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錯拍2

錯拍2

35「錯拍2」

客廳裝潢簡約大氣,卻被刺鼻的煙味熏出幾分潦倒。電視裏放着不知名的節目,小幾上淩亂地堆滿煙盒和易拉罐,靠枕散落一地。

盛天翊明顯醉了,她癱坐在地,雙頰緋紅,用捏着酒瓶的手指着他,“你別過來,你走。”

王俊凱花了一點力氣搞清她在鬧什麽別扭。

“你就因為那些狗仔的話給我定罪?”他攤手,“還不讓我反駁。”

“那麽多花邊新聞,次次都是假的?你有解釋過一次嗎?”盛天翊撐着地毯坐直了,“你想反駁,行,現在解釋吧,我聽着。”

“空穴來風的事你讓我解釋什麽?”王俊凱覺得可笑,“你寧願相信莫須有的傳聞,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盛天翊,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

“可是人是會變的,”淚水決堤,盛天翊幽幽道,“而且,空穴不來風的。”

胸口憋着的一口熱氣全變成火氣,王俊凱氣得口條不清。“行!我現在做的一切,我花時間花精力讨你歡心,我、我,都是假的——那我到底圖什麽?!”

“時間和精力投給哪個女人都是投。你就是前一陣放假有時間了,剛好遇到我,想吃一次回頭草。我也和你睡了呀,目标達成了。但我真沒想到你不僅風流,你還下流,有了新歡還來找我!

“王俊凱,我不玩了,我玩不起。”

盛天翊指着大門讓他走,酒瓶被抱在懷裏,玫紅的酒液灑得她滿身都是,也洇濕了地毯。王俊凱這才注意到她頭發似乎也濕漉漉。

見王俊凱不退反進,盛天翊搖晃着站起來,踢裏哐啷地走來,一邊推他出門一邊止不住地掉眼淚,睫毛撲閃,像濕了羽翼的絕望的蝶,再飛不起來。

她嘴上說着你出去,可每一個肢體動作都在尋求安全感,王俊凱快要被矛盾感撕碎了,牆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終于,在盛天翊又一次頂着他的胸口往門外撞時,王俊凱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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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擁進懷裏的瞬間盛天翊就卸了力,卻哭得更傷心。那哭聲聽得王俊凱心碎,再大的火氣也散了幹淨,只想為他的蝶織一片擋雨的網,可他甚至沒有蛛絲。

盛天翊終于哭累了,額頭抵在他肩頭,開始打嗝。接連不斷的嗝聲像某種粘合劑,王俊凱碎成八瓣的心被重新拼湊,又無奈又好笑。

他忽略她微弱的掙紮,抱她去浴室洗澡,沒摩擦兩步就不合時宜地硬了,匆忙調好水溫就出去降火。再進來時,絲絲縷縷的紅色從她腳下漫上來,像桀桀怪笑的蛇扭動着恐怖的身軀,他被吓得心髒驟停,影視劇裏各種不靠譜的兇殺自殺場景湧進腦海。

王俊凱沖過去把人撈起來,細細檢查後發現她的腳趾上有一道劃痕,滿背豎立的汗毛軟下來,貼着一層白毛汗,胸口悶得發疼,腿間也徹底軟了。

“醫藥箱在哪?”他問,又想起來這是新房,不抱希望地轉了一圈,果然沒有,遂打開外賣軟件下單。

等藥的間隙他簡單收拾了客廳,分別發現了第二現場——門口的一點血跡,和兇器——亂扔在地上的沾着血的易拉罐拉環。

背上的汗黏膩又冰冷,王俊凱找到中控面板,果然看到一個低得糟心的溫度。

第二天一早,在擠成沙丁魚罐頭的電梯裏,盛天翊不自在地動了動腳趾。昨晚消毒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瑟縮着想動,被王俊凱抓住腳踝。

“疼。”

“現在知道疼了,剛才怎麽不說呢?生氣了也用不着吓死我吧。”王俊凱打開雙氧水瓶子,撕開一個創可貼。

盛天翊又想躲。“……你怎麽不用碘伏?”

“你看看傷口多長呢。”

盛天翊蹙着眉嘆氣,又竭力忍住一個噴嚏。

當時真不應該開口說話,王俊凱這種慣會揣摩人心的情場老手,聽個話音就能把人的心思猜個七八分。

幹脆就不應該讓他進門,就應該堅決把他推出去,王俊凱像某種無孔不入的瘾,一見面,她所下定的決心都成了空頭支票。

昨晚他給她蓋好被子,輕吻額頭,說晚安,溫熱的鼻息拂過額發,他頓了頓,又落下一吻,問她:“不說晚安嗎?”

額頭發癢,盛天翊一時分不清是昨晚延續的幻覺還是忍下噴嚏的後遺症。

邁出電梯時,她在心裏肯定了自己今早的行為不是逃避而是英明。

辦公室的窗戶還沒關,肉桂味香水早散了幹淨。

盛天翊打開備用郵箱發出一封标注兩個紅嘆號的郵件,一邊感慨危機公關真不是誰都能做的,一邊在心裏自嘲:嘴上說留二十分鐘軟弱,最後用了二十小時才回到崗位。

管不住的心的悸動,交給距離,相信它和時間一樣強大,一樣擁有撫平一切的力量。

王俊凱買回早餐,看着人去樓空的房子挑了挑眉。

杯子上有口紅印,感冒藥卻沒喝完,涼了。

他發微信去問,發現自己被拉黑,心情不太美妙,想到昨天她送上的晚安吻,稍稍安定,打電話給唐凜,要告各路營銷號。

複查結果很不錯,醫生說恢複良好,所以從醫院到影棚的一路上,唐凜臉上都挂着慈祥的微笑,用如沐春風的語氣和律師商量着如何重拳出擊。

廣告拍攝結束後,王俊凱帶着小馬開溜,留下唐凜和品牌爸爸應酬。微信消息仍舊發不出去,車開到盛天翊公司樓下時,一輛眼熟的白色車正從停車場出來,王俊凱說:“小馬,跟上。”

小馬車技過關,能按照要求在立交橋上和白車并駕齊驅,然而王俊凱兩次降下車窗,求和信號都和微信消息一樣,傳達失敗。

第三次尚未發送時,白車變道——不是回家的路。

王俊凱升起車窗,架上墨鏡。

“跟上。”他說。

盛天翊有時覺得環保在商業世界就是一句空口號——不過,這家咖啡門店的空調溫度低出常規,已經超出環保問題,升級為顧客的生存問題了。她抱緊手臂連打三個噴嚏,暗自後悔早上因為擔心打瞌睡沒有喝完感冒藥,還沒來得及道歉,對面溫潤的聲音說:“這兒确實太冷了,樓上有家茶餐廳,去坐坐吧?”

盛天翊點點頭,把巨能裝的大號黑托特放在桌上,說:“立哥,本來應該下周向你彙報進展,但現在有個緊急狀……”

“上去再說,”周大立拎起她的包,把西服外套遞給她,“披上吧。”

盛天翊應下,因為被上司打斷,又一時判斷不出問題的嚴重程度,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你這包挺沉啊。”周大立說話永遠是不疾不徐。

“嗐,那沉甸甸的都是我辛勤勞作的證明,請組織檢驗。”話沒說完,又打一個噴嚏。

黑裙子披着別人的衣服時,小馬偷瞄向副駕駛,凱哥已經看呆了,緊接着臉色又一黑,小馬看前方,果然,某狗男和黑裙子肩并肩走着,有說有笑。

他拎着她的包,她披着他的衣。一對‘璧人’消失在商場入口時,小馬小心翼翼地問:“哥,我下去看看?”

“不用。”

馬大師的助理守則開啓新篇章《當老板戀愛時·吵架篇》,第一條:男人說不要,那就是要。

竄進商場的小馬收到老板微信,啧了一聲。

kkkwang:拍視頻。

“立哥,上次路過這家,你說他們家的茶點,素的太甜,葷的太膩。”盛天翊把周大至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順手帶上門。

“但是這家的蘇葉姜茶很有名,我幫你點了。”周大至把黑包放在桌上,“說正事吧。”

連寒暄都省了,盛天翊心下一沉。

正巧服務員進來上菜,兩人皆靜默,趁着這點緩沖時間,盛天翊迅速組織思路。

“馬鑫給的證據我看了,有一些很偏門,而且時間很早,”她手捧熱飲,終于感覺到一點暖意,“這個人入職比李華晚一年,最早的證據是他入職第二年Q4的。

“馬鑫這個人,他平時給我的感覺,有點不按常理出牌。但從我跟這兩位的相處以及員工的證實,馬鑫和李華之間的确實有些矛盾,小事上會互相使絆子。所以我覺得,這個人可用。”盛天翊沒打算提馬鑫的威脅,對上級和盤托出是職場大忌。

“我的疑慮在于,馬鑫是主動找上我的,目前還沒有找到他的消息源。我用的電腦是獨立的,硬盤每次查殺木馬,都是我獨自完成,絕對保密,”盛天翊說到這時心裏咯噔一下,想起時常賴在家裏的某人,語氣和面色都無絲毫異樣地繼續說,“我會繼續排查。”

周大立沒表态,翻着資料開始提問。

年紀輕輕坐任董監高的,哪有省油的燈。一場彙報下來,盛天翊口幹舌燥,腦細胞集體罷工。她以為自己已經是掘地三尺了,周大立的犀利提問簡直是在告訴她:下面的水泥板也得挖穿。

周大立細細翻完資料,終于拍板,“行,和公關部那個——”

“馬鑫,我把他資料發您。”

“嗯,安排在明天中午吧,餐廳要求你知道。”

“好的。”

周大立笑了笑,“不錯啊,都能按計劃推進,可以的。最近怎麽樣?事業愛情兩開花啊?”

意思是正經事到這為止了。

盛天翊剛松口氣,聽到第一句閑聊又苦笑一聲。

周大立是周大至的哥,親哥,從小就是天之驕子,老師的眼中寶,“別人家的孩子”。盛天翊剛到紐約時,周大至請他哥幫忙照拂一二,後來盛天翊找實習,周大至也有幫忙內推。

他倆交往過一段,時間很短,但剛好趕上徐琳出差去紐約,她對周大至非常滿意,以至于日後還念叨過好幾次。

盛天翊提的開始,一個月後,周大立提的結束。“你說想試試,但試試不是這麽個試法。我理解因為人會寂寞找伴,但我到了要認真談婚論嫁的時候,”周大立把拒絕的話說得很溫和,“你心裏有別人?”

“沒有。”盛天翊回答得很快。

說是恢複成朋友關系,但都主動疏遠了彼此。後來當地華人的春節聚會上,盛天翊喝多了,向周大立傾訴她的初戀,還嘴很嚴地馬賽克了名字。前一年冬天,威尼斯金獅獎爆冷,初出茅廬的華人男孩奪得桂冠,他手捧獎杯的笑容是盛天翊的手機屏保。

再後來,周大立所在的CYC要重金進入中國影視市場,他邀請盛天翊回國,發了一明一暗兩份offer。

“我那天見到他了,”周大立說,“很一表人才嘛。”

“随便吧,跟我又沒什麽關系。”

周大立有點驚訝。“一天一變?上次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是嗎?但反正現在是徹底結束了。”盛天翊現在還不能心平氣和地讨論這件事,于是轉移話題,“你和嫂子婚期定了嗎?”

“把CYC China的第一步走穩了,我才能請下來年假。”周大立笑,“真想讓哥早點幸福,就抓緊幹活。”

“好的老板,是的老板,老板說得對。”

-

太難看了王俊凱,太難看了。王俊凱一邊走向單元門,一邊在心裏無力地阻止自己。他像是被劈成幾半,手負責摘口罩,腦子負責發指令,腿負責不聽勸阻往前邁,五官負責面無表情。

看到她和別的男人走在一起時,王俊凱簡直怒急攻心,小馬剛進商場他就坐上駕駛座,一個甩尾飚出去,輪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他怕自己再在那裏呆哪怕一秒鐘,就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舉動。

淩晨兩點,他孤苦伶仃地躺在她的床上。之所以沒有坐在沙發上苦等也沒有氣瘋,是因為根據小馬的通風報信,吃完飯後兩人就分開了,某男送盛天翊到一個小區樓下後獨自離開。王俊凱沒費太大功夫就确定了那是徐琳的小區。

他不想猜忌,不想因為不冷靜導致他們吵莫名其妙的架,他希望情緒平和的有效溝通,他希望坦誠和信任。可此時此刻站在徐琳家樓下的王俊凱既不夠冷靜,也無法抑制腦海中翻滾的各種猜測。

看到開門的是徐琳而不是盛天翊時,王俊凱并不覺得意外。

“哎呀呀,有失遠迎,不知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啊?”徐琳擺出商業假笑。

“我找盛天翊。”

“不在。”

“我有些話要找她問清楚。”

“說了不在。”

“她昨天在你家住,她的車現在停在你們小區門口,鞋櫃上那對耳環也是她的,”王俊凱伸手把住門,“還要我繼續說嗎?”

僵持間,電梯叮的一聲,話題中心的人從電梯裏走出來。

看到眼前的人,盛天翊明顯愣了愣,右腳後撤半步,似想躲回電梯,又無意識把目光投向徐琳,有點無助的樣子。

王俊凱猛地上前兩步,攥住她的手腕,問:“昨天那個男人是誰?送你到這裏的那個。”

目光如鷹隼,盯牢她的所有微表情。

盛天翊的忪怔只有一瞬,她試圖抽回手,“你先松手。”

“你先告訴我。”

“你松手,我就告訴你。”

“我先問的。”

僵持之際,站在門口的徐琳揚了揚手機,面色不善地說:“王影帝,我要錄視頻了。”

男人很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從眼神到姿态都傳達出滿不在乎。反倒是盛天翊看着手機皺眉,軟了聲音說:“都冷靜一下,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王俊凱劍眉挑起,沒有讓步的打算。

手機嘀的一聲,錄制開始。盛天翊搖搖頭,“算了,琳子。”

又看向王俊凱,說:“昨天那個人是我們公司的高管,我的直屬上司。”

說話間她動了動手腕,王俊凱松手,追問:“什麽上司會送下屬回家?”

兩人的距離本就很近,說話間他的上半身傾過來,身高和氣勢的壓迫感兜頭直下。

這算什麽?因為昨天被她質疑花邊新聞,今天要扳回一城嗎?盛天翊帶點火氣:“我的上司會。”

“王俊凱,既然我們都覺得對方有一些問題,那不如先冷靜幾天,理清思路,我們這周末談一談,好嗎?”

“我也覺得我們要談一談,但解決問題不應該越快越好?你現在住在別人家算怎麽回事,逃避問題嗎?“

不是逃避,小凱,你不明白,我見到你怎麽能冷靜。

我想過回來會遇到你,但我從沒想過我們第二次結束會是現在這樣,另一種的不重樣的難看。

圓眸下聚起一點水光,被睫毛遮住再擡起便不見了,輕得像是幻覺。這一閃而逝的淚光讓王俊凱心底泛起柔軟的漣漪,他決定退一步。“李楠微博的事我可以解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沒人願意從心上人嘴裏反複聽到別人的名字。

長痛不如短痛。

盛天翊挺起腰背,戴上一層假面似的微笑。“确實沒有上司會送下屬回家,但他是我男朋友。”

家務事清官難斷,旁人自然是少摻和。但徐琳還是忍不住補刀,她舉起手,涼涼地說:“我作證。”

是真的氣不過,一想到盛天翊昨晚的樣子就很心疼。

她說來吧,我準備好傾聽了。盛天翊把微博給她看,“我不想被他海了,最近也不想見他。就是這樣,沒了。我一堆工作要做呢。”

鍵盤噼啪一陣,盛天翊從屏幕前擡頭,問她有沒有感冒藥。剛喝了兩口,眼淚大顆大顆掉進杯子裏。她幹了感冒藥,就又在電腦前釘了兩個小時。

晚上兩人擠一張床,盛天翊問:“我為什麽要守着他?他憑什麽讓我守着他?”聲音裏藏不住的哽咽。

徐琳心想,自己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或許她當初就應該勸住盛天翊的。

“你……”王俊凱劈了音,開口就是一陣咳嗽。盛天翊把包帶攥得打褶,在咳嗽聲中心驚肉跳,一步沒挪。

“盛天翊,我們之間的問題,不要讓其他人摻和進來。”

“可是我們産生問題,就是因為有其他人已經摻和進來了。”

“我說了李楠我能解釋清……”

“我和他是在紐約在一起的,商業聯姻,回國是為了結婚,婚期定在今年年底。你如果還不信,可以打聽打聽。”

王俊凱又伸手去拉她,同樣的動作,這次他卻指節僵硬,動作遲緩。

盛天翊輕輕避開了。

“我們,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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