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紅玫瑰
紅玫瑰
19 「紅玫瑰」
當年，王俊凱友情主演了周大至的畢業大作，和他搭戲的女孩讓他印象深刻，名字他還記得，叫李楠。口頭禪、臉頰輪廓、古靈精怪的性子，都像她，很像，在酒精的催動下就更像。
打板殺青，一幫人去吃燒烤。許是那晚的路燈太朦胧，夜色太溫柔，燒烤攤的菜色桌椅擺放太經年不變，王俊凱看到熟悉的側臉，恍惚間以為是她跟着期末作業劇組忙前忙後，當場務小工，在殺青時蹭一頓飯。
他貪心地盯了好久。
“師兄？大師兄？”
面前晃過一只白嫩的手，王俊凱回神，李楠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現在正在加菜，你加茄子還是韭花？大至哥和我打賭了。我覺得你會想吃茄子，對吧？加辣加蒜嗎？”
“喂！”周大至象征性揮揮拳頭。
“……嗯。”王俊凱說。
連強詞奪理的賴皮勁兒都很像。
但當這個江南姑娘轉過臉來，幻象就破碎了，剝落了，真實以無可匹敵的力量顯露出來。
李楠有着江南人典型的小巧靈動的五官，但她不是，修長的眉毛濃密，睫毛也濃密，雖是杏眸，眼尾卻微揚，鼻梁挺直鋒利，右側鼻翼下有一顆淺色小痣。
那一頓飯，王俊凱沒再說過話，只是抱着瓶子喝酒，來者不拒。
不久後，李楠請他指導《雷雨》片段，他在排練室忙活一下午，臨走時收獲小組成員一疊聲的感謝。
李楠出來送他，快到校門口，她在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拉住他，笑盈盈地問：“師兄，你看我給你當女朋友怎麽樣？”
路燈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纖毫畢現，難掩的緊張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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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凱失笑，搖了搖頭，把臉埋進圍巾裏。
“啊……我覺得我挺好看的啊，而且我覺得你也覺得我挺好看的。考慮一下呗？”
那種該死的熟悉感又漫上來，王俊凱心底有種微妙的割裂感，似乎這樣的場景應該發生在大白天，耳邊應該有濤聲拍岸。
“你有點像我喜歡的人。”
小姑娘像個沒經過風雨的小鳥崽，羽毛都耷拉了，還要強撐，帶點不服氣地問：“是誰啊？”
“前任。”
王俊凱把手揣進口袋，顧自走了。
再見到李楠是三年後了，在臭名昭著的春風裏。
說烏煙瘴氣更準确些。
春風裏是個私人會所，業務涵蓋娛樂、餐飲、酒店，表面上控股的另有他人，實際是娛樂巨頭的産業。
助理小馬去前臺辦入住，王俊凱在大廳的接待沙發上落座。沙發扶手旁立着一人高的富貴竹，有人在說些送別時的客套話，王俊凱憑過人耳力分辨出是相看兩厭的李華，側身轉向另一邊。正好有三五人迎面走來，王俊凱先被沖天酒氣熏得蹙眉，然後才看清中間那個衣着清涼的姑娘是李楠。李楠明顯喝高了，臉頰通紅，被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架着往電梯方向走去，而她本人正艱難推拒着。
李華令人厭惡的聲音從身後滑到身前，“哎，慢點哥，小心腳下。來來，我來幫忙。”
王俊凱不再猶豫，快步走過去，邊招手邊喊：“哎，李楠，找你半天了，怎麽在這？”
“說好的時間就你遲到，讓人在樓上幹等，你多大的臉！”他沒留情面地訓斥，順手就把李楠拉到身後。
那邊頓時不樂意了。“幹什麽的？幹什麽呢！”
王俊凱沒理睬他們，直接看向先一步走到的李華，笑道：“李總，這我師妹，今天說給她介紹資源呢，制片都在樓上等半天了不見她人，我下來找找。多謝李總和哥幾個照顧她啊，這傻妮子一天天的不長心眼。”
小馬在這時找過來，王俊凱順手把人塞給他，說：“先帶李楠去洗把臉，收拾收拾，再去見制片。”
小馬也機靈，扶着李楠到人多的地方。
“今天多虧李總了，等合同簽了，請您吃飯。”王俊凱擡手打招呼，準備離開。
“那怎麽着？她要是沒面上，我們還吃不着這頓飯了？” 李華不打算就這麽放人。
“那不能夠，要不這麽的，李總您選地兒，我現在就訂包間。”
王俊凱前一年冬天剛捧回金獅金雞兩座獎杯，正炙手可熱。李華不欲硬剛，只是糾纏，他向那幾位介紹了王俊凱，又是一番交換名片，約了飯局。
臨別前，李華拍拍王俊凱的肩膀，“快去吧，別讓制片等急了。”
他特地在“制片”二字上加了重音，充滿險惡意味地笑笑。
如今又是春風裏。
王俊凱捏了捏眉心，把鈴铛抱起來，臉埋進柔軟的貓毛裏，聽着它肚皮裏傳來一聲聲呼嚕。
“你姐姐來看你了，高興嗎？”說話間呼出的熱氣全撲在貓身上，鈴铛不适地扭動。
“我其實有點不太高興。”又是自問自答，王俊凱指責道，“我倆吵架都是因為你。”
“喵。”鈴铛說。
“好吧，原諒你了。那我們先回家，再解決問題。”王俊凱說着，敞開貓包。
回程的車上，王俊凱撥電話給經紀人唐凜。
“凜哥，我需要李華的料，你聯系一下，越快越好。”
“這是怎麽了？我們佛系小王子破功了？”
唐凜戲稱他為“佛系小王子”不是沒道理的。
王俊凱不怎麽上綜藝，接受采訪時也很少回答電影之外的問題，生生在互聯網時代把自己活成了一個謎團。再加上他曾一度以妖孽浪子的形象出現在銀幕上，由于角色濾鏡，人們難免先入為主地認為演員本人在現實中也是如此。互聯網稱頌浪子回頭，喜歡美人遲暮英雄末路的故事，江郎才盡紅顏薄命最能引發看點，挖掘公衆人物的風流韻事有同樣的吸引力。無良網媒自然最懂大衆口味，編起故事來一套一套，在他們的努力下，王俊凱常駐桃色新聞版面，今天和這個出入酒店，明天和那個攜手逛街。唐凜敢打包票，其中九成九都是子虛烏有，完全的捕風捉影。但一般不太過分的，王俊凱都叫唐凜不用管，別花那個冤枉錢。唐凜一度想給他送面錦旗，上書“節儉标兵”。
王俊凱大致說明了情況。
“我就說，聊得好好的，就差最後一哆嗦了，那邊突然按兵不動，原來真有人背後搗鬼。”唐凜啐了一口，“要我說，那孫子早該收拾了。”
唐凜略作思索，突然草一聲，“這種事會不會以前還有？劉導的公路喜劇片，還有新武俠，張大師作造型指導那個……”
“別陰謀論了，凜哥，”王俊凱打斷他，“沒意義，拿到角色的受益方不止李華一個，即使有李華，肯定也還有別人背後使勁。咱先把眼前這個處理好。”
“不愧是你。冷靜，睿智，果決，你知道他們都怎麽誇你嗎？實力派演員的智商巅峰。”
“粉絲的話信不得。”
“看，智商天花板，果然一針見血。”
“凜哥，”王俊凱笑了，“我精神狀态穩定，你用不着哄我開心。”
唐凜裝模作樣地嘆氣：“孩子年紀輕輕，怎麽就逗不動了呢？不好玩，沒意思。”
又突然從激昂狀态低落下來，“小凱，我沒想到張天……她應該是沖我來的，連累你了，對不住啊。”
唐凜和張天既是夫妻也是搭檔，兩人聯手在經紀人行業做到頭部。後來理念發生分歧，決裂，張天帶走一批演員，成立了自己的經紀公司，很快融資，上市，規模不斷擴大。唐凜則給工作室改了名，還是維持原來的節奏穩步前進。
“凜哥，別這麽想，你知道不是這麽算的。”
“得嘞，哥打電話去了。”
鈴铛一進家門就撒歡跑向自己的快樂老家，它慣用的貓食盆還在大至家，王俊凱從櫥櫃拿只碗，倒上貓糧，擦洗閑置一個多月的貓爬架，又添上新的貓砂。
做完這些，他溜達到廚房，從冰箱取出小馬切好的芒果，吃了一塊覺得太涼，加上過飯點了不太餓，就放在餐桌上晾晾。
唐凜電話很快過來了，王俊凱開了免提，往書房去。
“妥了，小凱，今天晚上就開工。”
“好。哥，你說李華最近有料嗎？他上一個情人不是鬧得挺兇，會不會最近收斂了？”王俊凱說，“因為我打算明天去找陳涵老師幫忙，盡快把這事解決了。就怕把人約出來了，咱手上還沒東西。”
“有料。這個你放心，他又不是臺前的明星，不太在意公衆形象管理的。他的料什麽時候沒有，随時要随時有，不但有新鮮的，以前的也能買到。”唐凜打包票，“我剛從狗仔那邊打聽出來李華要推誰，是個選秀出身的小孩，我晚點把資料發你。”又感慨道，“所以說‘信息中介’，本事是有的，你放寬心，明天只管去。陳老那裏有啥要我準備的嗎？”
“我這都有，不用了。”
唐凜接着說：“出唱片的事情，那邊工作室說……”
外面突然傳來凄厲的貓叫，緊接着是東西掉在地上的吧唧聲，王俊凱趕忙起身去看。
芒果盒切撒了一地，還有幾塊掉在椅子上，盒子在地板上咕嚕嚕打轉，罪魁禍首不見蹤影。王俊凱熟練地從沙發底下撈出鈴铛，彈它腦瓜崩子，笑罵：“小混蛋，你又不吃。”
“貓接回來了？咋這麽急？醫生不是讓再修養兩周麽。”唐凜問，他有時候像個操心的老父親。
“嗯，今天大至帶貓去醫院檢查，我順便就接回來了。”王俊凱說，“沒事凜哥，不用管它，你繼續說。”
“誰管貓了我管的是你，哎行吧你自己多注意。我是說，唱片做好了，工作室問什麽時候去聽一下效果。我意思是晚一點，起碼等下一次複查之後吧，免得你聽完以後想做調整嗓子又不允許。”
“我都行。具體時間定下來告訴我。”
“好。”唐凜說，“我剛仔細踅摸，李華應該沒那麽大能量次次使絆子，而且就算他有，這麽幾次下來，我不可能一點不知道。”
“嗯，我覺得他這次能下手，主要是因為他出資了，我們現在就讓他這次也不成。”
“好！”唐凜撫掌大笑，又問，“這事兒你是怎麽知道的？我這一點風聲沒有。”
“……一個朋友偶然知道的。”
“圈內人嗎還是？我意思是，有機會多聯系聯系，消息源挺重要的。”唐凜叮咛。
“好，我努力。”
努力？努什麽力？唐凜又問：“哪個公司？什麽職位？有機會也介紹我認識下。”
王俊凱下意識回複：“不用，我來就行。”
“啊？”唐凜詫異完，品出點味兒來，“等下，男的女的？”
“……女的。”
“白月光？”
“恩——紅玫瑰吧。”
“哎我草。” 唐凜一個大震驚，待要再問，王俊凱那小子撂了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