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雲岱冷漠的表情終于流露出一絲痛苦。

全班頓時像香甜的爆米花炸開鍋,噼裏啪啦的“卧槽”響徹教室。

“卧槽,原來不是第三名要超過雲岱,是雲岱差點把季月笙超了!”

“卧槽,雲岱你怎麽不超死季月笙!可惡啊!”

鳳羨嬌慶幸地捂住胸口,“太好了,幸好雲岱反攻失敗,要不然cp站反了就不好搞了。”

石蘭的表情難看極了,原以為雲岱會被班主任批評得狗血淋頭,沒想到反而讓他狠狠地裝了一把!

後排的何旭明笑嘻嘻拍了拍季月笙的肩膀,“季神,神座要不穩咯,可別掉下來啊。”

季月笙對是不是第一名沒有什麽執念,因為來得太容易,沒有任何壓力,他從來沒有榮譽加身的成就感。

他看向雲岱冷漠的側臉,心想如果是這個人來,也不是不可以。

班主任“教訓”完後,又苦口婆心提醒道:“下次不要再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了,知道麽?”

見對方聽話地點點頭,他才算滿意,開始拿起語文書講課。

一節課平淡地度過,坐在雲岱前排的人始終低垂着頭,哪怕班主任誇獎他也沒反應,依舊垂着頭用頭發遮住眼睛,只露出啤酒蓋厚一般的眼鏡,好似陰暗又沉郁。

早就看不慣他的同桌冷笑一聲,起了壞心思:“宋生,你不難過麽,原本以為你差點就是第二名了,沒想到還是差人家雲岱那麽大一截兒。”

宋生沒理會他,還是垂着頭。

換做平時,同桌也就陰陽兩句,就沒勁兒地收回注意了。

但這次他注意到宋生襯衫校服長袖遮擋下手機光,同桌像是發現新大陸,驚訝道:“書呆子也會用手機,在看什麽?”

他将頭湊過來,想要偷窺手機屏幕,但宋生迅速地将手機屏幕熄滅,将手機揣進口袋。

同桌輕蔑地“切”一聲,“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還不讓人看。”

宋生當做沒聽見,面無表情站起來去廁所。

廁所隔間封閉性很好,門把手鎖上坐在馬桶蓋上,這短暫的十分鐘,是少數宋生神經不用緊繃的時間。

手指點亮手機屏幕,手機裏面空蕩蕩的,下載的app很少,幾乎都是系統自帶的。

他直接點開手機相冊,裏面只有寥寥不多的照片,幾乎全部是風景照,只有一個人的照片躺在其中。

那人随意地靠在走廊柱子上,戴着聽力耳機,手裏拿着英語單詞本。背後碧藍如洗的天給他做陪襯,風吹拂過撩起他額前碎發,白襯衫一角微微掀起,露出白皙的一點皮膚。

他隔絕了外界,注意力只在單詞本身上。

他沒看到宋生,也沒有發現宋生偷拍他。

所以這一張獨一無二的照片,安安靜靜地躺在宋生的相冊裏。

宋生坐在馬桶上,看着相冊裏的人,單手捂住臉,聲音輕飄飄的,透出難以忍耐的痛苦與迷茫,“雲岱……好喜歡……”

*

“你想不想加入學生會?”季月笙舊事重提。

雲岱沒回複,無聲地拒絕。

“真的不來?”

“不。”

季月笙笑眯眯的臉逐漸僵硬,他一反常态,露出強硬的一面,“讓你加入學生會并非是想讓你做什麽事情,只是我需要時刻把你看在我身邊,防止你洩露秘密。”

因為月考的事情,雲岱情緒不好,聲音難免冷硬了幾分,“沒有人想知道你的秘密,因為毫無價值。”

季月笙貼了冷臉,不由得也有些生氣,不想再理雲岱。

他不明白明明是這個人喜歡自己,态度還這麽差。

這種态度,怎麽可能追到他?

心緒煩亂的季月笙翻開數學書,盯着上面的數學公式,卻一點沒看進去,只是盯着公式發呆。

片刻後,他醒悟過來: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在乎雲岱的想法?

這也太奇怪了,一點也不像他。

雲岱在他心裏,只是一個完全不重要的角色,人生的過客罷了。

想通這一點之後,季月笙的心情好很多,将數學書上所有公式挨着推算了一遍。

雲岱坐在窗邊,眼前寫着的試卷突然蒙上一層不明顯的陰翳,他已經腦補出班主任的臉貼在窗戶上了。

但轉頭一看,只看見了暴怒的錦山的大臉,“雲岱,你給老子滾出來!”

終于找上門來了?

雲岱放下筆,将抽屜裏的東西拿出來,随後走出去。

出來才發現不止錦山,還圍了不少吃瓜群衆。

雲岱心裏嘲笑錦山的愚蠢,既然要實現又一次校園暴力,還不躲着點,敢這麽明目張膽。

真當年級主任吃素的?

錦山看雲岱走出來,急忙跑過來就要捉他,生怕他跑了,但被對方靈巧躲過。

“潔癖,”雲岱毫不掩飾嫌棄道,“有事說事。”

“你還敢從教室出來,我百度過了,協和中學的校長根本不姓雲,和你也沒半點關系,你個龜孫居然敢騙老子,”錦山暴跳如雷,伸出肥厚的大手就要再次捉雲岱,“老子弄不死你!”

雲岱一躍,躲入教室門內,錦山卻沒有沖動地逮人,只因他有所忌憚。

那個穩穩坐在教室裏推算公式,不去看熱鬧的人——季月笙。

季月笙的父親是協和學校的校長,母親更是權勢滔天,曾經是政界一手遮天的人物,哪怕現在已經退隐,卻依舊存有恐怖的背景和人脈。

如果得罪了季月笙,季家想要搞死他包括他家,容易至極。就算是出惡氣,也要小心謹慎。

雲岱身體靠在門框上,冷聲道:“你真的要打我,想好了?”

“不用想,老子現在就想揍死你!”

回想起廁所裏下跪磕頭扇巴掌的屈辱,錦山怒火直往腦門上沖,今天如果不教訓雲岱一頓,他可能半夜都會氣得睡不着。

雲岱眼睫微垂,看着手裏的文件,突然覺得一陣無趣。

他随手一抛,将手裏厚厚一沓紙一扔,紙張如翩跹的蝴蝶紛飛,有的落在走廊上,有的乘着風飄落下樓。

有人撿起地上的紙,有些疑惑,“這是……開除通知?”

錦山被他吓唬過一次,根本不信他的邪,“還想再整老子?做夢!”

撿起紙張的路人猶豫道:“可是上面印的好像真是學校的印章。”

聽到這話,錦山不由得心頭一慌,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短信聲。

他手顫抖地掏出手機,看到短信上的內容,他幾乎目眦欲裂。

【錦山同學,經相關同學檢舉,你存在多次嚴重違規行為,經校務處查證屬實,為嚴肅校紀,将給予你開除學籍處分。】

錦山當場破防,手用力地錘在牆壁上,“我不信!這他媽不是真的,是雲岱你搞出的陰謀!”

看着雲岱面上的雲淡風輕,他心底那一絲僥幸也被磨滅了,“你不是騙我的麽?”

“校長是我舅舅這句話是騙人的,”雲岱面無表情,“但我舅媽是校董這件事是真的。”

雖然舅媽長期不管事,但這點小權利還是有的。

“原來是我……”錦山變得有氣無力,剛才的嚣張氣焰全然不見,像一條被痛打的落水狗。

他大可以不顧風險,先揍一頓雲岱爽了再說,但這之後的風險他不敢承擔。

原來雲岱從來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他麻木轉身回到自己教室,開始收拾書包。

雲岱看着他狼狽的背影,有些興致缺缺。

校霸?也就這樣。

沒有血性的家夥。

這一場鬧劇被人發在論壇無限放大,用極其誇張的語言描述當時的場面。

一時間無數人開始猜測雲岱的背景,季月笙和雲岱的cp粉也進入徹夜狂歡。

因為她們一廂情願地認為是季月笙幫了雲岱,用強硬地手段逼退了校霸錦山。

實際上如果雲岱真出了問題,季月笙也确實會出手,雖然是出于一種想看雲岱被幫忙後氣急敗壞的心态。

沒看成雲岱的樂子,季月笙很遺憾,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松。

雖然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輕松什麽。

熱鬧過去後,總會迎來新的熱鬧。經歷過痛苦的月考後,就是萬衆期待的藝體節。

作為學生會主席的季月笙,在這段時間忙得腳不着地。整個藝術節的流程都是他負責,雲岱現在想來,季月笙非要讓他進學生會,指不定有着讓他做苦力的意圖。

季月笙表面溫文爾雅,背地裏一肚子壞水,雲岱再了解不過了。

上午是運動會,季月笙就報了一項兩千米長跑,賽場外都是加油聲。

再沉穩的學生,到底還是年輕的學生,有揮灑不完的精力,面對運動會,無論如何都忍不住在闊大的運動場心潮澎湃,揮灑汗水為班級争一份榮譽。

但雲岱不在這類人中,他是相當沒有集體榮譽感的人。

他不喜歡曬太陽,也不喜歡流汗,汗水打濕後背的感覺,實在太惡心,他難以忍受。

他一步步朝着運動場外走去,一句句“季神加油”“主席加油”被他抛在身後。

他回到教學樓附近,教室門被鎖上了,他随意找了個涼亭,仔細地墊上兩層衛生紙,才坐下看書。

書是他從圖書館借的,半舊不新,上面有前面的借閱者寫的筆記,略微泛黃的書頁透出墨香。

雲岱靠在涼亭柱子邊上,背脊沒有之前挺得那般直,呈現放松閑适的姿态。

涼亭上纏滿了藤蘿,綠葉蔥蔥郁郁,籠上一層綠色光影,紫色的藤蘿花垂着,随風輕輕吹拂、搖動、掉落。

花瓣落在書頁上,被人輕輕拂去。透過綠葉縫隙的一縷細碎陽光落在書上,空氣中只傳來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響。

突兀的哭聲打破這片刻寧靜,近在咫尺,雲岱不得不合上書,看向旁邊哭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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