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像是陰冷的毒蛇吐出蛇信子,噴發着帶毒的黏液,纏上身上每一寸肌膚,雲岱只覺得感到一陣陰寒。

他不再多說一句話,轉頭拔腿就跑,朝着人潮方向奔去。

他不愛體育運動,身體素質算不上好,面對已經完全長開的社會人士更是沒有半點優勢。

對方像是貓捉耗子一樣,只落後半步跟在後面,時不時傳來黏在一起的聲音,“小樣,你是在和我玩兒欲擒故縱麽?”

雲岱跑得肺部灼燒似的疼了,心裏罵了無數聲髒話,卻還是被對方輕易追上,狠狠捏住肩膀,“別跑了,哥哥跑得很累,要怎麽補償哥哥?”

雲岱毫不猶豫地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掙脫他的魔掌罵道:“補償你大爺!”

說完繼續向前跑。

花襯衫青年直接被打蒙了,捂着陣陣作痛的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眼中帶着狠意,“看來今天不把你玩兒爛,是收不了場了!”

他再次追上去,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雲岱萬分後悔走到距離人潮那麽遠的地方,跑了這麽久始終隔了一段距離。

眼看就要再次被捉住,他就地撿了塊石頭,目露狠意。

花襯衫青年見他停下來,吊兒郎當走過來,笑道:“怎麽不跑了?是不是認命了?”

夜色有些黑,他沒看見對方藏在背後的石頭,還以為對方是任他捕殺的小兔子,而自己則是身處高位的獵人。

雲岱頭腦冷靜到極致,笑着回答道:“是啊,我認命了,反正這種事情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花襯衫青年越走越近,臉上挂着淫笑,“放心,哥哥不會弄疼你的。”

雲岱身體緊繃,在心裏倒計時,等他完全靠近,就朝他頭上來兩下。

第一次做這種事,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若是下手太輕或者太重,惹上麻煩的都只會是自己。

但是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

他看着對方一點點靠近,心裏逐漸變得麻木。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道:“雲岱,你在這兒做什麽?”

他從未覺得季月笙的聲音如此美妙,簡直如聽仙聲耳暫明。

季月笙雙手插兜,慢悠悠走過來,看了眼一身狼狽的雲岱,又看了眼流裏流氣的花襯衫青年,瞬間明白怎麽回事了,“強迫別人?”

花襯衫青年看到多了一個人,心底起了放棄的念頭,但又不想放棄雲岱這塊肥肉,只能邪笑道:“你情我願的事。”

季月笙看向雲岱,就見對方直接毫不留情地拉開距離,離季月笙更近了些,“我情願你爹!”

眼見兩個美少年站在一起,原本想放棄的花襯衫青年心口蕩漾,他不動聲色摸了摸口袋裏的迷藥,決定一鍋端。

剛才追的這個,一看就沒有半分氣力,好對付。

這個新來的,看着也很瘦弱,應付得來。

他僞裝性地嘆氣,說:“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他以為這樣說,兩人能放松下來,掏出抹了迷藥的雙手,就直沖兩人而去!

雲岱一直手裏攥着石頭,見對方沖過來,心頭一慌,就要動手砸下去,只是還沒落到實處,就聽見季月笙厲聲道:“別動!”

他動作一僵,就看見季月笙一個閃身來到花襯衫青年的後面,腳毫不留情地踢在對方腿彎上,掰過對方雙手一折。

花襯衫青年發出凄厲的慘叫,季月笙面無表情,直接将對方狠狠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雲岱手裏的石頭落地,震驚道:“這麽厲害嗎?”

“學過一點散打,”季月笙垂下眼皮,手上發狠壓制着對方,聽着對方痛苦地呻|吟,面上卻是漫不經心道:“別過來,他手裏有東西。”

“那你沒事吧?”雲岱退開兩步。

季月笙淡淡道:“沒事。”

他說完這句話,就看着雲岱不停地往後退,越退越遠。

季月笙:“……”

倒也不用退那麽遠。

看着雲岱一步步退到燈火堆疊處,與人群徹底融為一體。

季月笙按嘆一聲沒義氣,想着将人抛下跑路算了,但下意識看向遠處,就見雲岱像一滴水從大海分開,逆着燈火向他走來。

季月笙心跳漏了一拍,眼前的景色一瞬間看不真切了,像不聚焦的鏡頭,漸漸變得模糊,只知道那個人不停朝自己走來。

眼裏也只有那個人。

雲岱拿着繩子,居高臨下發令道:“把他手弄起來,我來綁。”

季月笙回過神,反應慢半拍道:“你說什麽?”

雲岱沒有陳述第二遍,直接半蹲着将對方手綁了起來。

季月笙:“……我們這樣好像匪徒?”

雲岱扯唇輕笑,“我不是,你是。”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能制服這麽大個東西?

季月笙聽懂他的冷笑話,不由得輕笑,“好,我是。”

雲岱不做聲,将對方的手和腳都捆上繩子,這才收手站起來。

季月笙沒懂他什麽意思,就聽見對方道:“我們把他擡過去吊樹上。”

季月笙瞬間目瞪口呆,難掩吃驚道:“這麽……”

“你有意見?”雲岱輕飄飄看他一眼,“那我不管了,交給你了。”

季月笙相當識時務改口道:“這麽有趣的做法?有趣。”

哪怕知道雲岱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乖順,但卻沒想到能做出這樣惡劣的事,真是……太對他的口了。

他唇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和雲岱将這男的吊在旁邊的樹上玩兒搖搖樂。

花襯衫男一改前面的嚣張氣焰,哭爹喊娘道:“大哥,大爺!放我下來,求求你了!”

像電視劇裏豬八戒那樣吊個半天,手腳非得廢掉不可。

季月笙笑眯眯地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道:“來,笑一個。”

對面聽話地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拍下花襯衫男的露臉照,心想着之後再聯系家裏的人懲處這個渣滓,面上季月笙還是笑眯眯道:“你可以大叫救命,總有人會聽見你的聲音幫你的,我們就先走了。”

花襯衫男的哭爹喊娘聲更大了。

明明雲岱是這場惡作劇的提議人,但當真的實施起來,他卻只是站在旁邊吹晚風,沒有絲毫參與的意思。

肩膀被輕輕拍了拍,雲岱聽見季月笙道:“搞定了。”

雲岱點頭,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經過這一遭,總覺得心很累,疲倦包裹全身,他已經不想再說一句話。

季月笙沒察覺到他的情緒,帶着他向酒店走去,随口說道:“你怎麽總是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上次的錦山,這次的花襯衫男,還有那個總是暗戳戳跟着的宋生,都是群麻煩。

都在無聲地觊觎,真讓人不爽。

季月笙無知無覺地吃味,發現原本與他并肩的雲岱沒跟上來,他轉過頭。

就見雲岱落在篝火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只剩月光灑在面龐。他全身落在陰影中,與熱鬧繁華切割開,那雙清淩淩的眼,平靜地望向他。

裏面沒有情緒,只有一潭死水。孤寂籠罩着他,眼前的萬丈紅塵仿佛與他無關。

季月笙若有所覺,他聽見雲岱說:“我不想招惹任何人。”

季月笙立馬明白過來自己說錯了話,想解釋自己不是責怪他,但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他遠去,像一滴海水再次彙入人群。

*

雲岱不懂季月笙那樣說是什麽意思,是在責怪他招蜂引蝶,所以活該被那這人戲弄,活該被那樣對待?

季月笙明明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卻随随便便開口指責他。

心裏怨了幾句,雲岱腳步一頓,不明白為什麽會因為對方一句話動搖心神。

季月笙能不能理解他有什麽關系?明明只是不相幹的人。

雲岱不再想,只是無趣地看着叫賣的攤販,盤算着再過幾分鐘就回去。

只是手腕被突兀地握住,勾回了他的心神。

明明已經綁樹上了,怎麽還來?

雲岱閃過煩躁,心下暴躁,暗想幹脆用石塊将又纏上來的登徒子砸死算了。

然而轉身,看見的卻是季月笙。

對方擺着那張欠扁的笑臉,“別在這裏擠油渣了,弄得一身汗。”

他拉着雲岱朝着燈火闌珊處走。

雲岱剛和他發了脾氣,心情正不愉,但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他走了,手也任由他拉着,沒有掙開。

他聽見季月笙感嘆道:“我不是責怪你,只是你太沒有警惕心,就像現在這樣随便和我走,被騙了可怎麽辦?”

雲岱有些別扭,掙脫他的手,“那你現在要帶我去哪?緬|甸?”

“我有那麽壞?”季月笙壓低聲音,自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聽着有些低壓,含着夜色的溫柔,“馬上就要放煙花了,我們去個視野比較好的地方看。”

他一步步遠離沙灘人潮,帶着雲岱朝着不遠處的小山丘走去,慢悠悠爬上小山坡。

小山坡路陡,夜晚又黑,摸黑上路很有風險。雲岱沒看到一個石塊,踩着石塊一個打滑,本能向後倒,季月笙正好走在他後面,不免被波及,兩人滾了一圈,順勢摔在一起。

摔倒摔出暧昧感的可能性為0,雲岱只覺得手疼腳腕疼,身上還有個長手長腳的東西壓着,哪哪都不舒服。

“起開!”

季月笙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下來,“意外,意外。”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自在地看向還坐在地上的雲岱,“還能起來嗎?”

雲岱面色不是很好看,“腳踝扭到了。”

季月笙心下憂心,蹲下檢查對方的受傷情況,嘴上沒把門道:“還真是身嬌肉貴。”

雲岱不爽地瞪他兩眼,“下次換你當肉墊。”

季月笙見腳踝沒腫起來,估摸沒什麽大問題,露齒輕笑道:“行,下次換我。”

他見對方像受傷的貓一樣,将腳蜷起來,用另一只腳想撐起身體,但死活站不起來。

季月笙見狀問道:“我抱你吧,一回生二回熟。”

雲岱擰眉,“什麽?”

季月笙笑笑沒解釋,想着對方不會同意,退而求其次,“我背你?”

他料想對方會同意。

比起公主抱,背這種折中的形式,一般情況大多數人都會接受。

然而雲岱不是大多數人,他淡淡道:“沒那麽嬌氣,扶着我就行。”

沒完全接受,也沒完全拒絕對方的好意。

季月笙輕笑,知道對方是在回怼剛才那句“身嬌肉貴”。

他随口問道:“還上山麽?”

雖然已經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但到底受了傷,還弄得一身狼狽,繼續折騰似乎不合時宜。

原本因為奔跑出了一身汗,現在更是摔了一跤,身上沾着土與塵。

黏膩膩的感覺并不好,雲岱一直在強行忍耐。但看着已經近在咫尺的山頂,還有旁邊人不經意的試探,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上山,還沒有看到煙花。”

季月笙不知道今晚笑了多少次,只知道現在,他或許真的了解了自己的同桌一點。

倔得像驢一樣,還恩将仇報。

不像外表那麽乖,內裏是個壞學生。

但壞得不那麽讨厭。

季月笙走過去扶着他,笑道:“走吧。”

艱難蹒跚着爬上頂,最頂峰的視野果然好多了,十分開闊,偌大一個海灘盡收眼底。

季月笙看了一下手機時間,“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一束光射向天空,随即炸開,在天空迸發出一片絢爛,接連不斷的火花閃現,一連串地亮光照亮漆黑的天空,留下明光來過的痕跡。

季月笙沒聽到雲岱的回應,一轉頭,就瞧見對方直勾勾地看着遠處天空。

山頂流風扶袖,夜色拟作背景,煙花亮光映在少年眼瞳,溫柔的暖光勾勒出溫潤的臉龐。

季月笙福至心靈,關掉聲音,偷偷拍了一張雲岱的側臉照。

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他假裝鎮定地将手機塞回口袋裏,見雲岱認真地看着煙花,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這才松了一口氣。

看完煙花,兩人回到度假酒店,雲岱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洗澡。

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何旭明,對方像一只熱情的柴犬,興沖沖道:“去泡溫泉吧,這酒店有溫室外溫泉!”

雲岱不動聲色躲開,正要謝絕,但躲過了何旭明,卻沒躲過季月笙,對方直接一把撈住他:“一起去泡溫泉。”

雲岱像個被欺負的良家婦女,滿臉拒絕,“我要去洗澡。”

“沒事,你白白嫩嫩幹淨着,”季月笙随口道,“泡個溫泉跟豆腐下鍋一樣,幹淨的。”

雲岱:“……”

這個b語文成績怎麽會比他好的。

這麽惡俗的比喻!

季月笙推搡着走:“走吧。”

溫泉是露天的,男生女生分開洗,各自在一個池子。

人一多就容易八卦,男生說完哪個班女生漂亮,哪個男生又脫單後,又繞回本班的人。

其中一個人笑嘻嘻道:“說起來季神也脫單了。”

旁邊的人随聲附和道:“他那資本,脫單也不奇怪吧。”

“他确實有資本,”那人語氣有些怪異,“但還是找了個男老婆。”

旁邊的人回怼道:“男的又怎麽樣,好看不就行了?”

那人還想說,就聽到有人踏着拖鞋走來,“什麽好看?”

那人一轉頭,見是季月笙,不由得悻悻閉上嘴。

雖然說季月笙平時笑眯眯的,看着很好相與,但他總是莫名有一點怕對方。

“我都聽見了,”季月笙走過來,輕輕拍了拍那人的頭,“下次不準再說別人笑話。”

說小話的人連連點頭,像是被訓誡的狗一般,生怕招惹到對方。

雲岱注意到那邊的動靜,也恍若不知一般,自顧自脫掉衣服跑進溫泉。

溫暖泉水浸潤全身,蒸汽熏得白皙的臉一片通紅,尤其是鼻梁和兩腮,像是塗上了一層誘人的胭脂,引人湊近親昵。

不少男生偷偷看他,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欲蓋彌彰地看着清澈泉水。

偏偏正主毫無自覺,玉臂伸展開搭在溫泉邊緣,頭微微仰起,雙眼閉着徹底享受溫泉。

他眼皮薄極了,被溫泉熏得微紅,白裏透紅的眼皮上,點綴着一顆小黑痣。平時睜着眼睛看不到,此刻閉上倒是一覽無餘,在清白中點綴了一絲風情。

季月笙出于道不明的私心,故意離他近了寫,現在心頭是萬分後悔。

他泡了兩分鐘,就欲蓋彌彰地上岸,用浴巾裹住身體準備離開。

偏偏有男生看了他一眼,十分流氓地吹了個口哨,“季神,平時看不出來,沒想到還挺有資本的嘛。”

季月笙:“……閉嘴。”

男生嘿嘿一笑,但轉瞬,臉上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他看着對方的下面,猶豫道:“季神,你是不是……”

季月笙沒有說話,只是眼中寫滿了: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

泡了大概半小時,雲岱起來穿上酒店準備的浴衣,随手将衣帶系在腰上。

正準備出去時,卻發現門外有人在等他。

宋生還是戴着那雙厚得像啤酒蓋一樣的黑框眼鏡,低垂着頭,“能……能和我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對方這情态,和當初将他從教室拉出去表白的女生一般別無二致,但雲岱并不認為對方也會這樣。

走到露天溫泉外面,是銀色的海灘,空蕩蕩的,燒烤節的攤子都收了,煙花也已經放完,只剩下剛滅不久的篝火堆,還剩些火星子,在黑暗的柴堆裏明明滅滅。

清冷的月光落在雲岱臉上,冷秀的皮膚柔和幾分。月夜星輝,困倦染上眉眼,原先折騰的酸疼疲累席卷上身。

他随意靠在一棵樹旁,借了一點力,漫不經心道:“找我什麽事情?”

腳踩着柔軟的沙地,發出輕輕的窸窣聲,宋生垂着頭,一點點靠近他:“你今晚,是和季月笙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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