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你這娃子,這麽晚,真的沒事?”他語氣透着狐疑。

蘇棋微笑着,搖了搖頭。

踏着月色,橘黃色的路燈将她孤零零的身影拉的很長。

這麽晚回去,她不會被罵的。

因為,母親很晚回來,或者不回來。

不會有人知道她什麽時候回家,也不會有人在乎她回不回家。

落葉在空中打了個旋,輕飄飄的落到地面,涼風吹起,像是從骨髓深處升起徹骨的寒。

“娃子........”

身後有人在喊她,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應該不是叫自己吧。

蘇棋心裏閃過這個念頭,依舊往前慢悠悠的走着。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對方力氣用的不大,卻讓蘇棋整個人一驚。

“你........”

話未說完,懷裏突然被塞了一捧黃澄澄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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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咧開唇,臉上的皺眉皺成一團,卻笑的得意而又滿足。

“這橘子是我偷偷種的,我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孫女,她最愛吃的就是橘子,今年果子結了很多,你也嘗嘗,很甜的。”

他期待的望着她。

蘇棋懷裏一捧橘子,有些猶豫的望着老人,長時間沒有與人的交流,讓她不知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思考半響,将部分橘子放在了地面上,拿起了其中的一個。

橘黃色的汁液沾染在白皙的手指上,橘子香甜氣息在空中彌漫着。

老人語氣溫柔,似乎在懷念着什麽,白色的頭發被街邊橘黃色的燈光度上了層顏色,他認真叮囑着:

“你把中間白色的線抽走,不然會苦,我家那個孫女,每次吃橘子時,都會把白線挑的一搞二淨,她呀,最讨厭這白線了,每次要不是我剝好給她,要不就是她自己弄,你覺得.......诶?你怎麽哭了?”

老人被蘇棋突然掉下的眼淚弄的不知所措。

“這橘子很苦嗎?別哭啊,覺得苦了我們就把這些壞橘子都扔了,就再也不吃了。”

他笨手笨腳,努力哄着少女,原本彎下佝偻的背,似乎想做一些高難度的動作,逗她開心,滿臉皺紋的臉上做着鬼臉,模樣瞧上去滑稽而又可笑。

少女一開始只是簡單的啜泣,可後來,眼淚越來越多,像是一只受到委屈的小獸,大滴大滴滾燙的淚珠掉落。

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抽咽着:

“不苦,這是......這是我........我吃過最好吃的橘子。”

真的,這是最好吃的橘子。

早晨,來到班級後,發現自己的位子被別人坐着,同桌溫馨正在和那個女生交頭接耳,不知說到了什麽,兩人突然竊竊的偷笑。

她在自己座位旁站了片刻,發現兩個沒有理睬,依舊在說着悄悄話,腿腳略有發麻,開口道:“這是我的位子,快上課了。”

兩個仿佛沒有聽見,依舊在說話,還時不時笑出聲。

蘇棋伸出手,以為她們聊天太入神,沒有注意到自己,打算輕輕拍打下坐在自己位子上那個女孩的肩膀。

誰知還沒觸碰到她,她就主動躲避開,像是對方手上有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大聲尖叫質問着:

“你在幹什麽?在我身邊呆着幹嘛?這裏有這麽多空間,幹嘛在我身邊蹭。”

“這是我........”

這是我位子,我不在這裏,我還能在哪裏?

話被對方打斷,女生故意捂住鼻子,故意離蘇棋遠了點,憤怒道:“你身上很臭,你知道嗎?”

她明明每天都洗澡。

“這是我的位子,老師安排的,你的位子在那裏。”

說着,女生指了指垃圾桶旁邊的那個位子。

蘇棋順着她的手望向了垃圾桶的那個位子,手指不由自主輕顫一瞬,盯着她說:“真的是老師安排的嗎,”

“今天老師特意安排的。”

她得意而又嘲諷的望着蘇棋。

蘇棋靜靜的望着她,沉默半響,走向了那個垃圾桶的位子。

背後,可以聽見溫馨和女生之間的對話。

“你終于擺脫了她,恭喜恭喜。”

“主要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太重了,每天我都要屏住呼吸,實在是受不了。”溫馨略有羞澀的答案,解釋着為什麽不想和蘇棋坐在一起的原因。

“所以班主任把她安排在垃圾桶旁邊,真的是和垃圾桶一對。”

任課老師看見坐在垃圾桶旁邊的蘇棋,依舊接着講解着書本內容,假裝沒有看見。

大多時候,老師大致可以猜到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更多的,是選擇無視。

就像是後來蘇棋才明白,溫馨她們明明沒有聞到任何味道,卻依舊固執的說着不真實的答案。

不過,跟風而已。

下課後,蘇棋來到辦公室,想知道為什麽将自己安排到垃圾桶這個位置。

班主任正坐在椅子上,油膩膩的臉上笑着,語氣很是誠懇。

他說:“放心,這個位置太長的,有時間,會給你重新安排一個位置,你先忍忍。”

好吧,忍一忍,忍完後,一切都會好轉。

那時,她還有那種天真的念頭,真的認為忍下去,一切都會好轉,認為自己只是暫時去坐那個位置。

只是,那時的她,沒有想過,那個垃圾桶,一直陪伴她,直到去世前夜。

回教室的路上遇見的王言月,她正在和高莉說着什麽,哈着頭,低着腰,态度恭敬。

她也看見了蘇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高莉側過臉,神情充滿得意。

蘇棋腿腳都在打着顫,卻依舊面不改色,直接越過兩人,走向教室。

卻沒有注意到高莉得意的臉色漸漸收斂起來,陰沉沉的望着蘇棋的背影,勾起一抹寒意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蘇棋來到教室,發現桌面上寫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桌肚裏似乎還放了什麽。

疑惑的對着那個東西看去。

伸手,打開。

“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被剝皮,血淋淋的老鼠映入眼簾。

她吓哭了。

旁邊同學聽見她的尖叫聲,哄笑出聲。

“她被吓到的模樣好好笑啊!”

“你看她,還被吓哭了。”

“趙翼安,你要不模仿一下?”

有人打趣着坐在一旁鹌鹑般的趙翼安,讓他來一段即興模仿。

趙翼安沉默片刻,翻書的手指頓了片刻,沒有理會說着句話的人。

但他不模仿,總會有人模仿。

“啊啊啊啊~亞麻蝶~好怕怕啊~”

這人“啊”字帶着纏綿和嬌喘,男生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懷好意的互相交流目光。

“怎麽怕呢?讓哥哥保護你一下呗~”

“有老鼠,好怕怕~”

兩個在教室裏演起了話劇,讓看着的人忍俊不禁。

“你們這樣做有意思嗎?”

蘇棋臉色漲的通紅,脖子上的青筋因為情緒的激動鼓了起來,問起這話來帶着憤怒,卻又帶着哭腔。

“又不是我放的,當然有意思啊!”

對方翻了個白眼,回她這麽一句話。

“你們都知道,為什麽不提醒?”

“為什麽要提醒你,又不是我做的,難道我們還有義務提醒你?別道德綁架了,ok?”

語氣裏帶着不屑。

似乎從這天起,班上就升起了一陣怪風。

只要針對蘇棋一次,就可以獲得一個積分。

積分其實也沒什麽多大的用處,但總有人樂此不疲,争取最高的積分,仿佛就可以獲取更高的榮譽。

一開始是上個廁所莫名其妙一桶水從天而降,又或者是書包裏的書總是被扔,然後在廁所裏找到,有人偷偷在她的座位上塗上520膠,等待她去坐下。

第一次她衣服被水弄濕,透明的水珠黏膩在身上,濕漉漉的,極其不舒服。

當時,她去找了班主任。

那是一個中午,陽光有些大,午後帶着醉人的暖意,熏的人昏昏欲睡。

“老師,我衣服濕了,可不可以請假?”

她低着頭,手指打個顫,輕輕詢問着。

長時間沒有和人的交流,讓她開始害怕起和人之間的對話。

對方沉默一瞬,終于開口了。

“蘇棋,你知道,師生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班主任油膩膩的臉上帶着無奈,長長的嘆息了一口氣,痛心疾首道:

“師生之間,最重要的是誠實!你以為,你把衣服故意弄濕,就可以請假回家了?你就這麽不喜歡上課?”

他居然懷疑她為了躲避上課,故意将自己的衣服弄濕?

白色的床簾被窗外的清風吹起了波浪,陽光灑在對方泛着油光的臉上,蘇棋看着他嘴唇上下不停擺動着。

班主任還在語氣嚴厲的譴責着蘇棋的謊言,可蘇棋卻已經聽不清他在說的具體內容了。

“老師,我可以請假嗎?”

等到班主任說完,她茫然的,眼裏沒有任何焦距的再次重複了自己剛剛說出的話。

“你這........唉。”

對方臉上一開始的痛心疾首變成淺淺的嘲諷,用口袋中掏出手機給她,道:

“給你父母打了電話,和他們說一聲,就可以請假了。”

茫然的眸子裏重新升起了亮光,一點又一點在眼裏彙聚,握着這個普普通通的手機時,像是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掌心冒出冷汗,和衣服上的水混合在一起,撥打手機號碼時手指還在打着顫。

電話........

只要媽媽同意,就可以帶她逃離........

逃離這裏了。

她眼裏的光線越來越亮。

一個又一個數字躍然屏幕上。

最終,按下撥打鍵。

耳邊——

“你好,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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