湯，沒有回答。

李循今天回家吃飯很是突然，江嫂看到他的車開進來，才趕忙讓人去抓了個老母雞要給他煲湯，因為準備的時間晚，這湯也就上晚了一些。

這鍋專門為李循熬的湯，他最終還是一口都沒喝上。

從餐桌上起身，李循沒再看其他人一眼，經過江嫂時搭了下她的肩膀。

“江嫂，今晚沒有口福，我下次再回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