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風不起浪

無風不起浪

“蘇棋同學,我這篇文章不會讀,你可以教教我嗎?”

不等蘇棋回答,他便故意用模仿她口音旁若無人的怪異的讀起來。

蘇棋松開的拳頭握緊,又松開,将頭壓的很低,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旁邊同學聽見後,沒有阻止男生接着來的舉止,反而将視線轉移到了他們身上,在一旁低低偷笑出聲音,竊笑着議論着什麽。

其實蘇棋的英語讀起來雖帶着口音,吐字不清晰,但還并沒有誇張到男生的那種境界。

男生讀了兩句英語後,看見蘇棋沒有回答,将手中的英語書放了下來,湊近她,故意将語氣拉的很長,道:“你怎麽不說話呢?不過就是讀兩段英語,別那麽小氣呗。”

“說話啊?”

“怎麽不說話?”

“別那麽小氣啊!”

“你英語其實特別棒,真的,我說的真的是真的,別不說話啊!讀給我們聽聽,讓我們心情也放松下啊!”

由于蘇棋沒有低着頭,沒有理會他,男生眉宇間漸漸不耐起來。

蘇棋不敢回他的話,不過是因為眼眶泛着熱,鼻子透着酸酸的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眼睛打着圈兒,她怕一說話就那個東西就直接掉了下來,她怕說話時,語氣裏帶着哭腔。

她不想在這裏哭。

她想要堅強。

注意到這邊動靜,目光掃向這裏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帶着惡意的笑,而有的帶着好奇,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似乎想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當然,更多的人眼光中透着的是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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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這一切,但是永遠不會插手,默然的看着這一切。

蘇棋沒有理會男生,就相當于男生自己在這裏自言自語。

男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原本他就是一個極其注重面子的人,而如今還正值青春期,更是在乎周圍人的目光,在乎自己的面子。

如今對方的不理睬,讓他有點下不來臺。

有人在旁邊偷着笑,勸道:“人家不想說話,趙翼安你也就別勉強別人了。”

“是啊,別勉強她了。”

“趙翼安,你做不到就放棄吧。”

“快上課了,你別在那裏了,對方不會搭理你的,到座位上來吧。”

這些話不說還好,一說之後趙翼安聽後臉色反而比原本更加難看起來。

陰沉沉的望着蘇棋,像是如今自己這麽丢人,都是被對方所陷害。

不就是讓她說兩段英語嗎?

大家不都知道她在背後偷偷做着什麽,也都知道看似一個清純的女學生,早已經被包養了,在這裏裝模作樣演什麽清高?

聯想到平時在學校傳開的謠言,鼻腔裏冷哼着了一聲,嘴裏直接将腦子裏的想法冷笑着說了口。

“也不知道被人包養,那些老頭讓你讀英語時,讀的開不開心。”

“不對,都被包養了,還讀什麽英語?估計每天和那個老頭你侬我侬很開心吧,裝什麽清純呢!呵呵。”

嘴裏說着肮髒的需要揣度着對她的猜測,将平時裏大家在背後讨論的東西直接搬到她的面前。

這話不過剛剛說出口,教室宛若死一般寂靜。

蘇棋聽見對方這麽在背後侮辱自己的話,終于擡起了一直低下的頭,擡眼震驚的望着他。

眼眶越來越熱,一直打轉的淚水在這一瞬直接掉了下來。

這件事大家都在背後讨論過,女生聽後臉上帶着鄙視和嘲諷,部分男生說起這件事後臉上還挂着猥瑣的笑。

但無論如何,都沒打算直接在當事人的面前說出來。

大家在背後讨論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将這種事情搬到當事人的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蘇棋情緒很是激動,伸手擦着淚珠,卻怎麽也無法阻止這種透明液體的下墜。

她嘴笨,膽子一直小,上次為王言月出頭就已經花費了她最大的勇氣。

被氣到極致,想要辯解,卻不知該從哪裏開始,臉色因羞辱漲到通紅,淚珠像斷了線般向下掉。

趙翼安看見她掉下的淚,臉色略有不自然,但想到大家在背後為她起的外號,臉色又很快鎮定了。

“我說的是實話,又沒有污蔑你,哭什麽哭.........”

蘇棋被氣到渾身發抖,她擦擦眼角的淚水,帶着哭腔說:“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沒有被人包養!我家有錢,我.........”

上課的鈴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似乎想要接着解釋,卻被這鈴聲打斷了勇氣。

趙翼安回到了座位,臉上帶着嘲諷。

說謊是多麽簡單,他才不信蘇棋說的話。

如果蘇棋沒有說謊,那他不就做錯了嗎?

如果蘇棋沒有說謊,那學校的謠言是怎麽回事?

這謠言還這麽有鼻子有眼?

無風不起浪,肯定是事出有因,如果蘇棋真的沒這麽做,怎麽會有這種謠言呢?

如果一個人在背後這麽讨論那叫做謠言,可是幾乎所有人都在背後這麽說呢?

那還是能稱為謠言嗎?

這節課,蘇棋趴在課桌上靜靜的掉着淚。

大家都在認真聽着課,或者是發着呆。

老師也注意到這邊的場景,關切的目光掃了過去,問:“蘇棋,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班上一片寂靜。

尤其是趙翼安,在這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仿佛蘇棋的這個可以決定他的生死。

蘇棋眼裏還挂着淚珠,視線有點模糊,但他依舊可以看見趙翼安看見她時,臉上的神情略不自然,輕輕的對她搖了搖頭。

吸了一口氣,語氣顫巍巍解釋道:“沒事,我想家了。”

聽到這個答案,班上傳來一陣哄笑。

老師聽見蘇棋這個答案,無奈的搖了搖頭:“就這麽讨厭學校?”

班上又是一陣哄笑。

蘇棋努力的揚起一抹笑。

只是眼眶還泛着紅。

老師問完這個問題,說着接下來的上課的內容。

捂住肚子,裏面像是有東西在攪動,痛到讓人窒息。

她與班上大多數同學人際關系很淡薄,大多都是點頭之交,原本只有一個安雪悅,後來是王言月。

安雪悅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卻保持了沉默。

王言月正在和同桌在課上偷偷說着悄悄話,似乎想到了什麽,特意将目光轉向了蘇棋,目光中帶着得意。

同桌叫做溫曦,平時課上總是在偷吃東西,可如今的上課聽的聚精會神,格外認真。

到了課下,蘇棋望着自己上課空白的筆記,勉強的勾起笑,想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些,對着溫馨道:

“能不能借我一下上課的筆記?我沒記.........”

對方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

“對不起,我也沒記。”

那她在課上寫的是什麽?

蘇棋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是說:

“那.......算了吧,謝謝.........”

似乎突然被班上所有人孤立了。

吃飯是一個人,上廁所是一個人,一個人擦着黑板,一個人上着體育課。

女生對話時,會特意繞開她,在角落裏偷偷讨論,有男生在背後編造着有關她的猥瑣笑話。

有時她經過上個廁所,回到座位上,路過一些女生,那些女生會特意躲避開,就像是她身上有着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她聽見背後的對話聲。

“有沒有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子臭味啊?”

她明明每天洗澡,注意自己的衛生,身上怎麽會有味道呢?

聽見這句話女生嗤笑了一聲,語氣嘲諷。

“是不是掉進廁所裏了?不過她和廁所不是正好湊成一對。”

似乎自從這天開始,她經過某些同學,會有人特意躲避,離她遠一點,背後讨論着她身上的怪異的味道。

可她身上真的有味道嗎?

“她是不是性格不好?”

“不是性格不好,是人品不好。”

“別和她說話,難道你也是被人包養了?”

“和蘇棋玩的都是和她一樣的人,臭味相投呗。”

看見她一個人,又有人在背後讨論。

“總是一個人,她性格好怪異啊!”

“是啊,她不僅人品不好,性格也不好。”

大家都仿佛遺忘了,原來的蘇棋,性格雖軟弱,但卻是一個老好人,別人有問題,她都會樂于相助。

交作業時,課代表會故意用手鉗着作業的邊緣處,将她的本子故意與別的本子分離開,仿佛她的本子上面沾染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似乎大家都相信“無風不起浪”,如果沒有發生,那為什麽大家都認為是真的呢?

一個人說是假的,或許是假的,可是說的人這麽多,難道都是假的嗎?

流言說多了,真的也就成為假的,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成績下降的厲害,有老師注意到這個問題,在班上提過讓同學相互幫助,也找蘇棋進行了幾次談話,發現成績并沒有多少改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得了之。

那天她發着燒,在課上昏昏欲睡,醒來後,發現暮色已經開臨。

那一瞬間仿佛被世界抛棄,渾身透着夜色裏的涼。

看門的大爺在關大門時,看見了迎着夜色走來的少女。

渾濁的眼中帶着疑惑,操着濃重的口音問:“你這個娃子咋回家這麽晚?幸好我這個老頭子今天沒有提前把門關了。”

神色慶幸,臉上的皺紋像是放了很久的橘子皮,皺成一團,掉了門牙的臉上帶着對她的關心。

蘇棋迎着月色,輕輕踩着樹上落到地面的落葉,聽着已經幹枯的落葉發出的“沙沙”聲,突然聽見有人在對她說話,呆楞了一瞬。

半響她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對她說話,将唇角揚的很上,像要露出一抹燦爛的笑。

“我沒事。”

似乎是對他說,又似乎是對着自己說。

只是,這燦爛的笑,像是泡沫,脆弱而又虛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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