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天地之間皆是素白一片,盈盈飛雪紛揚灑落,清空之下四處透着冰雪的氣味。晨間金芒鋪滿雪地,如白綢泛着柔光。不遠處紅梅怒放,映雪而立,風中傲然,卻有幽香渺渺而來,冷幽清明。

一人孤身立于一樹紅梅之下,手托一支紅梅,低頭嗅其盈盈暗香,秀水之色的披風于風中靜靜舞着,近了隐約可見其衣袖處銀蝶暗紋。輕托紅梅的手修長白皙如玉,烏發半挽,青絲及肩滑落,倒是生生帶出幾分旖旎之意。緋色薄唇輕揚,笑意幾分,雅致幾分,晨光之下纖長睫毛恍若翩飛的蝴蝶,于眼睑處投下一片濃密陰影。

“梅雪争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放下手中紅梅,偏首而去,果見那人正于不遠處瞧着自己,不覺心情甚好,具是眉眼含笑着問道,“左将軍覺着如何?是這素雪美,還是這紅梅更麗?”

“這世間于我而言最美最麗者莫過于軍祭酒,其他皆不得入我眼,不知軍祭酒意下如何?”朗聲而笑,男子面目棱角分明,英挺非常,氣質如高山似青冥,磅礴浩然,只看向那紅梅之下人時方才露出溫和笑意,半是寵溺半是無奈。

幾步之間男子便已然走近,一把将清雅之人摟進懷中,十指交纏,微怒道:“這雪景卻是美的很,然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身子。九清,莫非你是想日後我日日派人看着你不成?你家小九上次來就因為你踏雪受風寒一事将我罵的狗血淋頭,便是謝混都未曾免得了,竟是被一小娘子說的掩面而逃,可見其功力,你若是再病上一次,唯恐這軍裏上至将軍下至普通士卒都要遭殃一次。”

“你們如此竟是将我當成寶了不成?上次謝将軍就因着身子一事又對我耳提面命,未曾想今日你竟也是這般?”懷中人微微搖頭,幾分不敢茍同,傳來氣悶之聲,想來是被拘久了,泥人還有三分脾氣!

“哈,誰敢惹你不痛快?祝家七郎,江左鳳凰,如今已是江左四傑之首。于會稽不過短短三年便已得軍心民心萬千,謝将軍昨日還說我這是修了什麽福才得了你這麽個寶,我馬家也算是祖上積德了。”

未曾有錯,此二人便是四年之後的祝熙之與馬文才。已及冠成年,祝熙之便得了父親賜字——九清,只為叫其凡事心中清明。三思再三思,靈臺清如汜,仰首問九天,無愧亦無疵。

馬文才之表字倒也是其父馬寧致給取得,只是未曾用心,順口得了一個“明非”,乍一聽不過叫其明辨是非罷了,至于是否有其他深意,誰也不知。好在馬文才亦不在意這些,得了表字也就罷了。

掐指一算,如今已過四年,于孫恩起兵不過還有了了四年時光,如此時間說短不短,然若說長亦決計不長,許如今你還覺着時日尚遠,明日兵亂已到眼前,而馬家與祝家悄悄資助之人即後滅東晉的劉裕也會于此戰顯露而出,其後不過十多年時間便一手覆滅東晉,一統南北,實乃亂世枭雄。

“謝琰将軍那邊如何,孫恩之事可曾重視?”祝熙之垂下眼眸,如今時候他們已是離弦之箭不得不發了,孫恩此時恐早已萌生叛變之心,雖他恨不得孫恩早些起兵也好叫劉裕早早露于人前,緊着脫了桓玄,此種暗中相通之事卻是艱難,畢竟以桓玄之疑心還需謹慎再謹慎,然他亦是不想謝琰于此殒命。他早早提醒謝琰不可小視孫恩此人卻從未見效,只因謝琰此生才華橫溢,從未得敗,心中自是自滿自傲的,如何看得起孫恩這平時名聲不顯之人。只是正是這輕敵之心叫謝琰兵敗如山倒,更連累其長子與次子同他一起命喪黃泉。

馬文才聞得此也只輕嘆一聲道:“我今日方才觐過,卻是無用,他如何也不信,不過如此說來也是,誰也不會料想這平日安分守己之人竟是有這般心思。我們所得情報手段皆是非常,若是将其給了謝琰,恐與劉裕之事會叫其察覺,遂······”

微不可聞的長嘆一聲,果真這歷史不可更該,他便是有心想救其父子三人一命也是不能了,如何也不能曝光他們與劉裕之事,否則馬家祝家等不來劉裕一統天下便先亡了。好在謝混那時不在會稽,逃過此劫難,雖日後亦是被劉裕所殺,然若是以他們與劉裕情分,或可周旋一二,便是假死也是行的。

“郎君,柳郎君與英臺娘子已到了,現正于屋子裏等着。”

清茗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之處,恭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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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之一推馬文才從其懷抱中掙脫開來,雖聞自己妹子來了卻不見半點歡喜,只因他與馬文才要離了這會稽同謝混一樣往建康而去,此處往後厮殺再與他們無關,孫恩之事他已是竭盡所能叫謝琰莫要掉以輕心,如今收效甚微他亦是無可奈何。本欲留下,想着無論如何即便改變不了歷史必然亦能于戰争之中起稍許作用,至少他這軍祭酒于軍中還是有些威信的。奈何一月之前,建康來旨,竟是将他與馬文才同謝混一起宣往建康,如此一來他真就有心無力了,不論一等世家如何不将司馬家族放在眼中,然這明晃晃的聖旨你怎樣都不好明面上與其相抗。今日便是柳宣與祝英臺來接他們一同往建康去的時日。

二人攜手往屋子裏頭去了,擡首之見一雙璧人對弈正酣,黑白子絞殺的異常慘烈,棋力竟在伯仲之間。

祝熙之立于祝英臺身後不遠處靜靜看着,只嘴角微微沁出一絲笑意,他是看出此一局英臺必定要輸的,越往後頭柳宣越是沉穩,英臺卻是顯出幾分急躁了。他雖自己棋力弱的很,每每與英臺對弈幾乎中盤認輸,然于觀棋之上卻還是有些眼力見的。

果真不出所料,英臺終是輸了兩子,垂喪着臉好不難過,以她的棋力再沒輸的如此慘過,就是父親與她對弈亦不過輸半子罷了。

“柳子重,我是女孩子,你莫非就不能讓着我些麽?”如玫瑰花瓣的紅唇微微嘟起,面上一副賭氣模樣,祝英臺惡狠狠的等着對面笑如春風的柳宣,想是如今心情必然好的不行。

柳宣一邊收起棋子一邊笑眯眯道:“若是我讓了你,恐此刻你只會說我不将你放于眼中,左右都是你有理不是麽?再者,我可不管誰是女郎還是郎君,執子之時便不再有男女之分,除非是我妻子,他人我再不讓的。若想叫我讓你自是可以,嫁我便好!”

柳宣說此話之時英朗的面上盡是狐貍般的狡黠,帶着三分邪氣的氣質卻讓其多出一份魅力。眼看着祝英臺因他之話而面上浮起紅暈,臉色漲紅,卻是笑得越發妖孽起來。

“柳子重,你······”祝英臺本就伶牙俐齒,誰遇見都得退讓三分,偏偏從萬松書院相遇伊始,她每每與柳宣鬥嘴都必輸無疑,總是将自己氣得嘔血,而那總與她作對之人卻是笑得眉眼具開,怎叫人不生氣,“柳子重,你怎麽······怎麽······”

原是祝英臺氣得指着柳宣的手卻是生生被人捉住,不輕不重的握在手心,既不覺疼痛卻也叫她抽不出手來,本氣得柳眉倒豎,擡首之時忽見柳宣溫柔眼神卻是滿滿紅了臉,終是咬緊了嘴唇不知說些什麽。

“我怎麽?我做了什麽?”柳宣握着一只迥然于自己修長寬大手掌的白嫩小手,黑眸之中調笑與寵溺盡顯,彎腰站起身慢慢附向祝英臺,逆光的英俊側臉越發的迷人,直叫人舍不得挪眼,直到二人快要鼻尖相抵之時,柳宣才堪堪停下,含笑的雙眼裏映着祝英臺的影子,“你倒是說說你什麽時候嫁給我才是正理,否則我怕是要日日去祝家麻煩祝伯父了。”

祝英臺咽了咽口水,愣是往後挪了挪,她有些不敢直視這般的柳宣,只低下頭道:“柳子重,你應知我與梁山伯一事,你亦應知我自小叛逆絕非溫良女子,你又如何喜歡上我?又為何如此堅持娶我?”

“是啊,分明是個女子卻驕傲比男子更甚,咄咄逼人而不知女子溫柔小意為何,更是傾心于他人,果真非相夫教子的賢良女子。”

祝英臺本是低着的頭聽到此處卻是怒極,擡首惡狠狠道:“即是如此,你又為何······”

“然即是如此我卻是一眼相中于你,心心念念想叫你做我媳婦,哪怕只是想想就覺心中抹了蜜似的,我都覺着自己不甚正常。祝家小九,你說你是不是給我施了什麽妖法,要不我怎麽就這麽稀罕你呢?”

“小九,你願意嫁與我麽?今日莫要再推搪。”

柳宣這話裏話外都是有着幾分無奈與不解,只是聽其帶着笑意的語氣卻是不覺他有半分委屈的,一雙明亮的眼睛就這般毫無遮掩的看着祝英臺,似乎今日他一定要等到祝英臺的答案。

祝英臺低垂了腦袋,面頰上漸漸染上胭脂紅,許久不曾說話。

就在柳宣以為今時又同往日一般得不到答案輕嘆一口氣之時,忽的對面傳來一輕輕聲響:“嗯。”

一時間柳宣有些呆愣,不知該如何應對,等待多年之事一朝達成他竟是手足無措了,只得呆呆握着祝英臺的手道:“你方才說什麽?”

祝英臺聽及此處卻是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力道之大疼的她直皺眉,沖着柳宣挑眉輕哼道:“七兄曾語善言不複,若是你沒聽到,方才就不作數了。”

“怎麽不作數,七兄我可是聽到了,如此一來我祝家終是将你這個魔星嫁出去了。”

一清雅帶笑的聲音于背後響起,祝英臺立時眉開眼笑回身過去,果見祝熙之立于其身後,眼中調笑之意甚濃。

祝熙之此時倒是心中高興,如此一來英臺總算是有着落了。

四年前英臺受梁山伯情傷,雖是嘴硬不說卻是每每自己于無人處暗自憂傷,也是那時柳宣得了馬文才的消息,忙着向祝家提親,英臺不曾同意只說要常伴父母膝下,遂也不了了之。柳宣卻是半點不洩氣,隔三差五便往祝家跑,這二人見面依舊同舊日一般吵嘴不斷,然感情卻是不知不覺中點滴入心。他早知英臺終會淪陷,只是時日長短罷了,今日總算是圓滿了。

梁山伯于英臺而言是年少時光中的一見傾心,欲罷不能,而柳宣卻是截然不同,他不過是那細細泉流,乍見之時于英臺而言不過陌路相逢,卻于無聲無形之中慢慢滲入生活的每個角落,細水長流不過如此。

梁祝愛情果真美麗只因它于最美時候戛然而止,往後如何誰也說不清,若是他們真能雙宿雙飛,那麽成親之後歸于平淡的感情消磨于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間,又是否還會如初見一般撩動一池春水?誰也不得而知。

只是于此時的祝英臺而言,柳宣恰是細水長流之人,縱是成親也只會白首偕老,只因他們的感情從來都是平淡之中見真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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