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這話一出口,卻是連蕭熠之自己都有些愕然。想是沒料到他會這麽急于和安绾月解釋這件事。

但他與柴萱一直以來确實屬于“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幾年前,柴王妃曾找上他的母親,想把柴萱許配給他,一來是因為柴萱對他頗上心,二來是想借此機會,試圖拉攏他的父親,讓蕭家也成為太後一黨的勢力之一。

他的母親自是知道其間的利害關系,以他年紀尚輕,未及弱冠為由婉拒了柴王妃的提議。自然那年柴萱的年紀也頗輕,堪堪不滿十三歲。

後來,他父親不幸病故,他為父守孝三年,終身之事更被擱下了。

他和他的母親皆以為柴王夫婦會在這三年內替柴萱另覓個如意郎君,哪知,柴萱卻放話說要等他三年。

她這般說,別的對她本有意的王孫公子,自不敢再上門提親。

皇城中的人提起這事,只道他豔福不淺,卻不知柴萱的一廂情願實是讓他難以消受。

他對柴萱從未有過男女之情,且他與柴王政見不合,各為其主。蕭家與柴家合該泾渭分明,他壓根就沒想過要做柴王的女婿。

可不管他怎麽明示暗示,柴萱就是一副“非君不嫁”的樣子。

今年,眼瞅着三年孝期已過,只要他待在家中,柴萱就來癡纏他,想必在蕭府四周還布了線人。不然也不至于他昨晚才剛回家,她今早就找來了,還知道他受了傷,把安绾月帶回家的事。

她這樣的行為,道是癡情,于他而言,不過是徒增反感。

安绾月聽到蕭熠之特意和他解釋他和柴萱之間的關系,倒似怕她吃醋一般,淡淡道:“蕭公子和柴姑娘之間如何,本是與我無關的。”

蕭熠之聽到她這麽說,眼裏隐隐有些失落:他說那句話時雖是有口無心。但話說出了口,不免期待能從她的神情與言語中捕捉到一些別樣的情緒,哪怕她只有一分的在乎,他也能産生十二分的歡喜。

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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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極淡,天幕也只是淺淺的青。一陣風吹過,吹得近處的一架薔薇花枝亂顫,粉嫩纖弱的花瓣随風揚起,亦吹得二人衣袂翩飛。

幾點緋色落在了安绾月雲髻斜绾之處,他的右手指尖微動,正想替她拂去發上的落花。

安绾月回過頭來,目光卻落在了他的右肩處。

想着他左手不便,她便擡起手來,往那上面輕輕一掃。

柔荑拂過,花瓣紛落,他側過臉,這才知道原是他的肩上亦沾上了好些薔薇花瓣。

原本失落的心,因着她這随意之舉,又蕩起了一圈又一圈漣漪。

安绾月見他星目含笑,望向她的眼神極是溫柔,默默地放下手來。

發覺她臉上隐隐有些羞色,他心裏一動,莞爾笑道:“我吩咐廚房備了早膳,應快好了,我先送姑娘回栖雲居用膳。”

“好。”她點了點頭。

昨日蕭熠之煮的木槿花粥甚合她的口味,她現在對蕭府廚子備的早膳倒有幾分興趣。

綠萌萌喝夠了水後,便站在一塊光滑的鵝卵石上梳弄自己的羽毛。它扭首輕啄了下羽勒,又拍了拍翅膀,抖掉身上的水珠,嘴裏發出了惬意的鳴叫。

“萌萌,回去啦。”安绾月喊道。

自這鳥到了蕭府後,便不太安分。她有些擔心它沾染了俗塵種種後,以後再回到山上,會不習慣。畢竟,這是只骨子裏很喜歡熱鬧的鳥。

綠萌萌拍了拍翅膀,又抖了抖冠子,很不情願地回道: “我都聽到了,蕭熠之給你準備了好吃的,卻沒有給我準備好吃的,證明蕭熠之根本沒有把本鳥放在心上,本鳥不回去!”

矯情得很,如果不是因為有旁人在,她現在一準跑過去,抓起它的腳爪,就把它倒拎着走。

蕭熠之見鳥沒有飛回來,安绾月似不大高興,想着若是他的馬不聽話,他這個做主人的心裏也會不太好受的,便自作主張地飛身上去,抓住了綠萌萌。

綠萌萌拍了拍翅膀,原本打算飛走,誰知,卻在須臾間就落入了蕭熠之手中。

擒到綠萌萌後,蕭熠之雙足一點,又把它送到了安绾月面前。

這一來一去,不過只在短短須臾間,安绾月不禁在心裏感嘆:好厲害的輕功,而且看路數,跟她的是如出一家。她的武功是她叔叔親自傳授的,難不成蕭熠之的師傅竟是她叔叔?

她心下驚疑,臉上卻沒表露出多少震動,略一颔首道:“公子輕功真是了得,不知師承何處?”

蕭熠之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地解釋道:“家師乃是陵門傳人顧仲。”

“陵門?”

“姑娘可知兩百多年前,敬國有位叫符陵游的大将軍。”

她豈會不知,她小時候還常聽下人講起符大将軍的事跡。

“符大将軍天縱奇才,平允州,收康城,打得大月俯首稱臣。可惜,天妒英才,史載,天順元年,符大将軍便突發惡疾,與世長辭之時,不過也就二十七歲。”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蕭熠之眼裏也閃過了一絲沉痛,娓娓道:“符大将軍生前曾收過一名徒弟,名顧朝君,顧朝君在符大将軍病逝後,解甲歸田,潛心研習符大将軍所傳授的武功,到了晚年又以符大将軍名諱創做了陵門。到如今,我的師傅顧仲已是陵門的第七代嫡系傳人。”

安绾月萬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般淵源。她記得她的叔叔在教授她劍術時曾和她提過,他那一招一式非他所創,乃是源自于他義父。

仔細推斷,她叔叔的義父極有可能就是符大将軍。難不成,兩百多年前符大将軍并非死于惡疾?與仁明帝病逝于含元殿一樣,不過是為了掩蓋事實所杜撰的托詞。

莫論這些先人,便是她,榮貴一時的靜儀公主在一百八十年前忽消失在皇宮內,亦不知那些史官是如何給後人一個交待的。

蕭熠之的師傅是顧家後人,如此算來,蕭熠之不僅與她是同門,還是她的徒雲孫。

安绾月這般想着,看着蕭熠之的眼神不禁慈愛了幾分。只是她這份慈愛,落在了蕭熠之眼裏,只有“愛”沒有“慈”,惹得他又是心裏一蕩。

“你們兩個不要再聊了。蕭熠之,快把本鳥放下。”綠萌萌被蕭熠之握在掌心無法動彈,到了此時顯然已失去了耐性。

蕭熠之見它一張鳥嘴張得老大,還叫得極大聲,疑道:“是我抓得太用力,弄疼它了?”

“知道就趕緊放手。 ”綠萌萌氣呼呼地嚷着。

“不是,”安绾月搖了搖頭,半蹲下身,伸指往它的腦袋上戳去,故意道,“我家萌萌呀!可喜歡被公子抓在掌心裏了。”

她這話說得天真溫柔,再加上眉眼含笑,神情裏又透露出一絲調皮,有說不出的嬌俏可人。

蕭熠之嗤嗤地笑着:“這鳥原來如此親人,倒比我表妹養的那兩只鹦鹉可愛得多。”

綠萌萌扭了扭脖子,本想在蕭熠之手背上啄上一口,聽到蕭熠之說它比那只臭鹦鹉可愛得多,一下子心滿意足了。

就這樣,這只鳥不吵也不鬧,一臉呆萌的被蕭熠之抓回了栖雲居。

廚房那邊已把早膳送了過來。

除了木槿花粥外,還有好幾樣素淡的小菜。

浮着花瓣的粥盛在荷葉白瓷蠱中,随着玉雕花食盒一塊來的還有兩個蓮紋青花小碗,兩雙象牙柄玉箸,以及兩個白瓷魚尾紋小勺。

安绾月看着這成雙成對的餐具,不知是廚房自作主張備下的,還是蕭熠之特意吩咐廚房這般做的。

“王爺,安姑娘請慢用。”檀兒和苓兒擺完餐具,盛好粥後,便退到了一旁。

安绾月見蕭熠之不僅對那些“成雙成對”毫無意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知他是有意想陪着自己一塊吃早餐的。

來者是客,他陪她吃飯雖是很符合待客之道,但他若不在,她覺得她能吃得更自在一些。

“姑娘嘗嘗粥。”他道。

她回過神來,拿起小勺喝了一口。

“怎麽樣?”

“不及公子昨日煮的。”她據實說道。按理,蕭府廚子的煮粥本領,應在蕭熠之之上的。這粥熬得香稠得當,無可挑剔,但她總覺和蕭熠之煮的一比似缺了些什麽。

蕭熠之聞言含笑不語。

早膳還沒吃完,蕭熠之屋裏的阿慶便走了進來。

他躬身在蕭熠之耳旁低聲說了些什麽。

蕭熠之眉頭微皺,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對她道:“姑娘慢用,剛好有事,先失陪了。”

她默然起身送他。

剛才阿慶說話時聲音壓得很低,但因離蕭熠之近,她還是聽到了阿慶所說的話。

阿慶說:“公子,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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