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不會遇見第二個你
第五十六章 不做布裏丹之驢，我不會遇見第二個你
十二月中旬，夜城街頭小巷的樹葉都已凋零敗落，老樹枯枝呈現出了北方特有的粗犷和凜冽。
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城市上空，夏日裏熙熙攘攘的街頭，在寒冷的冬季顯得分外肅穆和安靜，天氣預報說夜城今年的初雪可能會提前，今晚會有部分地區少量降雪。
意達三期的行政辦公大樓，挂着副總經理門牌的辦公室裏，暖氣開到最足，李循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襯衫的兩個袖口解開，往上卷起。
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兩小時前他收到了一封來自美國大學室友高天的郵件邀請函，邀請李循在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前往盛城參加他與未婚妻的婚禮。
邀請函中，帶着金絲眼鏡的亞裔男生，懷中擁抱着金發碧眼的未婚妻子，兩人依偎在一起，用燦爛的笑臉一起看向鏡頭。
李循按下桌上的電話內線。
“Susan，看看我十二月月底和一月初的幾天有工作安排嗎？”
“李總，12 月 29、30 號你要和施工部的湯總、包總一起去南城出差兩天，實地考察幾家新的建材廠，1 月 1 號和 2 號沒有安排。”
李循點開了電腦上的日歷表，右手食指和中指來回在桌面上輕敲着。
“你去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提前幾天，把我 29 到 2 號這幾天排開，再訂一下盛城往返的機票和當地的酒店。”
“好的。機酒就訂您一個人的是嗎？”
“嗯。”
落地盛城是 30 號下午，朋友的婚禮在 31 號。
十二月并不是一個舉辦婚禮的好季節，與夜城相比，盛城相對溫暖一些，但盛城的冬季降雨常見，空氣中到處彌漫着潮濕的味道，也許，12 月 31 日的這個日子，對于這對新人而言，有着特別的意義。
這次的婚宴地點定在高天的新婚房子中，婚禮儀式在花園舉行，用餐則安排在了家中的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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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姍為李循訂下的酒店，離高天的住處很近，也提前為他從意達的海外分公司調了一輛轎車過來，供他在盛城幾天的出行使用。
宴會上要穿的衣服是這次特地帶過來的，深藍色西裝外套，白色襯衫，與外套同色系的領帶、西裝褲，配上黑色皮鞋。
開車前往的路上，盛城的街頭巷尾到處彌漫着聖誕和新年的節日氛圍。
“叮咚——”
李循按下門鈴。
房門打開，看到來人，高天立馬驚呼着上前來了個擁抱。
“Hey! Leo! So great to see you. 你能來我實在太高興了！”
“Congratulations, Jason.”
李循與高天有幾年沒見，不太了解他們新婚需要些什麽，在美國，新婚送購物禮券是一種常見的方式，這樣新人可以在婚宴後自行前往選擇自己想要的禮物。
李循把他準備的兩張禮券，一張百貨商店的和一張家電店的，放進了一個婚禮主題的信封中，遞給了高天。
高天收下後，将李循迎了進去，給妻子 Miranda 和在場的賓客一一介紹着。
戶外的儀式在下午陽光不錯的時候舉行，新娘由父親陪同，經過賓客中間的通道，走上儀式臺，新郎新娘面對面交換誓言，承諾彼此的愛與忠誠，互相戴上結婚戒指，再以浪漫一吻結束了戶外的部分。
天氣雖然很冷，但氣氛足夠熱烈，李循坐在最後一排，臉上挂着淺笑觀禮，不時也會跟着其他賓客一起起立鼓掌。
戶外部分結束，所有人回到了屋內，開始享用晚餐。
壁爐及壁爐旁的壁燈亮起，暖黃的燈光溫馨、有愛，周圍擺放着蠟燭、鮮花和一些婚禮裝飾物。
屋內放起了輕音樂，大長桌上擺滿了食物、酒水和甜品。牛排、烤雞、羊肉、不同種類的面條和醬汁、奶酪拼盤、蔬菜沙拉、素食、紅酒、香槟、果汁……
新人的感謝致辭和祝酒結束後，賓客們拿起餐盤，自行選擇想吃的食物，新人會在用餐過程中随意走動，和賓客們聊天、互動。
大學宿舍是個兩人間，李循和高天一起住了兩年。
這個婚禮，除了李循以外，沒再邀請其他同學，李循夾了一些牛排、意面，拿了一杯白葡萄酒，走到了沒有人的角落偏廳處坐下。
十二月底是美國職業籃球聯賽的比賽季節，偏廳處的電視開着，ESPN 上放着籃球比賽回放。
吃到一半，高天找到了他。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我找你找了好一會兒。”
李循指了指前面的電視。
“想看籃球比賽。”
高天在他的肩膀上錘了一拳，“去你的。”
“四五月份的時候，你不是找我幫你朋友買了三張決賽門票？你去看了嗎？”
李循舉起酒杯，跟高天手中的碰了碰，仰頭喝了一口。
“去了，我都被鏡頭拍到了，你沒看到嗎？”
“沒看，我對籃球不感興趣。明年你還要票嗎？你要是要，我提前幫你留意一下，臨時找人買加價太多…”
Miranda 站在偏廳門口處敲了敲。
“Hey Jason, there's a girl who said she's here to see LeeXun. Is LeeXun your friendHey Jason，有個女孩說她是來找 lixun 的，lixun 是你朋友嗎？”
Miranda 只知道李循的英文名叫 Leo，并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高天聽後，望了望李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找你的”
一顆戴着白色毛絨帽的腦袋從 Miranda 身後冒了出來，毛絨帽上縫着一些五顏六色的小顆糖果色紐扣，毛茸茸的大帽子裹住了她的雙耳，像是幾乎能将她的整顆頭都包住。
她把頭發剪短了，從前披肩的長直發，現在只到下巴的長度。不知道是腮紅打重了，還是外面的天氣太冷，蘋果肌上通紅通紅的。
一雙大眼睛彎成月牙狀，撲簌簌地眨巴着，兩側嘴角向上咧起，就這樣看着李循在笑。
李循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像是一本積壓多年的舊書，終于在一個陽光甚好的日子，被重新翻了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曬曬；像是一副拼了三年多的拼圖，最後的一處空缺終于被放進填滿；像一朵獨自在山野盛開的薔薇，終于等來了一個低頭聞香的人。
直到這一天，你在我面前出現，我那漫長的等待，在這一刻終于結束了。
看見李循坐在裏面，程檸從 Miranda 身後走了出來，對 Miranda 致謝，“Thank you, he's here, I've found him.謝謝，他在這兒，我找到他了”
看着高天和 Miranda 新郎新娘的服裝，程檸笑說，“新婚快樂，我是李循的朋友，我過來找他。”
高天認識李循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看他這幅眼睛一眨不眨呆住了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朝門口走去，對着程檸說：“不打擾你們，需要什麽請自便。”
攬過 Miranda 的肩膀，帶着她一起往外走。
Miranda 聽不懂中文，側頭問高天，“Leo's girlfriend是 Leo 的女朋友嗎？”
高天轉頭看了一眼，“Not sure, but definitely, this girl is the one he loves我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孩是他喜歡的人。”
程檸身上的羊羔毛羽絨外套還沒脫下，下身是長度到膝蓋的咖棕色直筒皮半裙，搭配同色系高筒靴子。
進屋後她已經熱得不行，趕忙把外套和毛絨帽脫下放到了一旁。
看着李循這幅怔愣的表情，電視裏傳來籃球賽中場休息時啦啦隊表演的聲音。
程檸露出一絲調皮的笑容，湊近李循耳邊問。
“單身？”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兩個字，李循像是一個凍僵的人在火爐旁慢慢蘇醒。
掏出手機，點開了相機中的視頻模式，翻轉為前置攝像頭，他在桌上找了一個支撐物，把手機架在了桌子上，調整角度，把自己和程檸都拍進去後，按下錄制。
“再說一次。”
“什麽？”
“剛剛那兩個字，再說一次。”
程檸看不懂李循在做什麽，但他想要，随他高興好了。
再次湊近李循的耳邊，過近的距離，她甚至聞到了李循身上的葡萄酒的甜甜的味道。
因為體溫過高，就連呼吸都有些滾燙，噴在了李循的耳廓上，激起了他不自覺的戰栗。
她壓低聲音，努力回憶和模仿六月時李循跟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單身？”
話音剛落，李循的唇就貼了上來。
輕柔的吻細碎落下，唇瓣被攫住，被輕咬，舌尖卷入口腔，在交纏，在追逐，甜膩的葡萄香味瞬間席卷而至。
程檸的後腦被他禁锢住，熱烈而急切的吻，吻得她缺氧，腦袋發昏。
唇齒交纏的聲音，唇舌交戰中發出的啧啧聲響，全都淹沒在了電視裏籃球擊打地板和比賽講解的背景聲中。
不知過了多久，正廳中爆發的一陣歡呼和吵鬧聲，把李循和程檸從迷離中喚醒。
睜開眼睛，李循彎腰伸手拿過桌上的手機，按下了結束錄制鍵。
“Another kiss cam.再一個 kiss cam 鏡頭”
程檸噗嗤一聲笑了。
拉開一些距離，李循盯着程檸的眼睛，再看看她的新造型。
“怎麽剪頭發了？”
程檸伸手摸了摸、順了順自己的頭發。
“不好看嗎？我覺得還不錯呀！前天剛剪的，New Year, New Me! ”
不知是否因為到了美國，兩人為了入鄉随俗，都莫名其妙地開始喜歡在句子中間夾雜英文。
程檸靠坐在了李循的懷裏，尋了個舒服的角度窩着。
“不好奇我怎麽知道你在這兒的嗎？”
“好奇。”
“我昨天去意達找你了，你不在，我問了你的秘書，她告訴我的。”
十月末，程檸就從新聞裏看到了李循出任意達集團副總經理的消息，本想着昨天直接過去找他，能給他個驚喜，沒想到撲了個空。
分開的這一段時間裏，說不想念是假的。
但她明白，唯有時間，能告訴她最真實的答案，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在時間的消逝中，倘若思念和悸動随之淡去，那她确實是“移情”了，之前對李循的感覺，是錯覺，是假的，是經不起時間的考驗的。
而倘若想念慢慢長成了綿羊的樣子，開始入侵她一個個失眠的夜晚，或是化成裝滿水的杯子，一個不小心就會滿溢而出。
等到了她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等下去的那一刻，才是她應該出發的時候。
“沒有得到我的允許，Susan 應該不會透露我的私人行程。”
“假如當時姚總也在旁邊呢？”
姚叔也在？噢，那就不難解釋了。
這邊，依偎中的兩人誰都沒再說話，籃球比賽的聲音還在繼續從電視中傳來，那邊，隔壁正廳的音樂切換成了适合跳舞的歌單，在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就将迎來新的一年時，大家開始跳起了舞來。
“來，我們也來跳舞吧。”
程檸将李循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走到偏廳的一處空位上，李循雙手扶着程檸的腰，程檸的臉貼在李循的肩上，雙手挂在他的脖子後，随着音樂的節奏慢慢晃動着。
就這樣雙腳來回交替了許久，兩人都停下腳步，安靜地相擁在了一起。
“還記得，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你跟我說過布裏丹之驢的故事嗎？”
“嗯。”
“在我們分開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這算不算陷入了布裏丹之驢的陷阱中。好像是在猶豫，但其實是在确認…後來，我不糾結了，是又怎麽樣？偶爾當當這頭驢也挺好的。不做布裏丹之驢，我還不知道自己這麽喜歡你。”
“Ten, Nine, Eight…”
窗戶外，漆黑的夜幕下，高天、Miranda 和其他的賓客們不知何時，已經從室內轉移到了院子裏，他們揮舞着閃爍的煙火棒聚在一起，開始大聲倒計時。
“Three, Two, One…”
“Happy New Year!!!”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後，煙火從庭院處向天空噴射，光亮映在人們的笑臉上，他們開始互相擁抱、親吻。
李循低下頭，窗戶外絢爛的花火化作兩人相擁的背景，他吻了吻程檸的側臉。
“Love you too. Happy New Year! My gir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