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春水悠悠,斜陽默默,幾多閑愁。玫紅雲霞使得昏暗黃昏多出幾分旖旎之意,天邊火燒一般的一點點被暈染成殷紅,流江之上一艘大船被如衆星拱月一般被一衆小船簇擁着,船頭甲板之上正立着一清俊郎君,青衫獵獵,只擡首望向遠處,平靜的剪眸之中盡是看不分明的情緒。

“七兄,縱是天氣暖和了,你還是快些往裏頭去吧,這些年你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了。”身後傳來祝英臺憂心的聲音,其中帶出幾分後悔與歉然,若非是自己當年不懂事,如何會累得七兄傷了根本,以至于這些年來身子每況愈下,便是那聖手亦是回天無力。

靜靜看着祝熙之的背影,輕聲嘆了一口氣,于會稽回來至而今亦不過短短四月有餘,七兄整個人竟是又清減了許多,每日只用一點飯就再吃不下了,更是伴着咯血不斷,她只是看着卻也覺着心裏頭疼的慌。

祝熙之沒有回頭,只是看着那天邊的雲霞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前世也好,今生也罷,來世再論,這六道輪回之間,天地道義之中,你我不過皆是茍生蝼蟻,生生死死天注定,若能暢快活過一場,又有何憾?”

轉身回眸,幾步走到祝英臺的面前,細細端詳着如今紅衣如火的祝英臺,目光似水,一如當年少年時候,許久才伸出手輕刮了一下祝英臺的鼻子道:“再有三天就到柳家了,你亦将嫁為人婦。往日嬌俏模樣還歷歷在目,恍若昨日,如今竟是高梳發髻了。”

“七兄,我知你此次前往建康不僅為着我成親,更為圖謀大事,天下亂象已生,朝堂正是群狼環伺之時,七兄你萬萬要小心,建康可不比會稽。”

看到祝英臺如此心焦的模樣,祝熙之倒是不甚在意的笑笑:“萬事皆行于我棋盤之上,執子之人如何也不會被棋子誤了。”說罷便轉身往船艙裏去了,只是在掠過祝英臺後卻是斂盡了所有的笑意,直到進了自己的屋子才一口血直接嘔了出來。

靠坐在床邊,祝熙之露出一個苦笑,不過是個為時不多之人,又有何好怕的呢?

三日之後船靠岸于渡頭,早早有柳家迎親之人在此守候,鑼鼓喧天,紅妝十裏,叫人看盡了無限風光。

晚間婚禮于觥籌交錯之間結束,祝熙之帶着一身的疲憊進了自己于柳家的小院,方才進來屋子便可見一人影撲面而來,腰身立刻被人緊緊摟住,連口氣兒都喘不上,聞着熟悉的味兒,便是不看那張臉他也是來者何人。

“你還要抱到何時?今日我乏的狠了,切勿胡鬧,否則我就真的惱了。”也只有在此人面前他才會露出如此疲累之象,亦才會說出這般如同撒嬌般的言語。

馬文才聽了此言很是戀戀不舍的于祝熙之肩窩處蹭了蹭,這才悻悻撒了手,摟着祝熙之坐到床邊上,看着他眼下濃重的青色,露出幾分不滿來:“你家妹子成親倒是把你給累着了,說不準的還以為你成親呢!”

把人攏到自己懷中,低下頭淺淺吻上了祝熙之的眼睑,帶着幾分珍視的味道。

“我這輩子恐是不能成親了,也不知是誰的害的,竟還有臉在此說嘴。”懷中傳來的悶悶聲中帶幾絲委屈的意味,立時叫馬文才心疼了。

拉着祝熙之的手高聲道:“誰說你不能成親了,且等着,我立刻便讓家中人操辦着,明日就要你一身大紅嫁衣的嫁給我,定是要比你妹子更美上三分!”說這話便站起身急吼吼的就要往外頭去,急的祝熙之一把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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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何時才能改改?這三更半夜的,你這是要往哪裏去?再者,我何時說要嫁與你,如何也該是我娶你才對!”

邊說着話祝熙之已經脫了身上皺了些的衣裳,從包袱中拿出一身天青的儒衫眼看着就要換上。這邊馬文才是看得一頭霧水,大半夜的換衣裳幹什麽?

“好好,我嫁你也好,只要能與你結為夫夫,便是我嫁了又如何!只是你為何要換衣裳,不是累着了麽,還不歇着?”

已經穿戴好的祝熙之正低頭理着自己腰間的配飾,如此是如何也看不清他面上神色的,只聽得他低聲道:“有人星夜邀我前往,如何也不該失了禮數,更兼着那人更是将來天下之主,我縱是要死了,爬也得爬過去不是?”

“劉寄奴邀你深夜過去?”聞得此種言論,馬文才皺眉而來,一把拉住了祝熙之理着衣衫的手,冷聲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祝熙之擡首,眼眸之中神色堅定。

“我陪你。”

“我一人足矣。”

“我不放心你,劉寄奴此人這些年越發的不簡單,我實是不能放心你一人去,若是有個好歹,我還能照應一二。”

馬文才甚是憂心,連抓着祝熙之的手都用上了幾分力。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讓你與我同去,你可知雞子如何都是不能全放于一籃之中的,只為着出事之時不能全軍覆沒。再者,劉寄奴如今警覺心頗強,你我若是一起恐只會壞事。”

“可是,我······”馬文才一話還未說完只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再也沒了知覺。

祝熙之一把接住倒地不起之人,沖着手上還拿着木棍的清茗點點頭。二人合力将馬文才搬上了床,祝熙之卻是再舍不得走了。

手指描摹着馬文才面上冷厲剛毅的線條,眼中隐有淚水。傻子,明知是一去不回的邀約,我又如何舍得叫你與我同去。生同穴,死同窟,如今我卻是要失約了。我如何不想嫁與你,而後與你一同暢游山水,做對神仙眷侶,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奈何這世間又有多少事能順着心願而行呢,你我皆不是執子下棋之人,只是歷史、天道于人間玩耍的棋子罷了。

終是低下頭于馬文才額上落下一吻,清淚幾滴,滴滴入心。

“清茗,走了。”

長身而起,撩起衣袍,晚風吹拂之下,祝熙之面容平和,此時他又是那雲淡風清的祝家七郎,方才的溫柔缱绻與傷心難耐似都是假象一般。

坐進早早準備好的馬車之中,鞭聲一起,小車便緩緩離了柳家大門,往遠處行去。黑暗無人之處恍若地獄一般,叫人有去無回。

馬車于一處小院落前停下,私下裏寂靜無聲,只有院門之上的燈籠發出朦胧之光,倒是有了幾分暖意。

“敢問車中所坐可是祝熙之祝郎君?”待馬車停穩,立時有一小厮模樣的仆役疾步走來,觀其面色萎頓,恐是在此早已經等候多時,才會有這般困倦之象。

清茗不動聲色,只低聲道:“正是我家郎君,不知這位小哥可否往裏頭通報一番?”

得知這馬車裏頭坐着的就是自己等候了多時的人物,那仆役立馬笑了出來,如此可好了,終是可以回去好生歇着了。遂忙着面上堆笑道:“哪裏就需要去通報了,方才我就愛主子吩咐了,若是祝郎君來了,我們只管往裏頭帶路就行了。”

坐在車內的祝熙之掀了簾子,在清茗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嘴邊抑制不住的露出苦笑,如今自己真就跟廢人一般了,下個馬車都要人扶着,否則竟是要咳嗽半天的。

“勞煩帶路。”

仆役一邊帶路一邊偷偷瞧着祝熙之,心下感嘆,不愧是大家族出來的,這通身的氣度真是不得了,啧啧,這樣貌品性,只一眼就叫人心神蕩漾的很。當然,這也只能于心裏頭想想,他縱使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說出來。

在仆役的帶領之下,祝熙之來到一偏僻屋子前,裏邊亮着燈,從外邊看來就有幾分幽曳之感,吩咐了清茗在外頭等着,祝熙之轉身便要往裏頭去。

“熙之郎君,你若死,清茗亦往。黃泉路上,清茗還伺候你。”

堪堪走了幾步路,祝熙之忽的聞得後頭清茗說出的言語,卻是不曾回頭,只淡聲道:“生生死死,又何須如此在意。我此生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快些走吧,如今離去許是還能保住一命。”

說罷推開屋門,一腳踏了進去。

清茗于外,垂首相待,未有絲毫想要離去之意。

屋內祝熙之與坐于主位之人遙遙相望,幾年不見,若非在此種情形之下相見,恐他于路上與劉寄奴相見亦是不敢随便相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此人變化恐是刮目相看也顯得蒼白無力吧,與往日相比,簡直雲泥之別。

放下手中茶盞,劉裕看着立于門口的年輕郎君,眉頭微揚:“果然不論何時見着你祝郎君都讓我驚為天人啊,如此谪仙人物果真不該落于這塵世之間。”

“遂我自該早早回了那天宮不是,也好重新做回我的天君,莫要染了這多事紅塵?”祝熙之面含微笑,輕撣了衣衫之上沾染的水露,行至矮桌之前跪坐下來,以目光描摹着桌上茶壺的形狀。

此話之中雖是含着玩笑的意味,然劉裕卻是心下一驚,面色立時蒼白了些,額上微有冷汗冒出,拿起面前的杯盞一口喝幹了茶水。

寂靜許久之後方才平複下來,沉聲道:“想來郎君你是已然知曉了。”

“我自是知曉,然我還是來了。”

明天就元旦了,DD在此祝大家元旦快樂!!

對于斷更N久,DD在這裏磕頭謝罪了(千萬別讓我切腹謝罪啊!!!),由于考試繁忙實在是抽不出時間,所以大家想要揍我就揍吧!!!!

元旦這幾天木有考試,DD會撸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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