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車裏車外
第五十五章 車裏車外
晚上九點半，501 宿舍的四個人都洗漱結束，穿着睡衣坐在了各自的書桌前。
呂文菲用一條粉色的大幹發巾将自己今天洗的頭發包起，側過身看着程檸，在宿舍內輕咳了兩聲。
“咳咳——”
沒有人理她。
“咳咳咳——”
剛開始還是裝的，後面咳多幾下，倒是真的把自己給嗆到了，一只手放在了喉嚨上，咳得滿臉通紅，終于吸引了其他三人的關注。
陳淇：“咋了？喉嚨幹？”
呂文菲拿着馬克杯站起，走到飲水機處，接起水來。
“這秋冬換季确實是有點兒幹。朋友們，今天第四輪面試全部結束了，我們不聊會兒嗎？今晚回來怎麽都沒人提起過這事兒啊？”
接一半熱水，她又換另一邊接了一半的冷水，兌成溫水後，仰頭先喝上一口，“怎麽了，大家都發揮太好了嗎？不好意思說出來刺激別人？”
朱依倩打了個哈欠，站起來雙手舉過頭頂又伸了個懶腰。
“我昨天就面試完啦，你們聊，我先睡了。”
程檸把臉上的面膜揭下扔進垃圾桶裏，将剩餘的面膜液抹勻，拍了拍自己的臉，轉身看向大家。
“才九點半，這麽早睡麽？”随後，又有些猶豫地開口，“其實，我今天的面試，發生了點意外，回來後一直不知道怎麽跟大家說比較好。”
朱依倩和陳淇同一張上下床，她睡在下鋪，正準備掀開床簾進去，聽到程檸的話，停下了動作，坐在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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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淇也把電腦屏幕合上，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了宿舍靠近中間一點兒的位置，問道。
“怎麽了？”
“今天面試前，老歷找到我，說是收到了一封匿名舉報信。”
呂文菲拿出一條幹毛巾披在了自己的肩上，再将幹發巾拿下，讓濕發披散在幹毛巾上，驚呼着。
“什麽舉報信啊？什麽內容？”
“有人舉報我們四個，暑假時在意達實習了一個月，這次學校跟城建部的合作項目，第三輪的機試試題，跟我們在實習期裏的工作內容高度一致，懷疑我們是提前拿到了考試題目，有作弊的嫌疑，才會四個人都這麽高分，我 80，文菲 91，倩倩 92，淇淇接近滿分，99 分…”
朱依倩眉頭緊皺，“把我們四個都舉報了嗎？”
呂文菲：“我們學校的人舉報的嗎？問題是，有誰知道我們去意達實習了呀？除了彭彭，我誰都沒說，你們跟誰說了嗎？”
陳淇：“剛開始去實習的時候我們就說好了，低調低調，本來能去就已經打破了意達的實習規則，肯定不敢到處說呀。”
程檸看向朱依倩，“依倩呢？”
朱依倩也搖了搖頭，“我也沒跟其他人說，然後呢？你參加面試了嗎？”
“老歷來找我了解事情經過，他說我們四個的第三輪機試成績可能都要被取消了…”
陳淇忽一下站了起來，聲音也拔高了幾度，有些激動。
“不會吧？确定嗎？怎麽歷導沒找我們三個啊？”
“我有跟他說，意達的實習是我推薦你們去的，如果要取消成績，也應該只取消我的…”
呂文菲趕忙站起，走到宿舍中間，她的手上還拿着一把梳子。
“那不行，你有好事情的時候想着我們，我們也不能讓你自己承擔後果，取消第三輪成績，那不等于直接取消評選資格嘛！檸檸，你放心，我絕對跟你一起…倩倩，淇淇，你們呢？”
陳淇舉手，“我同意，榮辱與共，501 共同進退。”
只剩下朱依倩沒有表态，程檸、呂文菲、陳淇三人都将目光盯向了她。
朱依倩被架着，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我們要不要明天先去找老歷問清楚呀？那封舉報信具體是什麽內容，會不會是檸檸理解錯了？”
呂文菲往朱依倩這邊邁了一步。
“倩倩，你不想退出麽？”
朱依倩原本坐在床邊，此時也站了起來，她一五幾的身高，站在呂文菲旁邊，比呂文菲要矮上大半個頭，慌忙解釋道。
“不是不是，我想着我們先搞搞清楚狀況再決定也不遲…”
程檸始終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兩腿疊起，雙手在胸前交叉，冷眼看着。
“那你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檸檸，舉報信上的內容，是老歷跟你說的，還是你直接看過了原文內容啊？我想，我們直接去找老歷，看看信上是怎麽寫的，也可能是這中間的轉述有什麽誤會…”
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程檸點開郵件，把屏幕朝朱依倩的方向轉了一下。
“不用去找老歷了，舉報信，我這兒有。你要再看一遍麽？不過，信是你寫的，裏面什麽內容，你應該最清楚吧？”
朱依倩剛塗完美白産品的臉上，此刻刷一下變得更白，嘴唇還有些肉眼看不出來的微抖。
“什麽舉報信？我不知道…”
呂文菲：“下午一點半到三點這一個半小時，你在哪？”
“我今天一天都在圖書館裏。”
呂文菲有些站累了，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整個宿舍裏，程檸、陳淇、呂文菲都坐着，只有朱依倩自己一人站在宿舍的中心位置，倒像是被她們三人從三面包圍着的感覺。
“你是不是有點太小看我們夜大計算機系的學生了呀，你以為在學校外面的網吧裏，臨時注冊一個新的郵箱，發一封匿名舉報信，就能瞞天過海了嗎？”
在對峙撕逼上，呂文菲自認為自己要比程檸擅長，下午時她就跟程檸、陳淇說好了，“到時候你們都別動，讓我來。”
“彭彭花了 20 分鐘不到就查出來了，定位到發件人的 IP 地址就在學校附近的網吧，我們立馬趕了過去，沒想到吧，當天兼職的網管，是他同學。監控錄像，二話沒說就給我們調出來了。
喲，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點半左右，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了監控視頻裏，戴着網球帽、口罩、墨鏡，全副武裝。就你這矮胖矮胖的小身子，我們都跟你住一年了，還能認不出來？”
朱依倩眼睛撇向呂文菲，厲聲道。
“呂文菲，對別人的身高身材進行人身攻擊，你也太 low 了吧。”
“呵！哈哈！”
呂文菲忍不住假笑了兩聲。
“不好意思，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我好像沒有攻擊你吧，不過是在就事論事罷了。你照照鏡子，不矮、不胖嗎？以前不知道你為人這麽陰險，還覺得你肉肉的挺可愛的，對不起，是我瞎了狗眼，現在看清好像也還來得及。說我 low？誣陷檸檸作弊，還威脅老師說要發到網上，不 low？你簡直要笑掉我的大牙了。”
“我郵件裏說的哪點是假的？程檸不認識李循嗎？程檸在奧城就這麽巧看了一個聲音有關的展？程檸去意達實習，不是李循介紹的嗎？”
陳淇忍不住了。
“程檸拍的視頻你沒看嗎？好像還是你分享的視頻鏈接到我們群裏的吧？意達實習你沒去嗎？噢！我們這次去網吧，還發現了一個意外驚喜。”
陳淇向呂文菲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
“對對對，我怎麽差點兒給忘了。那個網吧，六月份你還去過一次吧？拜托你，要裝也裝得像一點，帽子墨鏡能不能稍微換一換呀？彭彭的同學看到你就立刻跟我們說：‘诶，這個女生好眼熟，暑假前我最後一次值班，好像看到過她，也是這樣捂得嚴嚴實實的，當時六月份，大熱天，我印象特別深刻。’”
呂文菲說累了，拿起桌上的水杯，将裏面冷掉的水一飲而盡。
“你喜歡周航？那個給營銷號投稿、瘋狂帶節奏的迷妹就是你？可以啊你，朱依倩，挺會裝的嘛，住一起一年了，我們仨是一點兒沒看出來啊。之前在宿舍，你每次看着檸檸化妝打扮好，要跟周航出去約會的時候，是不是都恨得牙癢癢的？”
朱依倩見瞞不住了，破罐子破摔也要維持住自己的最後一份尊嚴。
“對，是我，我就是看不慣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羅馬。其他人要拼命追，拼命趕，才能摸到她的一點衣角，憑什麽啊？長得好看，身材好，學習好，家境好，男朋友優秀，憑什麽，她一個人就能全占了？”
朱依倩上牙咬着下唇，死死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那些她無論怎麽努力都求而不得的東西，那種朝夕相處中時刻被碾壓、被撕碎的感覺，別人不會懂。
陳淇：“這宿舍四個人裏面，我家庭條件最差，不高，也最不會打扮，本科的學校也不如你，我應該有點發言權吧？我最近看到一段話，原文不記得了，大概意思是說：比起幻想自己一出生就在羅馬，我更喜歡從一扇窄門進入，慢慢走出一條屬于我自己的道路，它可以不寬闊，也不平坦，但它一定足夠長遠，遠到能看見有微小而明亮的光在眼前鋪開… ”
“哎呀，淇淇，你跟她說這麽多幹嘛？她要是有你這樣的思想覺悟，就不會做出這種肮髒下流的事情來了。走走走，換衣服我們出去吃宵夜。”
呂文菲摸摸自己的頭發，已經是半幹的狀态，看向朱依倩。
“哦，正式通知你，明天，你去跟老歷說，自願退出城建部合作項目，然後，這周五前從 501 搬出去，我們不想再跟你住一起，你要是再敢耍什麽花招，我不介意把你做過的這些事情，發到社交媒體和校園網上，讓廣大網民和夜大學子評評理。那封郵件裏是這麽寫的吧？我有沒有記錯？”
李循的車停在了夜大的校門口前，下午結束面試，和校方一起共進飯餐後，他原本可以直接下班回家，車開到半路，又調了個頭，回到了夜大這邊。
握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上亮起了程檸的電話號碼，在撥打和不撥打之間，他猶豫了許久。
打過去要說什麽呢？
還好嗎？為什麽臨時退出項目評選？發生什麽事了？需要幫忙嗎？
但他答應過程檸，要給她時間，在她聯系自己以前，不會給她打一個電話，發一條信息，或是主動找她見面。
一個從學校大門口飛奔而出的女生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見她出來後，直接往李循對面的停靠着的一輛小轎車跑了過去，打開副駕駛門，上車後親一口駕駛座上的男生，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這畫面太過熟悉，直接将李循的記憶拉回到了某個他把車停在東方韻門口等程桉的清晨。
那次，程桉約了他去晨泳，當時李循還開着他的那輛雷克薩斯 LS。
毫無預警地，程檸從小區大門飛奔了出來。
素潔的臉，能看出剛起床不久，因跑動而飛揚起的頭發散落在了空中。
她在路邊停下，伸長脖子探頭張望，馬上，她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車，一輛銀色的豐田 MR2，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上後，親吻主駕駛上的男生，同樣的行雲流水，同樣的笑容張揚。
程桉坐上車時，程檸早已從豐田 MR2 上下車回去了，他拉着安全帶系上，擡眼時，“诶，那不是周航的車麽？”
李循沒預想他今晚能碰到程檸，更何況現在已經超過十點半了。
但程檸就這樣突然闖進了他的前窗玻璃裏，左右兩旁挽着她的兩個舍友。
三人從上到下，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距離太遠，李循不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麽，但她們一路走，一邊聊天一邊笑，能看出來，程檸心情不錯。
“诶？我剛剛演技怎麽樣？自然吧？”
“哈哈哈你可以，淇淇不行，有些動作太浮誇。”
“我承認，第一次演戲，确實有點兒緊張了。”
“我畢業是不是可以直接轉行去當演員啦？哇噻，我剛剛一上頭，一生氣，代入感太強，差點把自己當成檸檸了，那一頓輸出啊…”
“你別說，不知道的還以為被舉報的是你呢。”
“檸檸說‘有人舉報了我們四個’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留意到，朱依倩臉色突然就變了，要不是我一直盯着她看呢，肯定發現不了，真的太快了。”
“看到了，我也是一直用餘光留意她來着。”
“但你們說要退出城建部評選，是演戲的吧？”
“不啊，真的。”
“別啊！沒必要，說說過過嘴瘾就好了。機會難得，我和朱依倩都退出了，你們還是很有機會能被選上的。”
“我是無所謂，我們淇姐嘛，這麽優秀，還會愁沒有實習機會？這個你就放心吧，下午我倆就商量好了，既然你因為這個事情退出了，我們當然是陪你一起咯。”
隔天，李循在确認程檸确實已經退出了項目評選後，便去梁康生的辦公室裏遞交了辭呈。
跟同事交接工作中，郭曼利還惋惜道。
“這項目是你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前期地基都打好了，這時候離職，太虧了，功勞都給別人了。”
李循笑笑，“後續有任何地方不了解的，随時聯系我。”
“不再考慮考慮了嗎？梁局不是一直壓着你的辭職信還沒批？”
“不考慮了。”
原本，李循計劃等明年這個合作項目結束後，再回意達，但既然程檸已經退出，他也就沒必要再多留一年。
有些事情，只因有你在，才會想去經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