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吻

第63章 吻

霍予南的笑容一僵, 在成為霍家三少爺後,他有很多年都沒有受到這樣的對待了。

很快,霍予南調整了自己的神情, 裝模作樣地問:“我以為他沒人陪,所以才會在這被人灌酒。”

雖然和他計劃不太一樣,但最終的目的不會改變。只要挑撥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讓蘇俪的繼子周輝月情緒失控就夠了。

他們在的角落是很偏僻, 但虞倦之前拒絕的人太多,霍予南和周輝月又都是生面孔, 所以很多人有意無意地看着這邊。雖然沒那麽直接,但還是想打探發生了什麽。

杭景山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人, 正無聊着, 聽說花園東邊有一出戲, 湊了過來。

一眼看過去, 杭錦吓了一跳。他看到周輝月沒有借助任何工具, 站立在地面上,身姿挺拔,以及一旁高挑的漂亮少年。

太漂亮了, 又有一雙綠眼睛, 無需介紹, 杭景山也能認得出來。

是虞倦。

怪不得周輝月的電話打到自己這來,甚至直接殺到了宴會上。

杭景山搖了搖頭, 啧啧啧,戀愛誤人。

但作為兄弟,杭景山也不能只是幸災樂禍, 覺得還是有責任維護周輝月的愛情的。于是走到附近的人群中,熱絡地和衆人交談起來, 将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随口忽悠的投資上。

畢竟杭景山的人設是人傻錢多富二代。錢嘛,沒人會嫌多。

虞倦上前一步,他皺了下眉,好像面前的人對自己造成了困擾,但這困擾不值一提,所以語氣是輕飄飄的,居高臨下似的說:“能讓開嗎?我想和未婚夫逛一逛花園。”

霍予南似乎完全沒想到虞倦會這樣,他愣住的瞬間,虞倦握住周輝月的手,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他們穿過人群,去了一個更加僻遠的地方。

現在是深秋,天氣已經算得上冷了。此時又不是私人度假,泳池邊很空曠,一個人也沒有。

虞倦沒問周輝月為什麽能站起來,像普通人那樣行走,好像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

池水澄澈,被風吹起些許漣漪。一旁的牆壁上裝飾了很多鮮花,鑲嵌着的地燈發出昏黃的光芒,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花香,也有水的潮氣,就像是置身于一個月光明亮的夏日夜晚。

他停下腳步,兩人面對面站在牆邊。

虞倦隐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那些東西一閃而過,他沒能抓住,問:“你怎麽來了?”

周輝月很平常地解釋:“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這,我就來了。”

虞倦沒問那人是誰,那不重要。與此相反的是,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或許繼續問下去,得出的結果不會是自己想要的。

他很輕地呼吸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

漫長的等待後,在逃避和面對間,虞倦選擇了後一個,慢吞吞地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來?”

這一次輪到周輝月沉默了。

他很少會這樣,像是有什麽不能回答的問題。但對于周輝月而言,這個世界本沒有無法解決的難題。

但虞倦是。

良久,周輝月低下頭,看着虞倦的眼睛。他的聲音很低,一字一句地說:“我給杭景山打了電話,他說也在這裏。”

虞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周輝月,似乎需要時間才能反應過來,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杭景山出現在白城,周輝月知道杭景山這個人,他們之間早有聯系,通了電話,而虞倦和杭景山是兩個完全的陌生人,非要找出有聯系的地方——只有周輝月。

一切混亂無序的信息指向一個确鑿無疑的結論。

虞倦的身體後仰,靠在牆上。他偏着頭,一旁簇擁着的淡粉色花瓣垂在虞倦眼前,襯着他雪白的膚色,模樣很美,卻也阻隔了他們之間的視線。

月亮的光輝傾瀉而下,虞倦的語調近乎陌生,他問:“周輝月,你是誰?”

周輝月完全剖白了自我,不加掩飾,也無可回頭。

他說:“是十五年後的周輝月,是傷害你的人。”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從一開始,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就是虞倦的自以為是。

虞倦的睫毛半搭着,遮住了眼睛,他的脊背緊繃,像是蓄勢待發,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卻有些發顫,和表面的冷靜鎮定似乎截然相反。

不知過了多久,他問:“你不是能一直瞞下去嗎?”

他問得很随意,不像是非要一個确定無誤的結果,只是……他只是不明白。

其實破綻有很多。孫七佰态度的突然變化,買項鏈時和外界的聯系,回來後又得到周恒的重用。包括周輝月給的工資卡,上面有絕對不符合周輝月目前處境的一大筆錢,但虞倦甚至從來沒查過。

虞倦是個很敏銳的人,霍予南設的局,他一眼就察覺到不對勁,卻永遠忽略周輝月身邊發生的不同尋常的事。

因為虞倦信任周輝月,喜歡周輝月,所以什麽都信,不會懷疑。

所以即使這次周輝月來了,三言兩語也能輕易欺騙虞倦。

周輝月走近了些,他想要捧起虞倦的臉,卻必須克制這種欲望。

虞倦偏着頭,沒注意到這些,聽到這個人說:“你不是說,我的秘密,我的選擇,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說過的話,虞倦當然記得,對于自己的下一句承諾,他也記憶猶新。

他會保護這個人。

但周輝月并不是二十二歲,而是從十五年後、那個勝利的終點而來。他了解曾經發生的一切,也擁有改變這些的能力,任何人的保護對他而言似乎都沒有必要。但當時虞倦是認真的。

可是到了這一刻,虞倦都沒有改變想法。

周輝月想起自己過來的路上,車停在一處紅燈前,鮮紅的數字閃爍着。

倒計時一幀一幀的閃動,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深夜無人的道路。

就像這個世界,周輝月總是孤身一人,他做每一件事,就像開着汽油即将耗盡的破車,在沒有光,沒有月亮,沒有導航的路途上行駛。

在抵達終點前,沒有一個人知道這輛車最後會是什麽結果。

虞倦明知道會有危險,車會墜崖,會困在崖底,還是義無反顧。

他的眼睛是翡翠,他的心是閃閃發光的鑽石,他是無價之寶,卻會成為照亮狹小前路的燈,只為了讓周輝月避開危險。

這不是第一次,虞倦一次又一次為了保護他,而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了。

可能會有人享受喜歡的人對自己的犧牲和奉獻,似乎這樣才能證明感情的真摯,付出的價值。

但周輝月不想這樣,人的感情是無法計較得失的。

因為太過喜歡,才會被刺痛。

周輝月希望虞倦永遠是自由的,無拘無束,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傷害。

“對不起。”

虞倦一言不發。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了什麽道歉,因為欺騙,或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話。

周輝月繼續說:“當時是想過,按照原來的路,再重複一邊也可以,很怕失去你。”

虞倦的心跳慢了半拍,那些莫名的情緒——難過、痛苦、愉快、酸楚,一同湧上心頭,令他呼吸困難,令他茫然失措,無法面對這個人。

他讨厭傷害自己的人,他讨厭欺騙自己的人,他想要讨厭這個人。

但虞倦還是緩慢地偏過頭,重新看向周輝月。

周輝月也看着他:“但是不想你再為了這些事煩心了。”

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即使周輝月是個與無私這種美好品德無關的人,也會坦白自己是傷害、欺騙虞倦的人,只為了虞倦不再做那些不喜歡的事了。

周輝月終于伸出手,拂開虞倦側臉邊的花,花瓣落在他的掌心,柔軟而脆弱:“虞倦,我喜歡你。”

在這樣不恰當的時間,作出沖動的表白,不符合周輝月一貫做事的标準。

但人總有失控。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晚風、樹影,天幕之上的雲,仿佛都停了下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角落以外。

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誰也分不清了。

虞倦半垂着眼,他靠在牆上,語調是冷的,沒有太多感情,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讨厭你。”

周輝月的眼眸深沉,很難從中看到此時此刻的情緒,卻在聽到虞倦的話時顯得更加黯淡,好像這樣一個人,也會為了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而傷心。

周輝月很輕地“嗯”了一聲,他聽到虞倦的話,但大約是太喜歡、只喜歡虞倦所以不為所動,人是不會放棄人生中唯一的欲望和所求的。

他說:“讨厭也不是不行。我會追很久,一百條要求,兩百條約定,直到永遠。”

對虞倦單方面許下永遠。

虞倦繃着下颌,神情冰冷,那雙眼眸背着光,浸在黑暗中,像是暴風雨将要來臨時的湖泊。

他皺起眉,脾氣很大地說:“低頭。”

以往和坐在輪椅上的周輝月說話,虞倦都要低下頭,或是坐在對方身邊。現在卻不同,周輝月比他高一些,他必須仰起頭才能和這個人對視。

但虞倦是個很高傲,永不低頭的人。

所以沒等對方回答,虞倦很惡劣地拽住了周輝月胸前的領帶。

周輝月沒有反抗,他的後頸被領帶勒着,有點痛。

虞倦擡起眼睑,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輝月,兩人對視着,誰也不知道虞倦在想什麽。

或許是像最開始想的那樣報複。

什麽都可以。周輝月都接受。

虞倦的綠眼睛微微顫抖着,他如釋重負一般地閉上了眼,不顧一切地吻住了周輝月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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