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琴菏把阿青領走的時候,路過院子,正巧看見掖庭的人把阿瑛的屍體拖走,阿青又要哭,琴菏拉住她往後院走,待到了後院,空氣中仍聞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琴菏是見慣了這個場面的,太後從前還是昭儀時,發起瘋來,比這要誇張的多,那時琴菏還是個孩子,半夜躲在被窩裏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是滿地的血和來讨命的鬼。

當時宮裏老人們吓她,這些鬼是沒法投胎的,除非找到替死鬼,她若是不聽話,便被索了命去做替死鬼。

因為這樣長大,她對此事都有些麻木,見阿青還哭,便塞過去一條手絹,問:“上次阿枝走你就哭了好幾天,活都幹不好,這次你不會又要哭好幾天吧,我跟你說,兔子要是養死了,你就是阿瑛的下場。”

其實琴菏看出陛下戀舊,未必那麽殘酷,但阿青果然被吓到了,但思索了片刻還是說:“陛下不會的……但是太後可能會吧。”

她吸了吸鼻子:“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突然之間,我們三個人只剩下我一個了呢。”

琴菏斜眼看她:“你覺得你們三個關系都很好?”

阿青一臉确定:“當然啊,我們從前就是一起進的掖庭,一起受的訓,當時我和阿瑛跟不上,阿枝還偷偷教我們呢……雖然最近,感覺說不上什麽話了。”

琴菏冷笑:“是麽,關系那麽好的姐妹……到底還是權勢動人心。”

阿青:“什麽?”

琴菏看了眼被圍欄圍起來的三只兔子,兔子是很會下崽的,但幸好這三只兔子全是母的,所以維持住了這個數量,天氣太熱,它們懶洋洋趴在樹影下休息,但嘴裏卻還叼着菜葉子不松口,全是些飯桶兔子。

然看着卻也是惬意得很。

她忍不住喃喃:“人命自是如草芥,有時候,兔子都比人活得好。”

處理完阿瑛後,太後新派過來的人也差不多到齊了。

除了補齊宮女的缺之外,太後還額外給傅平安配了一個名叫賀方的內官,內官與宮仆的區別,除了他們負責內宮六尚(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浴、尚書)的具體事物之外,還在於他們通常是常庸,但是出身自大家族,所以也不能像是尋常宮人那樣打罵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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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方是個看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總是一副微笑的模樣,他隸屬尚書局,負責陪傅平安讀書。

-_-!

傅平安對用自己的人已經不抱奢望,反而覺得滿宮都是太後的眼線對她來說也還不錯。

因為她通過系統看書,在旁人看來只會覺得她天天發呆,正适合降低太後對她的警惕之心。

八月初的一天,傅平安在宣室殿中處理政務——她所謂的處理政務,一般就是坐在太後邊上,太後告訴她要在折子上寫什麽,然後她按太後說的寫一下。

那折子是上書來補幾個校尉和從事的缺的,通常折子上寫很多人的名字,傅平安需要按太後和大臣的要求挑出他們覺得最合适的那幾個人,這次也自然是照例,太後早就寫好了條子,傅平安按條子上的人名畫圈,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一個叫做“陳宴”的人。

她呆了兩秒,彈幕立刻刷了一排——

【糖炒栗子多放糖:宴!】

【小污師蘇珩殿下:陳宴,一定是這個人!】

【人間不直得:是田大人安排進來的人麽?】

【小棕熊:不要太激動,萬一不是呢】

【拉拉人:怎麽可能不是,那麽多天了,就這個最有可能。】

【冷漠的小白兎:你也說了是可能啊。】

實際上從前便有彈幕說出過這個猜測,那彈幕說,“宴”或許是個人名。

當時傅平安其實也上了心,但她總不能大咧咧問宮人們的姓名,便委托了琴菏去問。

琴菏着實是個有本事的,竟然找來了宮人名冊,但這名冊裏并沒有名為“宴”的人。

大部分宮人的名字都是很簡單的,有些甚至很粗俗,只有在貴人身邊服侍的,或許會取個文雅些的名字——但這文雅是類似於對物品取名的文雅,所以大多也是四時花卉琴棋書畫這樣的名字。

傅平安的失望在這一刻化作了狂喜,因為她先前總認為自己無法破解“宴”字的謎題是辜負了阿枝的努力,為此甚至懷疑過自己的能力,但眼下看來,先前只能說是時機未到。

雖然目前也不能确定“陳宴”到底是不是她需要的人,但傅平安還是裝模作樣道:“母後,從事的職位給誰呢,這邊還有好幾個人,這彭培如何?”

“姓彭,莫不是彭大人的子侄?”

“啊,是不肖子,平日不好讀書,就好舞刀弄槍,做校尉不行,做個從事保護陛下倒還堪用。”

“唔,那陳宴呢?”

“難道是博陵陳家的人麽?”

“嗯是博陵郡察舉上來的人才,聽說純善至孝,被繼母逐出家門,但後來母親生病,仍親侍湯藥,於是和繼母重歸於好,勝過親生。”

太後聞言挑眉道:“哦?還有這事。”

範誼道:“臣也曾有所耳聞,确是一樁逸事。”

太後笑了笑,問傅平安:“陛下怎麽看。”

平安圈了陳宴的名字,說:“陳宴待母純孝,堪為表率,朕要好好向他請教。”

太後拍了拍她的手:“皇帝已經很孝順了。”

因為有了這個因,幾日後新校尉從事任職,傅平安單獨宣了陳宴,也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傅平安坐在殿上,見陳宴背光走來,身姿矯健器宇軒昂,皮膚稍黑了些,但更顯英氣。

【燕驚寒:啊,居然是女的。】

【火鍋燙雞蛋:應該說是天乾吧。】

确實是天乾,起碼八尺高,傅平安本想站到她跟前,但走近,發現自己好像才剛到她的腰背,頓時臉色微變,裝作若無其事地繞了一圈,又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因為賀方就在邊上,傅平安也不能直接問“你是不是朕的人”,於是只裝模作樣地問:“聽說你是博陵陳家的人。”

博陵陳家是世家大族,有不少人在朝中為官。

陳宴行禮道:“只是陳家旁支,家中有幾畝薄田。”

傅平安又問:“你的劍術如何?”

陳宴道:“只是會耍幾個劍花罷了,不足挂齒,與真正的劍術,還遠的很。”

傅平安又問:“聽說你非常孝順母親?”

陳宴道:“母親於臣下是最親的人,如何能不孝順呢?”

傅平安又覺得挑這樣一個人來很有道理,又覺得有點怪異,於是又聊了幾句,就讓她走了。

她回頭瞥見賀方笑眯眯看着她,便問:“賀尚書,朕剛才有說錯話麽?”

賀方道:“陛下威儀天成,每句話都問到了點上。”

傅平安打了個哈欠:“那就好,朕累了,下午不想看書,去睡個午覺吧。”

賀方在傅平安身後隐秘地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彈幕立刻告狀——

【平安寶寶真可愛:這人又翻白眼了。】

【哼!本君才不傲嬌呢!:不跟這種古代人計較,他哪裏知道平安在系統裏學習呢。】

【林漪:可是主播也是古代人啊。】

傅平安回到宮中,薄嬌兒立刻粘了上來。

她如今有了琴菏傳話,便知道了薄嬌兒為什麽那麽粘她,這是因為孫嬷嬷一直告訴薄嬌兒,只要讨好了她,未來就能做皇後。

傅平安想起自己還未登基時那種想做天子的渴望,便覺得薄嬌兒想做皇後,其實也是能理解的。

更何況現在看着薄嬌兒,傅平安也會覺得有點心虛,因為上次畢竟是利用了薄嬌兒,雖然對薄嬌兒來說,或許也是不足挂齒的事。

但無論如何,她對薄嬌兒的态度好了很多,薄嬌兒大約是察覺到了,打蛇上棍,纏她纏得更緊,就算無事可做,也非要在她身邊打瞌睡。

蟬鳴在窗外鼓噪,糊窗戶的換成了青色的薄紗,隐約能看見外面的景色,又能漏些風進來,然而夏日悶熱,連一絲風都沒有,傅平安怕冷,沒放冰鑒,薄嬌兒卻熱得滿頭汗,在席子上不停翻身。

傅平安嘆了口氣,拿起一面羅扇輕輕幫她扇起風來。

薄嬌兒於是又安靜下去。

傅平安望着窗外。

如果一直能在這宮廷中過這樣安靜的日子,似乎也不錯呢。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記得開始時也經常有人問阿瑛的下落,問有沒有處理了她,替阿枝報仇,傅平安沉默以對,時間長了漸漸有人意識到什麽,於是意識到的人不提了,沒意識到了人也忘了。

傅平安本來想讓琴菏去接觸陳宴,但剛想吩咐,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阿枝和那侍衛被抓時的情形,她便收回了話,只叫琴菏打聽了校尉們的排班,隔幾日便借口散步在陳宴值班的時候路過一下。

通常這時校尉會向傅平安行禮,陳宴作為從事,是連同她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的。

傅平安有點焦躁。

她急需要确定陳宴的身份來給自己增加某種信心,可她又知道這事急不得。

在這樣的焦慮中,南越傳來捷報,攝政王傅靈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今已蕩平南越叛亂,不日将要回京。

朝中的風向開始變得微妙,有人又借上半年天狗食日之事發難,彈劾宰相範誼無德,範誼於是上書請辭,被陛下駁回——當然,陛下的想法其實是太後的想法,人人都知道這一點。

就在這樣微妙的氛圍中,太後過完了她的生辰。

太後的生辰被稱作千秋節。

這自然是千秋萬代的意思,但說來湊巧,太後的生辰剛好是夏末秋初,千秋節後,天氣便一天天地涼下來了。

天氣涼爽了,傅平安開始覺得身體舒服了很多,雖要穿得比尋常人厚一些,但夏季那些胸悶氣短的毛病卻是沒有了。

傅平安覺得自己好了,天下卻又出了件不好的事,正是秋收之際,梁南卻鬧起了蝗災。

*這邊的尚書是內宮官職,六尚相當於皇帝的秘書處,不是以後的那個官名尚書。

*古代的“一尺”,是指成年男子從腕關節到拐關節的長度,約相當於現在的24cm左右。所以身高八尺大概是說一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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