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季月笙沒忍住,問道:“你在背英語單詞?”

雲岱停下背誦,點頭,但想到對方看不見,只能道:“是。”

對方相當不解,“背這個有用麽?”

畢竟現在連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雲岱有些奇怪道:“為什麽沒用,你高考不考英語?”

季月笙聽到他的回答,面上表情一愣,随之輕笑出聲。

是了,他的同桌就是這樣的。

這樣的天然,反倒顯得他之前的杞人憂天有些呆。

季月笙問:“如果我沒記錯,英語四級的第一個單詞就是abandon,你一直在背這一個單詞?”

雲岱:“不,我把四級四千五百個單詞過了兩遍,這是第三遍。”

聽到這句話,季月笙心頭一驚,一是為雲岱的記憶力,二是複習了兩遍四級單詞,時間應該差不多過了十個小時左右。

地震的搜救難度很大,已經過去十小時了,都沒有搜救隊找到他們,難道真的要……

他仰頭,卻只能看見書桌的鐵皮底。

身體已經極度疲乏,胃部因為長久沒進食,難受的灼痛侵蝕內髒,他忍不住輕咳。

雲岱沉默一瞬,輕聲道:“你要是難受,就和我一起背誦單詞吧,這樣時間消磨的快。”

“我不是很喜歡英語,”季月笙勉強扯出一個笑,不浪費他的心意,“我就背誦古詩詞好了。”

夜裏寒冷,兩個少年身體貼得更近了些,像是荒野求生的旅人,被迫互相以體溫取暖。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困意席卷兩人,頭頂細微的窸窸窣窣聲,讓他們稍微清醒了些。

長時間沒有喝水,嗓子已經變得相當幹癢,季月笙強撐着道:“會不會是搜救隊。”

“希望不會是老鼠。”

“沒發現你還挺幽默的。”但季月笙沒有被他的幽默逗笑,而是心頭有些苦澀。

如果真的不是,他們就将繼續無望地等待。

季月笙腦袋有些昏昏沉沉,就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終于聽到有人道:“聽老師說這裏還有學生被埋,我們得在餘震來之前仔細地搜一遍。”

季月笙閉上了眼,手搭在雲岱身上。

雲岱知道他什麽意思,當即想大喊,但聲音幹枯沙啞,穿透不過層層石塊鋼筋。

上面有人不停地走,不停地探索,他始終無法通過聲音傳遞救援信息。

在即将失去意識前,他想起季月笙的手機。

在黑暗中摸索着,冷汗爬滿後背,他強撐着用季月笙的指紋解鎖手機,打開手電筒向上高舉!

如果現在是黑夜,光總能透過縫隙,傳遞出他們的救援信息。

舉了不知道多久,他眼前一黑,緊接着失去意識。

*

再次醒來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天花板懸在頭頂,白熾燈有些過于刺眼,刺激的消毒水有些難聞。

雲岱動了動手,就一陣刺痛,他擡眼看過去才發現手腕紮着吊瓶。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個笑話:醒來一群護士圍在眼前,笑得十分開心,說了句“恭喜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女孩子了”。

然而現實是既沒有護士,也沒有家人陪護。

他閉上眼,等了好一會兒,一個醫生推門而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取下挂在胸口口袋的筆做病情記錄。

雲岱開口問道:“你好,我身體有出什麽問題麽?”

醫生搖頭,“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太久沒有進食,身體比較虛弱,需要挂幾天鹽水。”

雲岱想了想,将地震被困時,自己差點休克的經歷告訴醫生。

對方沉思片刻,回答道:“過度緊張會引發過度呼吸綜合征,及時救治不是什麽大問題,平時注意放松心情。”

想到這裏,雲岱不由得問道:“和我一起的那個同學,他怎麽樣了?”

醫生回憶了一下,回答道:“他比你嚴重些,被碎石砸中了腿骨,現在還在做手術。”

雲岱聽到這裏,不由得一愣。

突然明白為什麽季月笙身體素質比他強,還會比他先暈過去了。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受了傷。

見雲岱不說話只是沉着臉,醫生叮囑了兩句,便退出房間繼續巡查。

手機就在手邊,他剛想給季月笙發兩條消息,就見有人推門而入。

雲凜提着一個果籃放在床頭,面露擔憂道:“沒事吧?”

雲岱搖頭,“沒有大問題。”

對方松了口氣,“沒事就好,爸媽在外地出差,坐飛機回來還要那麽久,你先在醫院靜養兩天。”

雲岱聽到爸媽要來看他,不由得垂垂眼,轉移話題道:“哥哥,我有個同學也受傷了,你能去看看他嗎?”

雲凜聽到,不由得有些意外,“誰?”

要知道他這個弟弟,除了親人和成績,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也不和誰交往。

今天居然主動讓他去看望一個人,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去護士站根據雲岱提供的姓名查了房號,一進去就看見一個面色慘白的少年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苦兮兮地掉在架子上。

少年相貌斯文俊秀,哪怕穿着病服也不影響他的容貌,是一眼看着就十分賞心悅目的類型。

面容俊秀,但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卻相當有攻擊性,明明只是懶散地合着,瞧見人來便将淩厲的視線投注出去。

清淩淩的眼仿佛夾着冷意,在看清人之後,平直的眼角又彎起來,仿佛很好說話的模樣。季月笙唇角帶笑,問道:“您是?”

雲凜上下打量他一番,略微點頭,“我是雲岱的朋友,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

他出于一種微妙的考察心思,故意沒有說是雲岱的哥哥。

這種被評估了一番的感覺并不好,但季月笙聽到是雲岱的朋友,也沒翻臉,反倒是好脾氣道:“謝謝關心,您要吃水果麽?”

他指了指旁邊已經削好的蘋果,因為放置了半小時,已經有一些地方氧化變黑。

其中的敵意不言而喻。

雲凜果不其然拒絕,“不用,你自己留着吃。”

季月笙笑笑,“那麽,您找我還有什麽事麽?”

“沒有,我只是有些好奇,”他順勢坐在旁邊的陪護座位邊,“你是怎麽和雲岱認識的?”

“我們是同學。”這種查戶口的感覺,讓季月笙心頭有些不爽。

“只是這樣?”

“僅此而已。”

雲凜還想再問,就聽見一段有些扭捏的哭聲,“我的兒,怎麽就把腿給弄斷了,沒有影響到別的地方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雲凜有些好奇地轉頭,就見一個在夏天穿着貂皮的女人推門走進來,塗着蔻紅指甲油的手裏拿着一張手帕,擦着自己不存在的眼淚。

見到有外客,女人順勢收起了自己誇張的動作,沖雲凜點頭,“這位是?”

雲凜也知道來的不是時候,略微點頭,轉頭對季月笙道:“既然有人看你,便不多打擾了。”

雲凜走出去,女人才坐到陪護椅上,壓低聲音神秘道:“你朋友?”

季月笙搖頭,“不是。”

女人也嗤笑,“我看也是,你能認識這麽正經的人?”

季月笙被他媽損慣了,“假正經罷了。”

宋青雲從送來的慰問禮中随意挑了挑,找出一小盒精裝餅幹拆開,輕聲問道:“我問過醫生了,沒骨折,只是傷口有些深,靜養兩個月就行,半個月後再來拆石膏。”

對方輕嗯。

宋青雲一邊撚着餅幹,一邊絮絮叨叨道:“下次別逞英雄,把自己置身這麽危險的境地,聽到沒?”

雖說他這媽看似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相當關心自己的好大兒的。

季月笙心不在焉地應聲。

宋青雲察覺到他的情緒,問:“怎麽,有話要說?”

季月笙搖搖頭。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說了,”宋青雲用手絹細細擦拭手指上沾着的餅幹碎屑,漫不經心道,“月笙,你是不是談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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