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伴

相伴

陸然把安堇帶回了自己的房子，讓她随便坐，自己就上去換衣服了。

這個房子很大，但更像一個練舞場，到處都是大鏡子和壓腿杠，很符合主人的職業需求。

安堇從書包裏掏出作業，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的寫作業，今天把所有的作業都寫好，明天就能去接陸莫辰出院了。

陸然手裏夾着一根煙，換了性感的睡衣，整個人極具慵懶美，看到安堇才驚覺這裏還有個小朋友，連忙把煙滅在水晶煙灰缸裏，将睡衣往身上攏攏，遮住胸前的暴露處，這才翹着腿坐在安堇旁邊。

陸然：“學習這麽認真？”

安堇：“我想考珅城大學醫學院，要很高的分。”

陸然側身看了一眼她本子上的內容，不感興趣的搖搖頭，癟癟嘴但眼中還是有強烈的肯定，她不喜歡學習但最佩服的就是成績好的人。

換了一個姿勢，半躺在沙發上，慵懶的欣賞着自己新做的美甲，随意問了一句：“是因為陸莫辰才想考醫學院的嗎？”

安堇寫字的手微微停頓，就像深藏多年的秘密被發現了，這是第一個猜出她真實目的的人，一時有些窘迫，慌亂的看着陸然。

“不是，學醫可以救人。”她給了一個偉光正的答案。

“哈哈哈，我現在覺得你真可愛。”

陸然的笑聲讓安堇更加局促，不知道該如何接她的話。

“你不用擔心我會說什麽，我是我們家最離經叛道的人，想結婚就結婚，想離婚就離婚。”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這是陸然對她的解釋。

安堇：“你離過婚？”

陸然點點頭，想捉弄捉弄她：“是不是開始嫌棄我了？”

“沒有”，她頭像撥浪鼓一樣，左右直搖，好像否定晚了就會被誤解一下，“我覺得你不像結過婚的，你身上是明媚的，熾熱的，自信的，熱情的，發光的，就像玫瑰，光鮮亮麗。”她補充道。

陸然：“你還真有意思，但你不知道我結婚的一年內，每天哭啼啼的，就像一個怨婦。”

安堇無法把她和怨婦聯系在一起，對她的話有點懷疑，就像求知的學生一樣，對未知的領域都充滿了好奇，“為什麽？”

陸然自嘲的笑笑，“因為他不愛我。”

這句話對安堇的沖擊很大，原來愛與不愛的區別真的這麽大，不過她心中對愛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陸然不想再和她講自己的事，便轉移了話題：“我給你講講陸莫辰吧。”

安堇放下手中的筆，直直的看着她，見她這迫不及待的模樣，陸然忍不住笑了：“一提到陸莫辰，你還真是關注。”

“姐姐，你不講我就寫作業了。”

陸然現在有強烈的分享欲，不讓她說憋得多難受，便開始講起了陸莫辰的事。

“他是我爸媽的第一個孩子，家裏人都很寵他，他剛出生那三年得到了爸爸媽媽全部的愛，所以他從小就對我和莫珺很好，将愛傳遞給我們，完全不擔心爸爸媽媽會因此少愛他，他總是很懂事，喜歡将責任背負在自己身上，将什麽都悶在心裏，他太累了。”

安堇腦海中不斷回想着“他太累了”這幾個字，對自己也是這樣，他沒有義務照顧自己的，但他還是把自己當成了責任，他心中有點酸楚，為陸莫辰。

陸然打斷了她的思緒，繼續往下講：“他從小被爸媽帶在身邊，好像得到了爸媽所有的優點，人長得好看又聰明，上學成績都是最好的，當年也是珅城的高考狀元，進入公司後做的風生水起，待人處事又好，如沐春風是大家對他的評價，他就是珅城最亮眼的青年才俊，誰會不喜歡陸莫辰呢。”

安堇笑笑，對她的話表示贊同：“對，陸莫辰就是這樣亮眼，他不像很多人冷冰冰的，他身上有多年接受的良好教養和禮儀，總是面帶笑意，暖暖的。”

陸然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可是這樣的人最喜歡把痛苦藏在心底，有時候真的希望他不要這麽完美，不要這麽累。”

安堇：“姐姐，你認識柳亦清老師嗎？”

“柳亦清？”陸然思索了一番，“我跟她沒有太多交往，她跟莫辰倆人一起長大的，她媽跟我媽是閨蜜，經常來我家，她喜歡和莫辰玩，不喜歡給我玩。”

安堇知道柳亦清喜歡陸莫辰，但她關心的是陸莫辰喜歡她嗎？

陸然好像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輕笑一聲：“她和莫辰好像有點感情。”

“哦。”

聽到這個答案，安堇心裏難免有絲落寞。

陸然：“你這小小年紀我給你說什麽情啊愛的，收拾收拾睡了。”

躺在床上安堇卻沒有睡意，她起身看了眼桌上的向日葵，心裏有了安全感，不管他安排誰來接自己都會送一朵向日葵，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他說自己是小太陽，卻不知他才是太陽，慢慢溫暖了這個冰冷的心。

夜裏安堇做了一夢，還是和往常一樣，無數雙血淋淋的手朝她過來，漫天的玻璃渣穿過她的身體，搖搖欲墜之時，心像被鋼絲球緊緊的割舍着，鮮血橫流痛不欲生，她痛哭、恐懼、迷茫，整個人被淹沒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眼淚從心裏滋生，漸漸蔓延全身，這是她每天都在做的夢，窒息卻逃不脫這枷鎖。

縮着身子揪着心躺在床上痛哭，這是每日午夜的安堇，她害怕夜晚，每日就像渡劫一樣。

就當她以為還是像往常一樣時，一朵朵向日葵從天而降，像一個個溫暖的笑臉将她包圍，驅趕她內心的痛楚，遮過漫天的鮮血，夢漸漸變成了暖黃色的，暖流在身體內游走，她漸漸停止了哭聲，手慢慢松開，不再揪着心，整個人舒展開來，沒有了痛苦的掙紮，呼吸漸漸平穩，甜甜的進入夢鄉。

這是幾個月來安堇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早早的起床收拾，等候在陸然門口。

“姐姐早”。

陸然打着哈欠出門，被突然的問好下了一跳：“你這麽早在這幹什麽？”

安堇：“等你。”

陸然：“等我幹什麽？”

“去接陸莫辰。”

陸然無語了，語氣裏有點嫉妒：“陸莫辰命真好，讓你這個小丫頭這麽上心，你等我收拾一下。”

倆人到醫院時病房內站了很多人，安堇不敢靠近，遠遠的站在外面，抵觸、抗拒、害怕多種情緒糅雜在一起，讓她第一次感覺到陸莫辰不只是屬于她的，小姑娘心裏缺失的安全感又重重襲來。

陸莫辰看了一眼陸然，眼睛向四周巡視，最後在角落裏看到了那個膽怯的将自己包裹起來的安堇，眼中都是閃躲，一場車禍摧毀了小姑娘的自信和堅硬外殼，便朝她招招手：“過來。”

安堇穿過人群，在衆人打量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向陸莫辰，乖巧的站在他身邊，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爸媽，這就是安堇。”

“叔叔阿姨好。”她乖巧的打招呼。

莫薇看了一眼，便笑着抱住她，“你好啊，小安堇。”

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哄着她寵着她，沒有人冷落她，直到這個時候安堇才明白了只有這樣的家庭才能培養出陸莫辰這樣的人。

他們家的人都太溫和，太善良了。

好到讓人羨慕。

莫薇看了一眼安堇，眼中是藏不住的疼惜，她想起了陸莫辰打開房門的那天，堅定的說了一句話：“我想照顧一個小女孩，她父母都在車禍中去世了，他父親的去世和我也有點關系，不照顧她我心裏難安，她的生活太苦了，能讓她甜一點就甜一點吧。”

他們哭着同意了，車禍是一時的但活着的人要永遠承受痛苦，消化痛苦，今天看到安堇，看到小姑娘眼中的拘謹和無措，莫薇心被狠狠的刺痛了。

“要不要跟我們回家？”她問。

陸莫辰看了一眼安堇，搖搖頭，“媽，我們先不回去，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她的。”

安堇心裏松了一口氣，她還沒有做好準備，融入到這個大家庭中。

莫薇不安的囑咐着：“有什麽事情及時聯系我。”

陸莫辰點點頭，便帶着安堇回家了。

在車上安堇有點沉默，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陸莫辰輕撫上她的頭，溫聲問了一句：“怎麽了，害怕嗎？”

安堇沒有說話，突然伸手抱住他，微微發抖，陸莫辰這才驚覺她好像真的被吓到了，心裏柔軟了幾分。

“下次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安堇沒有說話，但輕輕點了頭。

她想起以前的自己，衣食無憂家人寵愛的小公主，一場車禍改變了一切，現在的安堇眼中不再有之前的風華，也不複之前的嬌貴，她每天都在緊張，害怕失去，尤其是在父母之後給她帶來光和溫暖的陸莫辰，她不能再失去他。

說着圈住他腰的手力度加重了。

陸莫辰嘴角淡淡揚起，以後不能再讓小姑娘擔心了。

回家的路很長，但安堇心裏很安穩，只要他在身邊就沒有什麽好怕的。

她寫作業他處理工作，倆人就這樣和諧的坐在客廳裏，感受對方存在的氣息。

陸莫辰：“安堇，去幫我把房間裏的文件拿下來好嗎？”

“好。”

這是安堇第一次走進他的房間，布局很簡單，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房間很幹淨，也像他這個人一樣，牆壁上有一副向日葵的畫像，為這個房間帶來了溫暖，還是像他這個人一樣。

目光轉移到床頭的皮卡丘上，是自己送給他的那個，安堇嘴角笑了笑，伸手撫摸着，自己送他的東西被珍愛着，沒有比這感覺更好的了。

她看到床頭櫃上的文件，伸手去拿，卻被旁邊的煙灰缸刺痛了眼睛，她記憶中的陸莫辰從不吸煙，身上也沒有煙味。

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的。

這堆積如山的煙灰讓安堇心痛，她不敢想象夜深人靜時陸莫辰只能靠香煙來撫平內心的痛楚，原來他們是一樣的人，那些記憶都沒有忘卻，只不過完美的隐藏在內心深處，獨孤一人時才會浮上腦海，然後默默舔舐傷口。

拿上文件默默出門，悄悄地放在他面前，安靜的坐在一旁，陸莫辰看了一眼，發覺她的異常，他低頭失笑，和她相處之後自己都敏感多了，她的一點異常都能發現。

“怎麽了？去拿個文件情緒怎麽這麽失落？”他問。

“你抽煙！”

安堇說的很肯定，不是問他，陸莫辰的手一頓，自嘲笑了笑，“發現了？沒什麽，就是偶爾抽一根。”

他不說她也不追問，輕輕的點了頭，繼續在他旁邊寫作業。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桌上，課本上留下斑駁的光影，是難得的靜谧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