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chapter 31
第三十一章
向陽太一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環境。
冷色調的客廳，空無一人。
并且大腦隐隐作痛。
伸手按壓太陽穴，小指上一個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鑽戒？
他從不會戴這種東西。
一直浮在眼球的界面版讓他明白，他或許在一個游戲裏。那是赤松零和他母親公司研發的，并且向陽太一受托，擔任他們的體驗玩家。
站起身，向陽太一往廚房走去，熟練地在冰箱裏拿了一罐酒。
酒精能很好緩和疼痛。
棕黑色的眼瞳落在小指上。
鑽戒就算了，這還是女式戒指，不知道什麽人惡作劇弄上去的。
而且指節被弄得泛紅發腫，也摘不下來。
幫自己戴這個東西的人，是有多不想讓他摘下來啊。
向陽太一面無表情打開易拉罐，貼在唇上，往下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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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的氣泡順着喉嚨進入空落落的身體。
總感覺缺失了什麽。
雖然這種感覺一直伴随着他，但從沒一次像現在這樣強烈。
或許是在陌生的地方，感到不安？
他自我猜想着，然後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啊。
“叮咚。”門鈴響起。
會是誰呢？
向陽太一放下易拉罐，站起身，從廚房拿了把尖銳的刀具，笑着打開了門：“晚上好，請問有什麽事呢？”
門外的青年把視線落在金發少年的左手上：“真是防備啊，向陽。”
“唔，赤松？防範于未然嘛。”向陽太一聳了聳肩：“現在是怎麽回事，我們進入了你那個破游戲？”
“嗯，不過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嗎？”向陽太一擡起左手，指了指上面的戒指：“總覺得有點在意呢。”
“……很明顯，是鑽戒。”
“不是問這個啦。你有在游戲裏設定過，玩家手上會攜帶戒指麽？不是說錄入的都是本人的數據嗎？”
“有可能是程序出錯。”赤松零含糊帶過這個話題。
雖然他知道那是淺川橘一直戴着的鑽戒。
他已經能想象到淺川橘是如何取下自己的戒指，然後戴在向陽太一手上的了。
……她是想讓這個東西替代自己，陪在向陽的身邊吧？
“你喝酒了？”赤松隔着幾步遠也能聞到，按壓着嘴唇：“為什麽呢？”
向陽太一很少會喝酒的。
只有在想緩解痛苦的時候。
“先進來吧？”
赤松零坐到沙發上，把沉重的筆記本放在桌面。
向陽太一遞給他一罐綠皮酒：“将就喝吧。”
“不用了。”青年睜着圓眼，黑眼圈顯得整個人無精打采。
雖然他知道淺川橘一定在這留了很多甜點招待他，但不能說……
“大概多久能出去呢？”金發少年倚靠在沙發上，咕咚咕咚地喝着酒，喉結上下滑動。
“一兩天。”
“唔，那還挺快的。”
“向陽，你想回去嗎？”
“沒什麽想不想的。”少年把空掉的易拉罐放在桌上，又開了一罐貼在唇邊：“哪裏都無所謂。”
“沒有歸宿，哪裏都無所謂的意思嗎。”赤松零轉動着冰冷的易拉罐。
讓這樣的人失去記憶，真的算是對他好麽？
不過事情都發生了，沒什麽可後悔的。
“明天空閑的時候，你打算幹什麽。”青年縮回手，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喝酒？”
“不如去體驗一天我創造的游戲世界吧？那個神山高中。”
向陽太一停下喝酒的動作，思考了起來，然後笑道：“嗯。”
見他應下，赤松零輕眨雙眼。
如果淺川橘會去的話，也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得好好做個告別。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把那個少女當成了人類。
所以，和朋友道別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還要到學校去？”背後的少年出聲道。
鏡子前，擺弄深紅領結的手一頓，我微笑道：“嗯，就算在世界滅亡的前一天，我也要平常地度過。”
“其實，你是想見那家夥吧？”低沉的聲音慢慢靠近，察覺到少年擁住我後背時，身軀不由地一僵。
血紅色的眼瞳在鏡子裏注視着我，像看透了一切。
“別擔心。”我柔聲道：“他說不定也不會來。”
或許還有可能早就離開了。
“如果你擔心，就跟我一起去學校吧。”
玩弄着我頭發的少年輕笑一聲：“當然，我會看好我的東西的。”
走出門，六角慎司牽上我的手去搭乘電車。
盡量忽視掉手上的感覺，我一直看向窗外。
十指相扣這樣的動作，和別人做會非常不自然。
好想甩開。
但我說過要試着去喜歡他。
所以就算是做樣子，也不能敷衍過去。
下了電車，在櫻花道走五分鐘左右，就能到神山高中了。
穿着同樣制服的少年少女們在路上說笑。
一頭格外顯眼的金發闖入我的視線。
他的四周圍繞着幾個人，沒有煩惱地大笑着，可愛的虎牙尖尖。
“向陽，今天的你居然沒和女朋友一起來，是吵架了？”
“哎呀，別提女人，那都是身外之物，我們的大忙人終于有時間分給小喽啰了。”
“啊咧，女朋友？”向陽太陽被他們逗笑：“我有那種東西嗎？”
“喂，該不會是分手了吧？”
“我看到淺川同學了，她和另一個男人牽着手呢。”
“哪裏哪裏？”
大家都往我這裏看，包括向陽太一。
低下頭，我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六角慎司的衣袖：“快點走吧。”
現在的我，難以承受他的目光。
畢竟陌生和偏愛只差一夕之隔。
只是一瞥，向陽太一很快就移開目光，被學生們圍繞着離開了。
“吶，向陽現在是恢複單身咯？”
“咦——愛子是計劃上位了嗎，他才剛分手吧？”
“切，才不要你管。”
上課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在掃視着我。
因為早上學生們的談話，向陽太一可能對我産生了一點興趣。說不定等一會就會過來和我打招呼。
我站起身，快步離開教室，躲進了衛生間。
清水流過臉頰，冰涼涼的觸感讓我冷靜不少。
別擔心，只要表現得正常，裝作從沒認識的樣子就好了。
“淺川同學。”經過E班時，秋濑集放下黑板擦，叫住了我：“你和那家夥怎麽了？大家都在傳你們倆忽然分手的事情。”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放手的人。
“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擔心。”
“請問，能和我單獨談一下嗎？”清澈的少年音插入我們的對話，向陽太一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
聞言，秋濑集輕皺眉頭：“果然很奇怪。”
那家夥居然沒有用那種粘膩惡心的語氣來稱呼她。
“啊，好的。”
看到我也用生疏的态度對待他，秋濑集抿唇打量了少年一番。
“……這家夥的腦子不是被撞壞然後失憶了吧？”
一半一半。
和白毛少年道別，我緩步跟在閃耀着金光的少年背後。
“請問有什麽事呢？”
“他們說，你以前是我女朋友？”
“或許有過這件事。”
“那這個摘不下來的鑽戒，也是你的？”他擡起手，玻璃窗透出的陽光折射了一地碎片。
這時候該說是，還是不是呢？
斟酌一番，我選擇搖頭。
“對不起，好像沒見過。”
“早上和你牽手的人，是你的新男友嗎？”
“……大概。”
聽到我的回答，向陽太一停下腳步，棕黑色的瞳孔和我對視，不滿道：“你是在敷衍我吧？用或許、好像、大概這類詞，不就是不想和我聊天嗎？”
“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畢竟，我們只是……嗯，或許我真的不想和你單獨相處吧？”
決絕一點，沒有必要在最後他留下好印象。
我告訴自己。
“欸——這樣嗎，我以為你多少是在意我的。”少年抓了抓金發，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看來是我誤解了。因為，早上你的眼睛好像不是這樣說的。”
“那沒什麽了，再見咯。”
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見到向陽太一公式化的笑容。
我也跟着輕笑一聲：“那再見了。”
“再見。”
少年的聲音被我甩在身後。
雖然說着再見，但我有預感，這會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所以得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不能讓他看到我想要哭泣的表情。
現在開始，我将把自己的人生當作黃粱一夢。
從虛幻中誕生，在虛幻中死亡。
八岳川站，赤松家。
畫卷中的晚霞挂在天幕，提線木偶般的行人睜着碩大的眼瞳僵硬行走。
“我們走吧？已經在這裏停留很久了。”赤松零站在淡藍色的、如黑洞一般的通道前。
“那個淺川橘，和我有什麽關系嗎？”
“……我也不知道。怎麽問這個？”
別告訴他，臨門一腳，向陽太一要起義反抗了……
“沒什麽。”向陽太一聳聳肩，經過少年，留下一句“只是覺得很熟悉”便縱身一躍。
金發和白色襯衣被吞沒。
赤松零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這個世界，緩步離開。
再見了，這裏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