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紀念日

紀念日

09 「紀念日」

表演系的課程密集的排在大一大二,通常,王俊凱出完晨功買好早餐,再在宿舍樓下等一杯豆漿的功夫,盛天翊才從樓口跑過來,送給他一天裏第一個明媚的笑。

大三大四學分銳減,學生們也逐漸走向社會,宿舍入住率斷崖式下跌。王俊凱就是第一批搬出去的,在大二結束的第一天。

房子在一個老式居民小區,周大至來的時候,客廳亂糟糟地堆着幾只箱子,盛天翊正吭哧吭哧地彎着腰貼廚房壁紙。

“喏,暖房禮物。”他把手裏的粉色玫瑰花往前一戳,問,“小凱呢?”

來的時候路過女生宿舍樓,周大至看到門口的路燈杆下放着一桶玫瑰,卡片上寫着“在這麽辛苦的期末,願花香帶給小姐姐們一天的好心情”,他就毫無心理負擔地順了一朵。

“謝謝。他沒在客廳的話就在卧室,”盛天翊努努下巴,“花放外面桌上吧,我沒手拿了。”

很快,她聽見王俊凱在客廳和周大至掰扯給別人的女朋友送玫瑰花是何居心。

盛天翊扶着畫框,将功補過的周大至一邊敲釘子一邊問:“我覺得這幅畫好像方向不太對?”

“藝術感知力敏銳啊大至,本來是橫畫幅的,”盛天翊指着牆皮的裂縫,“但是這個縫有點長,我就改成豎着挂了。”

“我是說……就算是豎着,也應該倒過來。”

“我覺得你又在擡杠,ETC同學。”盛天翊說着,心虛地瞄了一眼王俊凱,因為他也曾提出過這個問題。

“這樣挂就挺好的。”王俊凱長眉微挑,笑着說。盛天翊沖他作了個鬼臉。

“陳涵老師是不是說過兩天要來?”周大至問。

“恩,我們在這請他和師母吃飯。”王俊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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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是真寵你啊,”周大至感慨,“你這個暑假還要泡在劇院?”

陳涵是王俊凱的班主任兼任課教師,同時是一輩子奮鬥在表演教學一線的老師,很多現在有名氣的、尚未成名的演員,都曾受他的教導。得到他的賞識,對王俊凱大有裨益。

“泡啊,選這房子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它對面的地鐵站,到劇院兩站路。”

“這房子你租了兩年?”

“兩年。”

“那……你接下來什麽打算?這兩年不能都在劇院吧,總得進個組拍個戲吧?”

“先不急吧,”王俊凱看着盛天翊擦完畫框,開始擺弄她新買的幾個小擺件,“我先磨一磨演技,也沉澱沉澱。陳老師也是這個意思,現在就出去太浮躁。

“怎麽?”王俊凱看他欲言又止,笑問,“是,有人大二就出去接戲了,但大部分同學還是沒那麽着急的,我也等大四再看吧。”

“大功告成,”盛天翊拍拍手,“好啦,大至幫你收拾吧,我要回去拼搏績點了。”

王俊凱卸下手套說我送送你。

趁着王俊凱去洗手,周大至沖盛天翊擠擠眼,問她:“這就一張床?”

“對呀,”盛天翊笑,“所以過夜的話,這裏不歡迎你,只歡迎我。”

周大至調侃不成,反把自己弄得面紅耳赤。“靠,看錯你了開業!這麽悶騷。”

“沒有沒有,”她像只得意的小兔子跳到王俊凱身邊,挽上他的胳膊,“都是跟小凱學的。”

“恩。”王俊凱看她一眼,不問原因就應下來。

狗情侶。

周大至面露絕望地閉了閉眼,趕蒼蠅一樣揮揮手,盛天翊的大笑回蕩在樓道裏。

剛剛在卧室,他驚奇道這個衣櫃好大,王俊凱點點頭說:“夠兩個人用。”

就,什麽鍋配什麽蓋呗?

唉,終究還是單身狗,一人扛下了所有。

“對不起嘛,那你說怎麽辦嘛,每次都趕上期末周。”盛天翊捧着兩周年紀念日的禮物,賣萌裝可愛試圖蒙混過關。王俊凱盤腿坐在沙發上,像一只被主人遺忘在家裏、正在秋後算賬的貓咪。

“怎麽辦呢?”盛天翊故作苦惱地歪歪頭,把盒子放在小幾上,走到王俊凱身後,趴在沙發背上沖着他的耳朵嘆口氣,“唉,我當時要是晚幾天再表白就好了。”

布滿絨毛的耳尖顫了顫,王俊凱八風不動。于是盛天翊繼續說:“那怎麽辦呢?我沒招了,只好祭出底牌了。”

說話間,鼻息向下移動,在唇瓣相貼的剎那,王俊凱反手把她撈進懷裏。

她咯咯笑着,被抱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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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省略一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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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凱撥開她濕透的黑發,親吻她的眼角和鼻尖。

“我愛你。”他眼中閃爍的光澤像薄霧裏明滅的星星,在她的額前珍重地印下一個吻,“兩周年快樂。”

而她尚陷落在雲朵裏,意識漂浮在空中。

王俊凱随手把套子打了結,扔進垃圾桶。

“三分。”他說,又躺回來。

盛天翊的意識慢慢回歸,感到身側床鋪明顯的塌陷感,默不作聲地從平躺轉為側卧,背對着他。大片脊背袒露在視線中,隐沒入薄被的腰線處綴着幾點淤青,她的皮膚是一種冷釉質地的白,與之形成紮眼的反差。連同香豔的紅痕,一齊提醒着王俊凱方才的一派糜爛,他眯着眼回味了片刻,心說好像是有點過。

他像對待一個精致易碎的白瓷娃娃一樣,小心地摟住了她。懷中的人沒抗拒,輕輕握住了他的小臂,但也沒有轉過來。

“寶貝,我感覺都好久沒見你了,你每天光自習,我去找你你都不理我。”王俊凱一開口,就好像攢了滿腔的委屈要期期艾艾地傾訴。明明像只粘人的抱枕挂在她身上,聲音卻好像在你腳邊打轉的貓,哀哀地叫。

“還早早去占座,你都沒有為我起過那麽早,你以前明明沒這麽在乎績點的。

“還熬夜,不聽我勸熬通宵,還今天睡了一個白天。”今天下午他們原本要出去約會的。

“……明明租的時候你說滿意的,結果你又不搬來,暑假我們又要分隔兩地。”

“我……我就是太想你了,開業,”他的額頭貼着她的肩膀,聲線都在抖,像含着眼淚,“你不喜歡,我以後不這樣了……”

盛天翊一邊心說戲過了,一邊又心軟得一塌糊塗,她在他懷裏艱難地轉了個身,骨節勻亭的手掌立刻貼上她的後心。

“我沒有不喜歡,”她難以啓齒地停頓了一下,“我就是,有點不好意思。”她到現在都回憶不起在上下颠簸中被一次次狠狠貫穿的時候,她在近乎麻木的快感中摟着他的脖子哭喊了些什麽,但必不會是什麽正經體面話。

“我……我挺喜歡的。”

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繼續回答他:“去占座是我們宿舍輪流的,四天輪一次,我也就去了那麽幾天。

“績點還挺重要的,不論保研還是出國都要用。

“然後,今天睡過了,對不起嘛。畢業了就好了,就不會推遲紀念日了。”

她居然在認真解釋他胡攪蠻纏的抱怨,一本正經的,可愛死了,像個純良小白兔。大灰狼王俊凱如是想着,惡狠狠地吻下來,帶着吞噬的力道。

王俊凱放開她,手指還搭在她的下颌,就看見微腫的唇瓣張合。

“還有個事情,我聯系了導師,暑假要給他幹活。所以和爹媽說好了,上完小學期我還要在北京留一個月。”她轉了轉眼珠,佯做苦惱狀,“但是,我沒提前申請宿舍,怎麽辦,有沒有好心人收留我啊?”

狂喜的浪潮過後,王俊凱漸漸品出一點別的滋味來。他見識過盛先生對女兒旺盛的保護欲,所以清楚知道她必然做了很多工作才說服她爹。他也知道盛天翊有多戀家,連同剛剛那一本正經的解釋,讓他心頭湧上難以形容的柔軟情緒,被人放在心尖兒珍視着的感覺太好了,好得他鼻頭泛起一點酸意。言語在此刻太單薄,他緊緊把人箍在懷中。

輪到盛天翊控訴了。

“我還沒說完,而且你好兇,”她委屈巴巴,“你……故意不親我,你還打我屁股,你今天好兇。”

她說着,就紅了臉。

這話成功遣散了王俊凱眼底的濕意,他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帶一點啞的笑聲就在她肩頭一跳一跳。

“你好煩。”她用手指弄亂他的眉毛,滑過他的鼻梁和嘴唇。在王俊凱眼神有所變化之前她收回手,警覺地看了他一眼。

王俊凱心中暗暗發笑,順着她的頭發,蜻蜓點水地吻在她唇角,安撫道:“不做了,一會給你洗個澡。”

“兩周年快樂。”她說,眼裏有星點的光。

“我剛說過了。”

“那你再說一遍。”

“兩周年快樂,寶貝。”

盛天翊覺得自己剛理好線,打開吹風機,王俊凱已經沖完戰鬥澡,從浴室出來了。衆所周知,時尚的完成度主要靠臉,再加上這人得天獨厚的天鵝頸直角肩,一件淘寶黑色浴袍被他穿出了高定的味道。

“我來吧。”他從她手中拿過吹風機。

發絲上的水分飛速蒸發,王俊凱調成一檔風,指腹擦過後頸,微涼的觸感喚醒了閉着眼打盹的盛天翊。她抖了抖睫毛,從鏡子裏一寸一寸描摹他精致立體的五官,眉毛,眼睫,鼻梁,嘴唇,不漏掉任何一個細節。最後,她清淺地嘆了口氣,沒什麽情緒,只是人在面對太美好的事物時通常這樣,心中湧出迷戀贊嘆和一點莫名的哀憐,好像心知此物易逝。

微妙暧昧伴随着吹風機的白噪音在房間內慢慢積累。

“小凱,我最近開始搞人像攝影了,”她開口,“想請你做我的模特。”

王俊凱收了線,暧昧地頂了她一下,調笑道:“好啊,在家嗎?”

“先去景山吧,然後798?”

“哦——”他拖長了語調,很遺憾的樣子,“我以為你說的是不穿衣服的那種。”

“滾,我沒那麽高級,”她在他腿上揩了把油,調戲回去,“再說,我私藏你還來不及,哪舍得給別人看。”

王俊凱低下頭來,兩人交換了一個溫和的品鑒似的吻。

“睡吧,我知道你困了。”

盛天翊還沒反駁,先張口冒出一個哈欠。

她已經合上眼了,又轉過身對枕邊人說:“茶幾上那個是八音盒,我訂做的,你記得看。”

王俊凱應了一聲,她又問:“你送我的是什麽?”

“你不想等明天自己揭開驚喜?”

她又有了點精神,起身要下床。“那我現在就想看。”

黑布下是一幅裱好的拼圖照片。不知是晚春還是初秋,蹲在地上的盛天翊笑得開懷,舉着一支帶挂件的筆,鈴铛一只前爪搭在她的膝蓋,後腿正蓄力準備跳躍,王俊凱坐在一旁,抱着一本練習冊,撐着下巴看一人一貓,眼波溫柔,遠處是院子裏那棵盤虬卧龍的老樹。照片是周大至抓拍的,構圖很爛,但卻能一下把人拉回高中的時光。早讀、試卷、操場、老師、同學、父母、家鄉,鈴铛,還有他。

“……我訂了這幅拼圖,在大至宿舍把它拼好了。”

原來一片一片輕柔的羽毛也可以在心裏堆積出沉甸甸的重量,盛天翊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最後也只是淚光盈盈道:“謝謝,我真的好喜歡。”

“都好久沒見鈴铛了,”她點了點照片中小貓的鼻尖,“等暑假回去,我們去看看它吧?”

“恩,我也好久沒吃家鄉菜了。”

“完了,我想家了,按捺不住想買票的手了,”她抱住王俊凱,在他胸口蹭掉眼淚,“都賴你。”

情緒起來,困意暫時退讓。

“你會像小李子那樣嗎?”盛天翊問他。

“哪樣?拿影帝?”他前兩天在拉《荒野獵人》。

“不是,變胖。啊,也不是,”盛天翊說,“發福。”

“如果我變成那樣你還愛我嗎?”

“那我就只愛你,不愛你的身材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那時候我肯定也老了,你也只愛我,不愛我的臉了。”

“無論你什麽樣子我都愛你。”

“騙人的鬼哦。”

她翻過身趴在床上,把枕頭抱在懷裏。“我們下次租房子,我要把‘有浴缸’寫在第一條。”

“恩,為什麽?”

“這樣我就可以坐在浴缸裏,你幫我洗頭發。”

“其實不用浴缸也可以。”他抓着她的頭發玩。

“但我會害羞。”

王俊凱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盛天翊惱羞成怒地把枕頭砸在他臉上。

王俊凱笑着把枕頭靠在床頭,問她:“你今天說我好兇,你知道‘你好兇’在重慶話裏是什麽意思嗎?”

“是什麽意思?”

他的手掌貼在她後背,把人帶到身前,嗲了嗓子在她耳邊說:“親愛的,你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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