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晚特別想她

第三十三章 今晚特別想她

李循到家時,程檸剛帶木木出門遛彎回家,正蹲在門廳處給它擦腳。

看到李循,木木立馬掙脫了程檸的手,吐着舌頭,咧開笑臉跑到了李循的腳下,圍着他不停轉。

“木木來,先把腳腳擦幹淨再去找你爸。”

程檸為了方便遛狗,今天穿了一件緊身的短 T 恤和牛仔的背帶褲,蹲太久累了,她幹脆盤腿坐到了地板上。

李循彎下腰揉了揉木木的腦袋。

“乖,去。”

木木聽話地轉身回到程檸身邊,躺在了地上,任程檸抓起它的腳繼續擦。

“沒良心的,是誰天天帶你遛彎,陪你玩,給你好吃好喝的?看到你爸回來就抛下我了。”

用清水紙巾把狗子的腳擦幹淨後,程檸又用指腹摸了摸它的指甲。

“指甲好像有些長了,是不是要給你修一下了…”

說着便要起身去拿電動修甲器。

李循進門,換好鞋後,便坐在了皮質沙發的大扶手上,支着兩條大長腿,看着程檸在跟前忙前忙後。

見程檸起身,木木也要翻身起來,程檸趕緊伸手制止——

“等下——”

聽着她的大聲一喝,木木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李循,見李循沒有要幫自己的意思,又重新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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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木木專屬的儲物格前,程檸找到需要的工具,再次經過李循時,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不是有事要回家一趟,還以為你得很晚才回來呢。這麽快就搞定了?”

傍晚時程檸收到了李循的微信,說是今晚有事,問她有沒有空,請她過來幫忙遛一下木木。

“嗯。”

感覺到李循情緒不高,程檸把剛剛打開的“滋滋響”的電動修甲器又關上。

“怎麽了?”

李循搖了搖頭。

程檸見他不想說,也不勉強,把機器重新打開,細致地修完了前後幾個狗爪子,又用指腹在上面磨了磨。

輕輕拍拍木木的身子,又撸撸它的下巴。

“好乖,一會兒獎勵你個肉幹。”

李循見程檸這邊已經結束,拿過一旁的垃圾桶,蹲着程檸旁邊,和她一起用濕紙巾擦地,再收拾起地上的紙巾。

收拾好,東西都放回原位,程檸走到開放式的廚房裏洗了洗手,到木木的零食櫃裏拿出了答應它的獎勵。

“我回去啦。”

李循走到玄關處,拿起剛剛放在那兒的車鑰匙。

“我送你。”

“我走回去就行,就當散散步,也沒多遠。”

李循又把車鑰匙放下。

“那我陪你散步回去。”

可邑灣的小區樓下裏,有家長帶着孩子在散步、戲玩,走出小區外,夜晚的小道顯得尤其安靜。

有幾個夜跑的人,穿着背心短褲、運動跑鞋從他們的身旁跑過,也有相伴散步的爺爺奶奶或一家幾口,腳步徐徐,不緊不慢。

“我哥今天把我們拍的海報發給我看了,比我想象中拍得還要好。”

“嗯,我也看到了。”

感受到李循周身的氣壓仿佛比平常低了幾度,程檸還是決定再問一次。

“你今晚好像心情不太好?”

李循望着地上被拉長的黑色影子,走在他們前面的兩位老人,老先生和老太太的背部都挺直着,老先生邊走邊把雙手在身體前後交替拍着,兩人雖然隔着有差不多兩個身位的距離,但從側頭的姿勢可以看出,是在邊走邊聊天。

見李循始終沉默無言。

“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勉強。”

“沒有。”李循斟酌着開口,“你有沒有試過,特別想念過一個人?”

程檸的視線也被前方老先生前後拍打的雙臂吸引了過去,她歪頭想了一下。

“唔…特別想念的話…我有時候會特別想我外婆。”

李循側頭看着程檸,程檸與他回視。

“我和程桉是外婆帶大的,外婆耳背,小時候不懂事,有時候一句話說好幾次外婆都聽不清,我就會有些不耐煩,氣鼓鼓地跟她說‘我不說了’……”

程檸把頭轉回前方,似是陷入了回憶,久久沒再出聲繼續。

“你呢,你今晚特別想誰了嗎?”

“嗯,想我媽媽了。”

程檸停下了腳步,看向李循。

他臉上神情如常,并不見悲傷,只是目光有些渙散,視線雖然落在了程檸的臉上,卻更像是在透過她的身體,在看其他人。

“你還好嗎?”

李循随她一起停下,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星星,最近陰天比較多,今晚的雲層很厚,星星都藏在了雲的後面,躲着不出來。

“她在我十一歲的時候出車禍不在了。”

李循回想起十一歲那年,他上小學六年級。

那時的他,剛過生日沒多久,正上着課,只聽有人急促地敲着緊閉的教室大門,講臺上的老師中斷了演示,走出了教室門外。

那時是冬天,天氣很冷,教師裏開着暖氣,教室門打開的時候,他看到了總跟在父親身邊的姚叔。

教室窗戶的玻璃上,因為兩面冷熱不同,而起了薄薄的一層霧。他隔着窗戶玻璃,看不真切,也不知道姚叔在外面和老師在說些什麽。

之後便是老師神色匆匆地回到課室裏。

“來,李循,你們家有急事,你先跟叔叔回家一趟。”

李循起身時,椅子在安靜的教室裏被推得咯吱作響,抽屜裏的漫畫書掉到了地上,生怕被老師看見,他彎腰撿起,塞進了書包。

“先不用收,晚點老師給你收,來,拿上外套,你先出來。”

李循個子高,在同學和老師的注視下,從教室的最後一排走了出來。

姚華安在李循剛踏出教室門時,便接過了他手上的羽絨服幫他穿上,攬過他的肩頭,朝老師點了點頭,帶着李循往樓梯下走去。

“姚叔,發生什麽事兒了?”

李循只覺得肩膀被握得有些生疼,邊走邊問着。

“李意董在高速上出了點意外,現在人被送到了醫院,李達董讓我過來馬上帶你過去。”

餘下記憶,李循強迫自己中斷不再回想。

他低下頭,把視線從墨藍又黑的天空收回,看向程檸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不知道你在外婆剛走的時候,花了多長時間才反應過來。”

“嗯?”

“就是,你用多久才真正意識到…離世,意味着你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她不會再跟你說話,不會再對你笑,你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也不能再摸到她了…”

盡管他的表情始終淡淡,但程檸還是感受到了李循周身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我花了小半年才明白過來,原來大人說的‘不在了’是這個意思。我媽媽要下葬的那天,裝着她的棺木從我面前擡過去,我甚至沒有流一滴眼淚,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議…”

程檸的眼中不知何時開始蓄起了一攤水霧,在李循說到“眼淚”兩個字的時候,一顆晶瑩的淚珠從中滾了下來,順着皮膚的肌理劃到了她的下颌,在下巴處懸挂欲墜,臉頰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她踮起雙腳,兩手攀上了李循的肩膀,把他那比自己高出了 20 厘米的身子往下壓,學着李循之前安慰她的樣子,一只手放在了李循的後腦處,摁着他的腦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他的背後,一下一下地順毛撫摸。

李循發誓,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做過的最不舒服的一個姿勢。

腦袋壓在程檸肩膀上的角度不對,他的頸椎很快就酸了起來,腿不能彎,腰背也費力拱在了一起。

但這也是十一歲以後,他最為貪戀的一個姿勢。

他伏在程檸的肩頭,用力地深吸着氣,再用力地把這一口氣傳進肺裏,想要讓身體把這一刻的味道永遠記着。

“滴滴——”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小轎車朝他們鳴了笛。

這是一條單行道,程檸他們站着的位置稍微有些靠近車道,聽到汽笛聲後,李循擡起頭站直了身體,趕忙拉過程檸站到一旁。

車子從李循的身邊擦身而過。

程檸看着,轉頭對着小轎車駛去的方向大喊。

“路這麽窄還開這麽快,趕着去投胎啊。”

李循聽後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看不出來,你還有大聲罵街的時候。”

“開玩笑,什麽東西能比安全和健康重要。”

路口右轉,馬上就要到程檸小區門口的大道了。

“诶,對了,我差點忘了,我爸媽明天要回來了,我可能後面不能經常去你那兒遛木木了。”

“叔叔阿姨回來,跟你遛木木沖突嗎?”

“倒是不沖突,但他們肯定覺得我一兩個月在家沒事幹,還整天往外跑,指不定要安排我做點什麽事兒呢。”

“會安排你做什麽?”

“我媽還好,我媽是比較佛系的,但我爸會覺得一兩個月在家什麽都不幹,會有點荒廢光陰。大一他給我安排練了一個多月的書法,我字雖然不能跟書法大師比,但日常其實已經夠用,不用練了,但我爸說主要是我讓靜心的…”

“還給你安排過什麽?”

“我想想啊…大二的時候,安排我學烘焙和做飯煲湯,主要是有一次我媽下廚,我就說了一句‘差點火候’,我爸就跟我杠上了,非得讓我學,說看看我學完以後有沒有我媽做得好吃。”

“後來呢,做得有比阿姨好吃嗎?”

“我是覺得比我媽做得好吃,但關鍵裁判是我爸和程桉,你說我怎麽可能贏啊。”

“程桉每次也一起練?”

“不——”

程檸轉身倒走着,說起這個她可有話要說。

“每年他都因為要游泳,不用跟我一樣去學這個學那個的,關鍵是游泳對他來說可太輕松了,你說,是不是對我有點兒不公平……”

是了,李循想起認識程桉的這幾年,每回暑假,因為家離得近,程桉沒少約他出來游泳,有時上午剛一起游完,晚上還要再約。

看向程檸,李循笑道。

“今年暑假,我給你‘安排’一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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