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寬敞的草地上，趙柔柔頭頂着一本《女誡》，一動也不動地站着。
不知是哪位嘴碎的婆子到她姑母面前告狀，把她早上惹了柴萱的事全抖了出來。她姑母一生氣，給了她兩個選擇，要不背《女誡》，要不“頂書思過”。
她思慮再三，覺得還是“頂書思過”适合自己。
此時，她已頂着書，在院子裏站了三盞茶的時間。
等面前香爐裏的香燒盡，她便自由了。
趙柔柔邊頂着書，邊鼓起嘴，往那香上吹氣……
走廊處閃過了一角茶白的衣擺。
不一會，那人已走到了趙柔柔面前，手中折扇一揚，似笑非笑道：“這不是柔柔姑娘嗎？”
趙柔柔讪讪地賠了一笑：“參見皇上，小女現下不方便，就不給皇上行大禮了。”
來人正是當今天子安承澤。
他的生母蕭氏是先皇原配，乃是蕭熠之父親的表妹，論起親來，他和蕭熠之是表親，與趙柔柔也是表親。
因着蕭熠之的緣故，安承澤認識趙柔柔這位小表妹也有好幾年光景了。差不多的年紀，再加上熟絡，二人有時見了面，便也不講究什麽君君臣臣。
安承澤微微蹲下身，目光與趙柔柔齊平，繞有興趣地問：“你這是又惹了什麽禍？”
“我哪是那種闖禍的人，”趙柔柔嘟了嘟嘴，絲毫不心虛，只委屈道：“都是那個柴萱，趾高氣昂的，還老拿郡主的身份壓我，不過也就比我高了兩個品級。”
“是嗎？”安承澤又是一笑，眼尾一挑：“這好辦，你進宮，朕封你做皇後，到時你的品級比她高，就不怕再受她的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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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柔柔不假思索地道：“誰要到那四四方方的大籠子去！做你的皇後，還不如做我的鳥自由。”
站在一旁的林乳娘見趙柔柔這般跟皇上說話，吓得額上冷汗直冒。
安承澤漸收斂起了笑。
趙柔柔也有些慌了，趕緊改口：“要不我委屈一點認你做爹，你封我為公主吧！”
林乳娘聽到這驚人之語，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
“都受着罰了，一張嘴還不安分些，你是想再添兩柱香嗎？”
蕭熠之冷着臉來了。
訓完趙柔柔後，他又向安承澤行了一禮：“臣見過皇上。”
安承澤笑着示意蕭熠之無需多禮，又随手從一個丫鬟手中拿過書，壓在趙柔柔木頭一般的腦袋上道：“兩柱香就免了，這本書算朕賞你的。”
“唔……皇上……”趙柔柔只覺頭更重了，一雙眼開始泛淚，一副深受別人欺負的小可憐模樣。
蕭熠之很清楚皇上這麽做，不是有意懲罰趙柔柔，而是怕趙柔柔因此又受到了他母親的懲罰。
皇上這是在維護她，這小丫頭卻如此不識好人心。
他笑了笑，伸手道了聲“皇上請”，安承澤便輕捏了下趙柔柔鼓起的臉頰，笑着和蕭熠之一塊往碧桐書齋去。
他這次微服到蕭府來，身邊仍只帶了百裏陳玄一人。
百裏陳玄出身武學世家，今年三十出頭，是他最信得過的貼身侍衛，若沒有百裏陳玄，他每次到蕭熠之這來，可沒這麽順利。
安承澤和蕭熠之談話時，百裏陳玄就站在一旁，并不回避。
“熠之，你身上的傷如何了？”安承澤道，言語中滿是關切。
“還好。”
“聽聞是個貌美的姑娘救了你，你還把人家帶到府裏來了。”
蕭熠之沒想到安承澤竟也會關注到這件事，悻悻道：“是柔柔說的？”
安承澤搖頭道：“不是，你蕭将軍、平陽王是何等人物，一舉一動，萬人矚目，朕有所耳聞，也不足為奇吧！”
說完，又拍了下蕭熠之的右手臂，提醒道：“不過這将軍夫人，平陽王妃可不是随便人就能當的。”
蕭熠之知道他是也不太放心安绾月的來歷，微笑着轉移了話題：“聽聞近來有不少大臣上書提議皇上娶妻立後。”
安承澤無奈地笑了笑：“那是他們太閑了。熠之你年長朕好幾歲，都還沒娶妻，朕急什麽？”
蕭熠之不置可否，起身往牆上一按，原本看起來與尋常牆壁沒有任何不同的牆上立即出現了一方磚頭大小的儲藏格。
蕭熠之自格中取出了一本賬冊，再往牆上一按，牆又恢複如常了。
“這是？”安承澤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蕭熠之。
“這是此次修築堤壩的貪污冊子，裏面記載了有關人員與錢款，都是太後那邊的人，”蕭熠之一五一十地解釋道，“他們以為臣是帶着這冊子離開簡州的，一路對臣窮追不舍，趕盡殺絕，卻不知早在離開簡州前，臣便讓心腹扮成普通的商販，把冊子送回了蕭府。若臣不能平安歸來，這冊子明日也會安全地送到皇上手裏。”
“你這招雖好，可是實在太過冒險。以後這樣的事，朕是不敢再交給你了。”安承澤面有餘悸道。
“皇上言重了。”
安承澤自蕭熠之受理接過冊子，翻看了一會，神色逐漸凝重，咬牙切齒道：“這群賊子……”
借着修築堤壩之名，暗地裏貪污受賄，當真是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皇上息怒。有了這本賬冊，雖還扳不倒太後，但也能煞其羽翼，讓太後一黨收斂。”
“你說的沒錯，這事得一步一步來。”安承澤目光堅毅地看向前方，若有所思道。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安承澤才帶着冊子，胸有成竹地離開了碧桐書齋。
碧桐書齋旁邊就是栖雲居。
安承澤帶着百裏陳玄經過栖雲居時，剛好瞥見栖雲居門口的玉蘭樹下立着個出塵絕俗的人影。
他鬼使神差般地停下了腳步，不覺多看了那白衣女子幾眼。
安绾月也發現了安承澤，當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時，心裏好不驚訝——這位年輕的公子竟有幾分她那皇帝叔叔的模樣，莫非……
安承澤只覺安绾月似曾相識，可一時間又想不起是在哪見過，就在他失神低頭回想的瞬間，安绾月轉身進了栖雲居。
安承澤再擡起頭來時，已不見了安绾月的身影。
“皇上，可要查查這女子的身份？”
百裏陳玄和皇上常到蕭府來，蕭府裏有什麽人，他大抵都是知道的。這名白衣女子從前不曾見過，眼下出現在這栖雲居，不難猜到，她就是救了蕭熠之的那位姑娘。
他能想到這一點，皇上自也猜得到，可百裏陳玄發現皇上看安绾月時的眼神十分古怪，以為皇上懷疑安绾月接近蕭熠之是另有所圖，才有此一問。
安承澤擺了下手，示意百裏陳玄不要輕舉妄動，一雙眼卻仍直直地望向栖雲居：“朕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