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撲朔迷離局
第1章 撲朔迷離局
初秋之七,秋圍獵游的盛幕拉開,宏元尚武,這圍獵便是皇家的重頭戲。
眼下國力愈發強盛,百姓初步安居樂業,國庫裏的財富續積,一派和樂景象,一邊匈奴愈發虎視眈眈了,一邊也吸引周邊國家放過來朝拜進貢。
來者即是客,這下除了宮內宗親男子,并精兵将領和歸車院,六郡良家子等天子文武近臣,還多了七八位異國使者參與。
又因闕連小公主們的婚事,也邀那些尚公主的一群未來驸馬們前來參狩,連帶他們的男女家眷左加右添的,竟然算出了一個幾百人之多的空前規模。
“這下是真的熱鬧了。”辛姿感慨。
聽舉臺微風徐徐,還持了一柄墨藍遮陰的絹傘,珠簾的流蘇跟着風搖動不絕。
傘下放一黑色長案,窦矜長幸各持案上一角辦公。
他将簡章閱奏後勾勾畫畫,再由長幸跟着這些名單抄錄,辛姿和全則在一旁幫着晾幹收起。
這已是第五卷 了,專謄抄那些五花八門的驸馬家,已見四十多人還洋洋灑灑的沒完,不怪辛姿嘴微張,面露詫異。
窦矜聞之不理,倒是長幸姿态俏皮,用筆頭點了點她的鼻尖,淺笑:“那是因為漢宮強大了呀。”
将近四年的經營,治水點路開關修橋,實行推舉廣安人才,窦矜在朝堂裏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龐大政治隊伍和一批能幹的忠臣良将。
現在又要因為公主的聯姻加入新的人選了,火候漸入純青,這都是長幸喜聞樂見的現象,這次的秋圍幾十獵犬鬣狗出洞,青年兒郎打馬射箭風風火火,想想便是很壯觀的盛況。
但......注定不能平靜渡過了。
掩去情緒,邊落筆,邊與辛姿聊,“當一個人好的時候,身邊圍着的都是些贊美和奉承,當一個人落敗衰退的時候,這些贊美和奉承就會褪去,轉而是輕視和踐踏,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以筆頭點唇,思忖,“個人如此國家亦是如此,所以更要憶苦自省,不能好自矜誇。陛下,”她眼角瞄他一眼,故意放大聲了,“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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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窦矜翻過一頁。
“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堪當天下第一說客。”
長幸是想要提醒他,收收性子莫過自大。結果被他反過來給扣了個帽子,咳嗽兩聲,繼續寫。
眼見主子們調情和樂,全則和辛姿都在偷笑。
寫完驸馬,輪到一些年輕文官,歸車院一屬內程藥的名字赫然在內,她落筆時微微一頓,一旁的辛姿也斂笑并目,長幸一筆一畫将名字端正寫上,與辛姿對視一眼。
***
秋風瑟瑟,萬物皆出。
場地在漢宮之西的廣闊森林當中,早已駐臺搭帳,清點人手。
迎面過去,都是一隊隊的帶甲士兵手持烈旗,守崗在秋圍的邊緣線。
秋圍除了主場的狩獵,亦有其餘活樂,賽馬禮射,牽鈎蹴鞠,為遷就前來的一衆女客消遣,除了較為緩慢的賽馬,也有三局兩勝的男子相撲和叫人嬉笑不止的說唱俳優。
如果他與她的計劃順利,夜間的篝火脍肉也會讓帳前的火爐上肉香四溢。
為了營造純粹的圍獵景象,也震懾外來使臣,除了那些捉野味的細腳獵犬,窦矜甚至放出了圈養的一對高大白虎。
虎脖上拴住銅鐵的項圈,腳系紅巾子,由圈養人牽制着在黃青的大草原中跑了一圈,對着分出的隊伍仰頭高嘯,猛獸的野性氣息也喚出了男子們的野性。
一瞬間賽欲橫流,将這圍獵的氣氛推到了頂點。
都開始摩拳擦掌,胳膊上捆了不同圖騰顏色的巾帶,跟着領頭的武官繞着場內兜轉,将隊旗揚的大張大舞,吞天沒海,嘴裏喊着“必勝”,“一等”,哄聲沖天。
經過看臺時,那上邊些許矜持的女客尚可端坐在風帽之中,稍年輕大膽些的也趁此物色良家婿了。
公主們也都羞着臉亮着眼,站起來交頭接耳尋找自己的驸馬,你言一句我動一嘴,期待的不行。
長信身随窦矜身旁并未在看臺之上,待他開了局,一錘名鼓,比賽正式開始,随即上馬領了男子們往林中出發,餘下她與那些留待帳下觀熱鬧的男客。
多半都是些文弱文臣,再便是年紀大了不便行武涉獵。
她特意斟酒揚袖與之敬飲,唯獨不見程藥。
那旁人s見她目光往自己身邊的空位上探究,知道她找人,便笑指帳外,“程副軍使在同張內總管談話呢。”
今日嚴賦跟随窦矜陪護,而陳鸾依舊擔負四周值守,因此未曾去狩獵,而在場內巡邏。
長幸提酒穿過那不同的賽場。
經過賽馬場,禮射場,又越過了一下牽鈎和武官們的蹴鞠,徑直朝程藥而去。
程藥原本與陳鸾相談甚歡,卻似乎有所感應一般轉過了身來。
“果然是女君子來了。”
他眼中含笑,跟陳鸾同與她彎了彎腰。
那風淡雲輕的聲線灌入她耳中,本是平日裏悅耳的聲音。
直到辛姿偶然間聞見過他身上有夜昙花辛香。
辛姿本很謹慎,确認無誤才會禀報給她,何況窦矜當太子時便能抓住謀反,那根腦神經敏感的很,宮內安插進細作,同樣也放出了不少細作,亦拿來了敵營裏閱完後多片燒毀到一半的殘書,其中有一片字似程藥。
她當然希望他不是。
但疑心的種子一旦種下,任何事情都會變了味。
這清涼的聲線也不再那麽悅耳了。
長幸回之一笑,“程副使背後長了眼睛不成,怎得猜到是我呢?”
他垂頭一曬,複開朗,“女君子腳步輕盈,如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我自然識得。”瞧了瞧她身後的酒,長幸順勢道,“我同你的同僚們敬酒,卻唯獨少了你,這一杯,你可要自罰喝完了。”
說罷親自執起辛姿碟盤中所放置的那一盞酒水,程藥笑應伸手過來拿,不料賽馬上的一匹馬駒沖撞過來,辛姿似被吓到,退了一步,胳膊磕上長幸。
那一瞬,她擦他的身而下作歪倒之姿,酒水頃刻撒上他胸膛手臂,沾濕了半邊手掌。
程藥一臂及時過來,将她歪下去的身子自腰牢牢攙扶住。
她的鼻尖碰上他身上的灰色官服,聞到酒的味道。
這個姿勢,他們靠的很近。
長幸有些驚訝,一擡眸,他眼中全看她,沒有顧及胸前深色的淡黃酒水,嘴上開着玩笑,“女君子總是如此冒冒失失,可小人不能次次給你墊背,真的怪疼的。”
陳鸾在一旁,連連嚴厲咳嗽。
他這才撈她起身。
離手時長幸留意他手,細細看了幾眼。
自回宮,秘密文書皆參有此等微毒藥材加封,而程藥屬歸車院不會碰到......若酒水與夜昙花相沖,他的手指上出淡紫色的青痕,則是如辛姿所言,碰過了夜昙花汁後才會有的跡象。
但什麽也沒有,他被弄濕了的指尖,依舊幹幹淨淨。
長幸掩去腹中的輾轉,但眉宇間還是展現了那麽一絲絲的蹙色。
“這酒,味道奇怪的很........”程藥捏着衣料嗅上兩口,看了眼有些尴尬的辛姿,睿智的眼中充滿了然,對她們說:“可惜,自罰不了了。”
只這一句尋常應付的話,可在周圍的熱鬧裏長幸忽然耳邊一堵。
随即汗毛豎起,他确實很不對勁,甚至這個眼前共事了多年的人,讓她覺得有點陌生。
“衣服髒污,我恐怕得暫且別過,陳大人——”
陳鸾抱拳,随後同長幸一起目送程藥離去。
待人走不見了,長幸立馬問陳鸾,“他方才找你聊什麽?”
陳鸾一愣,“就是一些好友間瑣碎的事。”
“具體一些呢?”
“.........臣讓他好好學學騎馬,他就勸臣趕緊去值守,怕今日林中的部署可有什麽疏漏。”
長幸神色一禀,“那你告訴他了?”
陳鸾意識到什麽,也神色微變。
立刻道:“我告訴他西南角高密,都是粗壯的竹林,士兵一般塞不進去,遂只有那處弱些。”
神經也跟着緊張起來,“他在宮內當值這幾年,與臣時常唠這些,還給臣和手下一些軍防建議,女君子可是懷疑程副軍使意圖不軌?可程副軍使他——”
“他就是在套你的話。“
雖鬧不定程藥這種行為是不是要叛變,但他的嫌疑很大。
想到那半片殘書上的秋圍二字,長幸眉目生鋒, 帶上辛姿便往回疾走,”你速速派侍衛去西南角的獵場護駕以防萬一,另讓一隊兵馬,先将程藥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