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蕭熠之來得倒是時候。她默默地松開了已握起的右手。
柴恒用力一掙，想從蕭熠之手下脫出身來，不料蕭熠之卻在此時突然放手，柴恒失了重心，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蕭熠之身姿挺拔地立在他面前，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柴世子何必行此大禮，雖然你對安姑娘言行無狀，但安姑娘一向大度，柴世子好生道歉，表示不會再犯便是。這般跪着，倒過猶不及了。”
柴恒羞惱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揮拳打向蕭熠之，卻被蕭熠之輕輕松松避過了。柴恒站穩了腳，這才想起：蕭熠之這個小白臉的武功甩他好幾條街。他跟蕭熠之動手，只有吃虧的份，況那小美人還在一旁瞧着，他若敗下陣來，不是更讓小美人覺得他不如蕭熠之。
如此想着，他倒是沉住了氣，笑着對安绾月道：“姑娘的鳥雖傷了本世子的額頭，但本世子就當賣姑娘一個面子，不再計較。待改日，本世子尋個沒有雜毛狗擋道亂吠的好地方，再來請姑娘相會。”
說完，柴恒還不忘對蕭熠之露出了挑釁一笑，帶着他那群爪牙大搖大擺地走了。
“狗世子，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趙柔柔見柴恒走遠了，才張嘴罵道。
蕭熠之有些歉意地對安绾月道：“讓姑娘受驚了，本王向姑娘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今日之事。”
安绾月點了一首，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往栖雲居去了。
她不怕柴恒，更不會把柴王之流放在眼裏。但她才到蕭府幾天，就出了好些事，可見蕭府并非清淨之所。
她早已習慣過那種安靜平和，與世無争的生活，不想卷入是是非非中，也不想因她的原因，給蕭熠之帶來什麽麻煩……
“才住了幾天，為什麽就要離開？”
安绾月把要離開的打算跟綠萌萌說了。綠萌萌聽了，十分意外。
她摸了摸它的羽冠道：“我們都不屬于這裏，遲早要離開的。”
“可是離開後，我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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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這麽大，到處都有山，有林子，我們總能找到适合我們的地方的。”她也沒想好離開蕭府後她能去哪，但她知道她是得離開的。
“哦！”綠萌萌耷拉了下羽冠，半晌後又啾啾喳喳地道，“那我以後不就見不到紅點兒，月寶寶也再見不到蕭熠之了？我剛和紅點兒成為了朋友，它還是要跟我吵架，見不到它也沒多大關系，可蕭熠之和月寶寶從來都沒吵過架，你每次被人欺負時，蕭熠之都站出來幫你，月寶寶這種時候離開了，蕭熠之一定會非常的傷心，說不定還會去撞牆。”
念念叨叨地說完這些後，綠萌萌還不忘做了個撞牆的動作，看得安绾月心情複雜，哭笑不得。
“月寶寶，我知道，你心裏是舍不得他的，”綠萌萌在桌子上踱了一圈後，複又走到了她眼底下，眨了眨一對圓潤又晶亮的眼，歪頭道，“蕭熠之喜歡月寶寶，月寶寶也喜歡蕭熠之。就像紅點兒喜歡吵架，萌萌喜歡吃蟲子一樣。”
聽着這不倫不類的比喻，安绾月忍不住皺起了眉，“胡說，我哪喜歡他了，他那年紀給我當玄孫我都還嫌小些。”
“月寶寶，你清醒一點，你十六歲過後就沒再長，蕭熠之比你大比你高。再說喜歡就是喜歡，跟年紀有什麽關系。萌萌剛出生時喜歡吃蟲子，一百多歲了，還是喜歡吃蟲子。你們人類就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很複雜。”
安绾月被它說得有些心煩，用力地揉起了它圓滾滾的身子。
她想早些離開的另一個原因，正是因為她發現蕭熠之對她格外關注，而她也對蕭熠之有了別樣的情愫。
她這樣的命格，合該孑然一身到地老天荒的。蕭熠之只是個會老會死的普通人，她若真和他有了什麽糾葛，能有什麽好結果？
随他回家住了幾天已是非常不該，再留下去，只怕以後要全身而退會更難。
“你別勸我了，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讓你去跟你的朋友好好道別，後天一早我們就離開。”
“啾啾……”綠萌萌傷心地叫了兩聲，見安绾月已下定了決心，只得認命道，“好吧！雖然我舍不得這裏，但月寶寶去哪我就去哪。我跟月寶寶永遠都不分開。”
“嗯。”安绾月低頭親了下它的小腦袋，不禁有些感動。她早就沒了家人，沒了朋友，可至少，還有這只鳥不離不棄地陪着她，想來，也沒那麽孤單。
*
蔚藍的天空下，一枝枯幹的樹杈上，站着一黃一綠兩只鳥。經過一番“啾啾”“喳喳”的熱烈交流後，那綠鳥直飛向園子另一旁，落在一棵夾竹桃上，大口大口地啃起了花葉。
啃完夾竹桃後，綠鳥又跟黃鳥告了別，撲棱着翅膀飛回了栖雲居。
日頭漸西沉，安绾月獨自一人坐在院子中。
她的一只手輕撐着下巴，一只手則輕輕地敲着石桌，看起來頗有些不安。
明天就要走了！她今日打算和蕭熠之告別，可蕭熠之一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自回來後，他的傷都還沒好，就開始忙碌了，不愧是朝廷重臣！
安绾月等得有些不耐煩，正打算起身回屋，綠萌萌忽飛落在了石桌上，哼哼唧唧地嚷了起來。
“月寶寶，我肚子疼”。
“好端端，怎麽會肚子疼？”安绾月緊張地摸了摸它的小腹。
“我吃了毒花跟毒葉子，一定是中毒了。”綠萌萌道。
它今天跟紅點兒講了它要離開的事情後，紅點兒先是對它表示了不舍，後又給它出了個注意，說它不想離開，也不是沒有辦法。
它問是什麽辦法。
紅點兒便給它介紹了夾竹桃，說是這樹的花葉有毒，吃多了會死鳥，吃少只會頭暈拉肚子。它如果中毒了生病了，它家主子肯定沒心情帶它離開。
綠萌萌深覺這是個好辦法，便采納了紅點兒的建議。
吃完夾竹桃後，它就飛回了栖雲居，等着毒發。
可它左等右等，身子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估摸着蕭熠之又快回來了，這可太急鳥了，無奈之下，它只能裝中毒。
安绾月皺了皺眉：“毒花毒葉？你又不是普通的鳥，許多年前，你吃了巨毒的蘑菇都沒事，這世上還有什麽花葉能毒到你？”
“啊……還有這等事嘛！”
許多年前的事，它哪還記得，但經安绾月這麽一說，似乎還真有這件事。
見安绾月懷疑起了自己，綠萌萌趕緊倒下了，勾了勾兩只鋒利而虛弱的小爪子，有氣無力地道：“嗚嗚……我就是中毒了，我肚子疼……月寶寶你要相信我。”
安绾月：……
綠萌萌挪到了她的手下，露出了毛絨絨的小肚子，繼續哼哼唧唧：“月寶寶，肚肚疼，要揉揉。”
沒錯，如她所猜的那樣，這只鳥不是中毒了，而是又犯起了矯情的老毛病。
看在它這麽賣力演出的份上，她都不忍心戳穿它，伸出一根手指替它揉起了小肚子。
綠萌萌被她揉得舒服，半閉着眼睛，十分享受地道：“月寶寶，我還想聽你唱歌，唱萌萌最可愛的歌，你快點唱。”
“你別得寸進尺。”安绾月低聲警告。
“嗚嗚……肚子好痛，月寶寶一點都不關心我……”綠萌萌做出了一副更可憐的樣子。
安绾月無奈，只能邊揉着它的肚子，邊輕聲唱道：“萌萌，萌萌最可愛，萌萌，萌萌最可愛……”
“啾啾……”綠萌萌趕緊用叫聲去回應她的歌聲。
就在一人一鳥相處得十分和諧愉快時，安绾月忽發覺在不遠處有一雙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她霎時窘得臉都紅了。
綠萌萌沒注意到蕭熠之的到來，發現安绾月突然停止了唱歌，猶舒服地閉着眼道：“月寶寶，你怎麽不唱了？”
都是這只矯情鳥不好，讓她唱的什麽歌，難怪蕭熠之一副驚呆了的表情，她現在都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緩步走了過去。
她尴尬地低了低頭。
“今日碰到了些事，回來得晚了些。”蕭熠之在她對面坐下，用很家常的語氣道。
綠萌萌聽到他的聲音，趕緊翻身起來。
“聽下人們說，安姑娘有事尋我？”蕭熠之道。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連自己的碧桐書齋都沒回，就先到她這來。
安绾月輕輕地點了點頭：“确實有件事……”
幸好蕭熠之沒問她剛才唱的是什麽，不然她尴尬得都想把蕭熠之拍暈。
“不，月寶寶，”綠萌萌知道她要說什麽，趕緊制止道，“月寶寶，不要……紅點兒生病了，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在朋友生病時離開。”
蕭熠之見綠萌萌叫得很激動，像在唱歌，想起了适才安绾月摸着它，對着它唱歌的模樣，不禁伸手在綠萌萌頭上摸了一把。
綠萌萌扭頭對蕭熠之道：“笨蛋，你喜歡的姑娘都要離開你了，你還有心情摸本鳥的頭。”
蕭熠之聽到的不過是一連串悅耳的鳥鳴，低首笑道：“萌萌這是在唱歌給我聽呀！”
綠萌萌知道和他無法溝通，又對安绾月道：“月寶寶，你看看蕭熠之笑得多開心呀！你忍心傷害他嗎？”
“唱得真好聽，安姑娘你說是不是？”蕭熠之說着，又摸了摸綠萌萌的頭。
看着他臉上那輕松溫暖的笑，她一時間有些失了神。
“安姑娘想跟我說什麽事？”蕭熠之道。
安绾月回過神來：“我想……”
“月寶寶，紅點兒生病了，說不定快死了……”綠萌萌急切地說着，好像紅點兒真的快死了一樣。
“安姑娘有什麽事不妨直說。”蕭熠之又道。
看他這無辜不解的神情，是完全沒想到她會和他道別的。安绾月拽了拽手心，終究是改變了主意，轉口道：“沒什麽。”
綠萌萌羽冠一揚，松了一口大氣，高興得直轉起了圈。但這一轉直接轉到了桌子邊，眼瞅着這只傻鳥就要摔下去，安绾月眼疾手快，低頭伸手就去接，不料，蕭熠之也在這時伸出了手。
綠萌萌直接摔在了她的掌心裏，而她的手卻被蕭熠之握在了掌心。
因為同時低頭的緣故，二人此時的距離也被拉近了，她稍一向上瞥，就能清晰地看見蕭熠之微抿的薄唇，她緊張地擡起頭，想拉開和他的距離。
結果，蕭熠之也在這時動了一下，她的唇就那般始料未及地輕擦過了他的下巴。
雖然只有那麽一瞬間，但唇肌相觸的感覺卻異常的清晰。她全身一顫，急忙地縮回了手，這樣大的幅度，吓得綠萌萌直接飛了起來。
蕭熠之愣了須臾，似才明白發生了什麽，轉而看向她的眼神便格外暧昧火熱，還隐隐有些羞澀。
安绾月更加淩亂了——今天真是倒黴至極，她竟在他面前接連出了兩回醜，她剛才好像親到了他的下巴，他該不會以為她是故意的吧！
在這當口，她又想起了那天，她逼蕭熠之脫衣服，然後按着他的胸口給他上藥的事，真的是……恨不得原地去世。
不，不行，她絕對不能讓蕭熠之瞧出她的難堪和羞澀。
她迅速地平複了下淩亂的心情，從石凳上站起，然後若無其事，一本正經地道：“夜深了，公子請回吧。”
蕭熠之目送着她迤迤進了屋，良久，方擡首往天邊望去——夕陽的餘晖還未散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