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愛恨
愛恨
淮臨王尋回獨女,江釋月加封郡主,消息不久便傳遍了整個信京。各家少女驚訝之餘紛紛贊嘆江釋月的好運氣,也不禁感慨,怪不得這信京第一美人出身卑微,卻有那樣的好樣貌,原來她的母親本就是嘉朝遠近聞名的美人。
江延更是一頭霧水,自從上元之夜後他便沒有見過江釋月。先是皇上親自傳了旨要讓她在宮中小住,他本以為是皇上看上了她,還高興得不得了。誰知沒過幾天便有了消息說她原是淮臨王的獨女,走散多年,終于認祖歸宗。
江延心中惴惴不安,卻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淮臨王倒是客氣,遣人給他送來了一整箱金條。言語之間是感謝他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可他聽着話裏話外都不對勁,也不知江釋月說了什麽。
不過他也不算太過擔憂,因為他和江景選擇的陣營——禹王,自上元之夜後,得了皇上的十二分信任。
齊王兵敗被囚,帶兵平反的禹王立了大功。皇上暫時沒有子嗣,有傳聞說皇上有意将皇位傳給兄弟中的一個,禹王功勳加身,又得嘉獎,怎麽看都是最有可能的人選。
本和皇上一母同胞的九王爺,卻因上元之夜的懈怠被勒令閉門思過,現如今更好,西北戰亂,皇上直接将他發配到了邊疆,明顯是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寧王不問世事,寧王世子跟随九王爺出征,皇上的意思,幾乎是昭然若揭。
江延暗中投靠禹王不過近期之事,但得了他不少信任,他也知道江淩瑤在禹王府,但只能裝作不知——有一個逃出了天牢,還被人當侍妾的女兒,總歸不是什麽光鮮的事情。只要他跟着禹王,仕途通順,還用得着管這一個女兒?
“月兒——”
江釋月在妝鏡前,聽見了這個聲音,便笑着回過身來:“母親。”
顧沁之本就是溫柔又親近的人,就算起初隔膜,但畢竟有血緣在,經過了一兩個月,二人也與一般母女無異了。知道她一時也改不掉原來的名字,顧沁之也不逼她,幹脆直接叫“月兒”。
江釋月近日也想了許多,她重生過後,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感情,有些時候她自己想起,都覺得恍如隔世,沒有什麽真實感。但她想清楚之後,便也覺得如此很好。
她有了新的機會,來面對新的親情和愛情,與她有血仇的那些人,要麽已經身在地獄,要麽也在地獄的邊緣了——裴深臨走之前向她承諾過,只要他回來,便會立刻替她報禹王之仇。
只有——南郁。
那個曾經讓她又愛又恨的人。
江釋月呆滞地想着,南郁這輩子似乎從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他在闕陽山救她一命,不顧惜自身保全了她的聲名,又從未做過逾矩之事,有些時候,她甚至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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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閉上眼睛,便是前世的場景,冰天雪地的南府後院,甜膩的調笑聲,他賣了她時候的毫不猶豫,最後死去之前,流了一個院子的血。
怎麽能不恨啊。
心亂如麻。
似乎覺察到她出神了,顧沁之很貼心地摸了摸她的頭,關切道:“月兒,你怎麽了?”
“無事。”江釋月低低答道,“母親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
“有幾件事要告訴你,”顧沁之拉着她的手,盈盈笑道,“你托花荻幫你在江南找的人,我已經找到了,是阿釋的親人,我和你父親會好好安置他的。”
江釋月一怔,随後道:“多謝母親。”
許筠上輩子死得凄慘,這輩子在顧沁之和許瀛的保護之下,理應一世安寧。
“傻孩子,你跟我道什麽謝,”顧沁之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随後又遲疑道,“只是阿釋的親人……他收養了一個孩子,那孩子似乎與齊王有什麽瓜葛。我們這次這麽容易找到他,還是因為禹王的人盯上了他,才如此順利的。”
江釋月心不在焉,并沒有聽下去,顧沁之卻興致勃勃地繼續講着:“對了,阿月……你年歲不小了,從前身份低微,江家那位又不是什麽好人,因而耽誤了你。現今我和你父親打算在信京給你選婿,你可有什麽喜歡的人?”
一瞬間,江釋月面前便浮現出了裴深那張吊兒郎當的臉,絕美無俦,又飽含深情。他臨走之前,在信京的城門下翻身上馬,年輕的面容在太陽之下閃光。
他說:“等我回來,我便娶你。”
是什麽時候,這個從前與自己并無半點瓜葛的人,住到了自己的心裏?
她還沒有回答,顧沁之便憂心忡忡道:“我似乎聽聞你對皇上那個九弟有些感情,可是父親母親私心并不想讓你嫁到皇家去。皇家事多,位高權重之人又多薄情,我們怕你……不過若是你自己願意,也是無妨。”
“我……”江釋月想了想,只道,“此事尚還不急,母親容我緩緩再說吧。”
顧沁之只覺得她仍對裴深猶豫不決,也沒有逼她,便笑道:“也好,也好,除此之外,你身邊那個丫頭的婚事,你可想好怎麽操辦了?”
裴深臨走之前便叮囑了她,花荻和荊陽相戀數年,趁着尚還風平浪靜,早些把婚事辦了也好。江釋月也喜歡花荻,提起此事,便來了興趣:“我倒是想了一些……”
母女二人正私語中,許瀛卻意外地走進了她的房間。顧沁之有些驚訝:“夫君怎麽來了?”
江釋月便也依禮:“給父親請安。”
“月兒,不必多禮。”許瀛也是真心疼她,倒也不在乎什麽繁文缛節,“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春試放榜,有人來我們府上拜訪……”
顧沁之便更加驚訝:“你名頭大,舉子來拜訪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何須你專門跑來一趟?”
“不是。”許瀛看了江釋月一眼,欲言又止,“春試的狀元郎是信京好人家的孩子,剛一放榜便備了大禮來了咱們府上,我本來以為是想尋個政治庇佑……可誰知……”
顧沁之疑惑地睜了睜眼,卻聽許瀛繼續說:“他與我談了許久,只說是想要求娶月兒,他便是為了月兒,才去努力科舉,掙這個名頭的。”
“是誰家的孩子,樣貌談吐如何?”顧沁之倒是有興趣,笑着問道,“是月兒從前的舊識嗎?”
江釋月心不在焉,并未放在心上,只笑道:“承蒙母親的好樣貌,信京我的舊識倒有許多。”
“是個好孩子,瞧着一表人才,”許瀛嘆了一句,見江釋月不反感,倒也松了口氣,“夫人帶着月兒去前廳見見吧。是國公府的孩子呢,夫人可還記得南國公,當年……”
南國公府。
江釋月突然打了個激靈,有些失态地震驚道:“南國公府?”
南秋體弱多病,應該是從未考慮過入仕的,那麽便只有可能是……
可是他當年連賜婚都那樣不情不願,怎麽可能會想要娶她。
江釋月跟着顧沁之去前廳見他,心裏震驚不已。南郁背對着她站在前廳,他是一個人來的,身量挺拔,铮铮傲骨,月白色的長袍,依稀還是舊年的樣子。
聽得有人聲,他便轉過了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見過王爺王妃和……小姐。”
“後生不必多禮。”顧沁之打量了他幾遍,倒是滿意得很,口中熱絡道,“今日春試剛剛放榜,怎麽這麽着急?”
南郁溫和地看了江釋月一眼,笑着垂下了眉去,一字一句地說:“我自春考之前就一直期待着這一天,迫不及待地來,是因為,我真的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江釋月死死地盯着他的睫毛,他垂着眼睛,睫毛在微微顫抖,這個動作她再熟悉不過,證明他很心慌——可他在慌什麽?
顧沁之見她出神,以為是她害羞,便也打圓場道:“南小公子,曾經和月兒是舊識嗎?”
“是,”他答道,“是很熟悉的舊識。”
不知為何,他刻意把“熟悉”咬重了幾分,仿佛在暗示些什麽。江釋月退了一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些冰冷的防備:“我自認為,和南公子并不熟。”
江釋月其實一向不是冷性子,在回到自己家裏這幾日,更是待人親切溫和,二人從未聽過她這樣的聲音。
南郁卻沒有難堪,連表情都沒有動一動,他擡起頭來,眉眼彎彎地笑道:“那也沒關系。”
這樣的南郁,她幾乎從沒有見過。在她的印象當中,南郁自少年時便是個冷性子,冷心,冷情,一身都是刺,從前是冷漠防備,進入官場後是精明守禮。即便是對她,即便在新婚之夜,他都很少會笑。
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上次見面已經是半年之前,她破釜沉舟地劃破了自己的胳膊,從尚家的窗戶跳了出去,隔絕了一切和他的可能。當時南郁還是曾經她熟悉的樣子,年少青澀,彬彬有禮,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也冷靜得可怕,可如今,就連笑,都帶了幾分試探。
像一個賭徒。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江釋月被這個念頭燙得一驚,她擡起頭來,重新打量了南郁一遍。南郁也不躲閃她的目光,任由她看,直到她開口,幾乎要咬破自己的舌頭:“父親,母親,我有話對南公子單獨說。”
快要大結局遼=w=
番外可能會寫南公子,我倒很喜歡這位朋友
我好像喜歡所有悲劇角色(變态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