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四周是寂靜的黑夜，除了我自己外再無半個人活動的跡象，安靜得連針尖落在地面都能聽得見。
大廈外則是另一番畫面的人山人海。全副武裝的軍隊，不斷趕赴現場的超能力者，四處掃射的燈光，以及天空中五光十色墜落的光柱……
偶爾能聽見槍擊聲伴随着尖叫，似乎有走屍從大廈中跑出想要對人發動襲擊，不過在衆多人的包圍之下，還是有驚無險地很快便被制服。
【砰——！】
甚至偶爾能夠聽見一兩聲重物墜落的聲音，很快又再度引來陣陣驚恐的尖叫。
“樓上的幸存者！”很快便再度有廣播聲響起：“請有序的撤離！不要選擇從窗戶逃生！我們的彈簧氣墊還未運輸至現場！現在從窗戶跳下來沒有人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超能力者的數量是有限的！”
“不要貿然行事！”
怎麽回事，竟然已經被逼到這種地步了嗎？
跳樓求生？
我感覺有些驚訝，上前了兩步，走到窗邊開始打量起四周的局勢來。
電力和信號雖然受到了幹擾，不過樓梯和安全通道按理說應該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只要有序地進行逃生，到樓底再和軍隊的營救人員彙合，保障生命安全應該是沒太大問題。
不過在将視線落到樓底出口處後，我發現事情似乎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濃烈黑氣此刻正将整棟大樓所環環圍繞着，就像一條蜿蜒盤旋的巨蟒一般，形成了一堵難以跨越的厚重牆壁。
就算是已經從大廈中逃生出來的幸存者，此刻也被團團困在了黑色霧氣中，根本無法向前挪動半步，只能驚慌地向面前的超能力者們大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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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求救是絕望且無力的。
不僅如此，也在在場的所有人陷入了震驚。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超能力嗎？
走屍已經可以使出這樣厲害的法術了？
還是說……背後難道是有人為操控？
“不得不說，特調組偶爾有那麽一兩個人，确實有些難纏。”正在我陷入思索的時候，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轉過頭，對上了一雙笑盈盈又漆黑如墨的眸子。
他的目光仿佛比四周寂靜的黑夜更加深邃，盡管是眉眼彎彎笑着，卻讓人從中看不到任何一絲的情緒，只有無盡的冰寒。
“裴墨呢？”我問：“你殺了他？”
那高挑漆黑的身影一步步向我走近，我注意到他此刻右手指尖一滴一滴向下緩緩滑落的鮮血，無聲地沒入地面，又飄散于面前的空氣中。
黑暗描邊的身形略微看得出有些衣着淩亂，看起來應當是經歷了一番惡戰。
“他當然打不過我。”蔡嘉禾的容貌隐藏在黑夜中，我只能憑着窗外透進來的光芒勾勒出他尖尖的下巴輪廓。他輕笑了一聲：“逃跑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這答案聽起來并不能讓人感到愉悅。
“不管特調組為你調來多少人。”蔡嘉禾緩緩開口，又着重強調了一遍：“都得死。”
我短暫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的最終目标是我？”我問。
“嗯哼~”蔡嘉禾晃了晃手中拿把如同利刃一般的武器，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反對。
隔着十來米的距離，我們直直地注視着對方。
身後，爆炸與尖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走屍與超能力者的戰鬥似乎已經徹底拉開了序幕。
“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我緩慢開口，忍不住搖了搖頭。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幾個月前遭遇走屍襲擊時的畫面：“花了這麽多時間來布局，不管怎麽看，都像是一筆籌碼極大的買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這麽值價了。”
“呵。”蔡嘉禾聽完，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只輕笑了一聲。
他向我一步步走近。
窗外的火光照耀之下，我終于看清了面前這人的臉。幾個月不見，略有些陌生——皮膚蒼白得像紙一樣，并沒有什麽血色，薄薄的唇緊抿。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微微皺起的眉頭竟透出些許複雜的神色。
“你打不過我。”靜靜地注視着對方的動作，在蔡嘉禾的斷刃落下之前，我的心情竟如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一般，語氣平靜地開口。
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遍，重來一次并沒有什麽意義。
“我知道。”他說。
睡意襲來之前，我只聽見蔡嘉禾的聲音輕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沒有選擇。”他說。
轟隆的建築崩塌聲響起，朦朦胧胧間，我似乎聽見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震天長嘯，就如同沉睡于深淵中的巨獸蘇醒，世界末日也随之到來了一般。
腳底的地面也随之猛烈地震顫起來。
對于看故事的人來說，直通大結局有時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當我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戰鬥似乎已經接近了尾聲。
我看見那棟幾百米高的大廈由奇奇怪怪的筋骨纏繞，竟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狀——被巨大的劍波所削成了好幾大塊，此刻正靜靜地躺在地面，堆成了一座巍峨的山丘。
而地面上，到處是鮮血的痕跡，幾乎每向前行走幾步就可以看見殘肢斷骸。究竟是經歷過一番怎樣的惡戰，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
原本人山人海的廣場此刻也是空蕩蕩的，除了破損被遺棄的裝甲車外，再也看不到活人行動的痕跡。
我其實并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
對于我來講，其實只是一睜眼一閉眼的事。
眼前的情形着實讓人感到有些費解。
【沙沙——】
然而忽然間，我聽見一旁的廢墟中有微弱的聲音響動，便立即大步向前。
——那是一個被壓在殘破路燈下方的路人。
他的臉色蒼白，右腿似乎被戳破，此刻正汩汩地向外淌着鮮血。注意到了我我出現，他的雙眸一亮，立馬帶着哭腔向我求救：“救救我！”
我嘗試着将他身上的障礙物搬開。還好，東西不算很重。
見我一把将路燈扔到一旁，他卻忽然閉了嘴，只睜大了雙眼盯着我，身體略微有些顫抖。
“你……你是超能力者？”他突然問。
“啊，沒錯。”我點了點頭：“其他人呢？怎麽一個都沒看到。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能不能跟我講一下？”
“不……不……”他卻忽然猛地一激靈，雙手撐在地面，向着與我相對的方向爬行了好幾米距離：“不要殺我！”
“我怎麽會殺你？”這個人精神狀态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我搖頭，向他靠近：“其他超能力者們呢？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蔡嘉禾的，他死了沒？”
一般來講，這種劇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麽既然我還活着，蔡嘉禾現在的處境應該好不到哪裏去才對。
我實在是有些好奇昏迷過後的畫面。
“不要過來！”然而讓我沒料到的是，那男子卻忽然失聲向我大叫出聲。他一邊哀嚎着，眼中甚至忍不住淌出絕望的淚花：“放過我！！求求你！！離開這裏！！”
“超能力者有什麽好怕的。”我無奈。既然無法同對方正常交流，那我只好換個對象。說罷，我又轉過頭，開始在廢墟之中努力搜尋起來。
“走屍都是你們變的……”走出一段距離，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顫抖的喃喃自語。
我充滿疑惑地回過頭，又對上了那雙倉皇無措又絕望的目光。
“裝什麽好人，走屍都是你們變的！”他加大了音量，帶着哭腔吶喊。
我終于在廢墟之中找到了眼熟的身影。
穿着綠色的軍裝，右肩上刻着特調組的徽記。其中大概有好幾個人我曾經打過照面，看起來身形略微有些眼熟——不過至于到底誰是誰，我實在是分不清了。
此刻他們的身軀就這麽被直接斬成了好幾大塊，鮮血淋漓地躺在地面上。頭部分裂成一條條長長的口器。只不過失去了生命力的支撐，現如今只能軟踏踏地落在地面上。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實在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蹲下身，再一次确定了頭部上分裂出來的玩意确實是口器過後，我感覺大腦又再一次陷入了混亂。
我真的沒有看錯嗎？
聯想到在廢墟之中救出的那個精神崩潰的男人，他嘴裏所說的話和我此刻面前看到的情形應當也是八九不離十。
出事了。
不僅僅是出現了異化建築物巨型走屍這麽簡單。
出了大事——
【刺啦——】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原本躺在地面上的那堆走屍忽然有了些許動靜。
一條鮮紅的口器如同彈弓一般忽的從地面揚起，随後朝着我現如今所在的方向猛地彈射而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有些狼狽地躲過了對方的攻擊。只感覺心髒一瞬間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偷襲？
然而預想之中的第二次攻擊卻并沒有到來。在我直直的注視之下，那條口器忽然刷一下墜落在地面，微微抽搐着，看起來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活力。
“殺了……”
隐約之間，我忽然聽見一個略微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沙沙的，并不像是來自于人的聲帶，就好像某種腐朽的枯枝樹葉震動着發出的聲響。
“我……”
那聲音說。
我走上前去，在那一堆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走屍肉塊中，終于看到了一張略微有些眼熟的臉。
那面容已經被分裂成好幾塊，實在是很難辨認出他的長相了。不過右肩處的名字我卻是認得，在記憶中甚至打過好幾次照面。
【李元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