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平亂

平亂

當日傍晚,不知是不是被逼到了極處,齊王突然召集了手下所有兵力,帶兵圍了皇城。宮人們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佩玉叮叮當當地在走廊處響起。

花荻不知去了何處,江釋月卻在內殿與裴深下棋,不知為何,他聽了那騷亂聲竟然絲毫不驚慌,甚至帶了點笑意,連着吃了她一片棋子。

江釋月沒忍住,還是問道:“你為何要在這裏和我待着?”

裴深驚訝道:“你是我……未婚的夫人,我和你待着,有何不妥?”

江釋月一頭霧水:“我什麽時候成你未婚的夫人了?”

裴深更加驚訝:“你現在竟然已經默認自己成了我夫人了?不妥不妥,我還沒收過庚帖沒送過聘禮,這不妥……”

江釋月咬牙切齒地叫他:“裴深!”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裴深瞪圓了一雙看起來就很無辜的雙眼,驚喜道,“再叫兩聲聽聽?”

不知是誰打翻了殿外的燭臺,一陣亂哄哄的聲音,江釋月往外看了一眼,又轉頭看向他:“你……”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裴深突然伸手,在她頭上摸了一把,笑眯眯地說道,“你放心,我在你身邊,你不會有事的。”

“齊王謀反,皇宮已經亂成一團了,你不去待在陛下身邊,為什麽要和我在一起?”江釋月疑惑地問道,“再說……他謀反,你不該去做點什麽嗎?”

“瞞不過你,小狐貍,”裴深低低地罵了一聲,“你湊過來些,我告訴你。”

江釋月被他這纏綿悱恻又奇奇怪怪的語氣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出于好奇,她還是把頭湊了過去,裴深湊在她的耳邊,語氣宛如一個怨婦,說出來的話卻是正經:“我不方便出面,皇兄自有安排,你擔心個什麽勁兒,我說你肯定沒事,你便安心就是。”

言罷,他居然還伸舌頭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江釋月觸電一般往後一跳,面頰紅了一大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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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與南郁相敬如賓,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動作,現如今碰上這沒臉沒皮的小王爺的撩撥,簡直是不知所措。

裴深看着她惱怒的表情,突然伸出手,把她攬到了懷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找了你這麽多年,如今我才真覺得,終于抓住你了。”

江釋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時間心居然跳得快極了,她咽了一口,盡力平靜下來,說道:“為什麽突然說這種話?”

“想讓你安心而已,”裴深抱着她不撒手,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間,“看你問了這麽多問題,是不是很怕?其實沒關系的,四哥……不會成功的,我暫時不能出面,阿映去找禹王了,此事過不了幾個時辰便會平息,你安心便是。”

禹王。

這兩個字仿佛一桶帶了冰的涼水,兜頭從她發間澆了下來,冷得她立時便打了一個寒顫。

禹王……兜兜轉轉,還是他平了這場叛亂。

不久之後,他就會重複前世的樣子,從一個沒什麽實權的王爺變成聲震朝野的第一權王,在信京無所不能,甚至……

如果她沒有記錯,禹王似乎十分讨厭這個九王爺,在他的慫恿下,與九王爺一母同胞的皇上在最後也厭棄了他的胡作非為,不顧他當初一身軍功,奪權将他逐出了信京。

但如今看來,裴深與皇上的關系……根本不可能被離間啊。

一個猜想漸漸在她心中浮出了水面,江釋月覺得不可置信,又覺得沒有其他的解釋。她沒有掙開裴深的懷抱,而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禹王……你為何不叫他六哥?”

裴深嗤笑了一聲,抱着她的手反而又緊了些,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連聲音都有些飄忽:“你可知道……禹王是先皇後親子,當初我大哥的親弟弟?”

“嗯。”江釋月點了點頭。

“先皇後親子,多大的名頭,當年我母妃得寵,皇後不忿,經常讓禹王和大哥來欺侮我和皇兄。”裴深靜靜地說,仿佛那是完全和他無關的事情,“大哥一心奪嫡,禹王從小便是個小霸王性格,我和皇兄在他們手底下吃了不少苦頭。後來有一天,禹王卻突然轉了性子,開始極力讨好我們,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後來才知道,大哥已經繼位無望,他突然轉了性子,是因為我皇兄……”

裴深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皇兄一即位,他便迫不及待地表忠心,手刃了大哥,逼死了先皇後,只求一道聖旨,保自己一生平安。我和皇兄雖知道他不是真心,但敵不過天下悠悠之口,只得留他性命,但我們彼此都知道,禹王……絕非善類,也不可能一心臣服于皇兄,留着他,總有一日會有大禍患。”

江釋月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所以……”

“所以,”裴深接口,笑道,“我現在不能出面,只讓他占個便宜,以為自己得了皇兄信任。我太了解他了,他一旦有了權力,便會飄飄然,到那時再找錯誤,可就容易多了。”

有一個瞬間,周身的呼喊、打殺、驚叫聲,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音。

江釋月只覺得面前一片白色的光線,朦朦胧胧間她看見一個身着盔甲的影子,眯着眼睛,一箭便貫穿了禹王的胸口。

馬上不再是少年、卻仍舊意氣風發的人在逆光中眯了眯眼,不帶一絲感情地轉過了身,把他的屍體留在了一片馬蹄聲中。

在轉過身的剎那,江釋月似乎看見馬上的青年露出了一個與他歃血的神情全然不同的微笑,那微笑有點憂傷,還帶了一絲掩映在日光之下的溫情。

她看見他策馬來到了某個山腳下,有塊墓碑在雜草叢生的背陰地裏,已經看不清名字。他撥開那堆雜草,笑着在墳前放了一壺酒和一枝梨花。

她聽見他說:“是我來晚了。”

又聽見他吩咐着身後的人:“找宮裏的法師來,做一場法事,把這墓碑……移到我府裏去罷。”

似乎有人在勸阻:“九王爺,這恐怕不妥……”

裴深淡淡地眯了眯眼,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淡漠:“生前不能,死後……”

“我為我心愛之人做什麽,都遲了。”

她還看見他坐在府中,已經少年不再,一雙眼睛卻仍舊執拗得發亮。他的府中種滿了大片大片的梨花,春日裏仿佛新雪般純潔。

有個人問他:“你死之前,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裴深擋了擋眼前的日光,笑着回道:“用我的命,運,生,死,換她下一輩子順遂無憂。”

“長生百歲——”

“福壽萬年。”

原來是你啊。

報仇,報恩,救贖,牽念,所有的所有,竟然都是因為你。

記了我這輩子,上輩子,不肯撒手的執念,把我從地獄拉回人間,都是你啊。

江釋月顫着手抱緊了面前的裴深,裴深不知她為何突然主動,高興地任她抱着,還不忘了貧道:“阿月怎麽突然這麽主動,真是叫我高興得緊。”

她曾經以為她上一輩子做盡了錯事蠢事,南郁肯定不會好好安葬她,來年忌日恐怕連個燒紙錢的人都沒有。無人挂念,無人牽心,無人祭祀,活該她做一個飄蕩千年的孤魂野鬼,困死在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可她卻回來了,睜眼看見了十六歲那年的一樹梨花。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是嶄新的樣子,她能夠掌控自己的人生,甚至還發現了從未發現過的溫情。

是他心心念念,渡她重活了一世。

裴深感覺自己懷裏那個人在顫抖,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江釋月便擡起了頭。今日她沒有上妝,一張素白的小臉梨花帶雨,聲音哽咽,唇角卻有笑意:“多謝……多謝你。”

不知大殿外發生了什麽,卻無一人進殿來。嘈雜的聲音一直到傍晚,約摸着太陽剛落,大殿門便被一腳踹開,裴映一臉喜氣洋洋,卻只簡短地說了句:“成了,計劃順利。”

裴深似乎無聲地松了口氣,終于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皇兄呢?”

裴映朝他擠眼睛:“正當着一群老臣在那裏大誇禹王呢,說得那叫一個精妙絕倫舌燦蓮花,真沒想到堂堂天子竟然如此巧舌如簧……”

江釋月擡了擡手打斷了他,實在是不忍心繼續聽了:“你的先生若是聽到你這樣濫用成語,準能氣得背過去。”

裴深順手在裴映頭上一敲,然後回頭沖江釋月露出了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我走了,我要去挨罵了,皇兄估計會把我罵得很精彩,說不定還會挨打,晚上再來找你。”

他那句“晚上再來找你”說得太過暧昧,裴映沒忍住,在一旁“嗷嗷嗷”了起來。江釋月臉一紅,卻沒退縮,笑吟吟地回了一句:“好啊,我等你。”

裴深一愣,反而臉紅了,他沒有繼續說,反手拽着一旁嗷嗷叫喚的裴映便落荒而逃,跑得比兔子還快。

江釋月:多謝你。

裴深:你謝我什麽???我怎麽有點懵逼??所以我這算是追妻成功了嗎??

夜宵:這怎麽能叫追妻成功,這才哪跟哪兒啊。(抱頭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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