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得虧他提醒,談錦差點忽略了這個問題。他心道這少年還挺機靈,“這樣,你一面分發這傳單,一面喊:談氏酒莊免費分發面點,先到先得,午時截止。明白了嗎?”
“明白!”丁四拿着傳單上了街。
談錦将蒸好的面點在酒樓大堂裏擺開了,除了常見的大餅饅頭之外,當然還有這裏的居民從未見過的翡翠燒麥和兔仔蝦餃。
“談少爺,你是如何想到要這樣做面點的?”王旺将蒸屜放到竈臺上,“昨天您調剩的餡料,我自己包着吃了,實在是太好吃了。而且款式還如此別致!”
“你就當是夢中仙人傳授吧。”談錦懶得解釋,手中動作不停,不一會兒就包了一籠屜的小兔子。等小兔子上了鍋,酒樓前也圍滿了人。
免費領面點,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再加上談氏酒莊菜價高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們怕拿了談錦的面點後,談錦突然翻臉,獅子大開口,但又架不住丁四的勸說,忍不住過來看看熱鬧。
“都進來吧,午時前面點都是免費的。”談錦揭開蓋子,一股衆人從未聞過的清甜香氣便彌漫開來,引得大家食指大動,但礙于心中的顧慮,一時竟沒有一人上前。
最終,還是一位老大爺先沒忍住,他仗着自己年紀大了,談錦也奈何不了他,直接上前用手拿了一個翡翠燒賣就往嘴裏塞,“這味道!”他年紀大了,胃口一向不好,但這既不像包子又不像大餅的東西味道卻非常好,引得他還想再吃一個,“這太好吃了。”
他匆匆吃完一個,還想再拿一個,談錦卻道:“這翡翠燒賣和兔仔蝦餃一人只能拿一個。旁邊的饅頭和肉餅一人可以拿兩個。午時之前都是免費的,請大家有序排隊,一個個到我這拿。”
他這話一出,再見那老爺爺一副陶醉的神情,拿了東西也沒被敲詐勒索,衆人便都打消了疑慮,自覺排起長隊。
“這莫不是真兔子?”一位男子托着拿油紙包着的兔仔蝦餃問身邊人。
“你是傻了吧?這是拿面捏的。”
“可這也太像了,竟像真的一樣,我都舍不得吃了,拿回去送給小翠,她肯定喜歡。”男子身邊人想嘲笑他竟用免費面點來哄姑娘芳心,但見那兔子确實嬌俏可愛,便閉了嘴,打算把自己那份也帶回去給家中妻子。
談錦以為以原主的名聲,不會有太多人來,因此和王旺并沒準備多少。本打算發到午時截止,但只發了一個時辰,剛到巳時,便發完了,只能宣布:“今日的面點都分發完了,明日繼續,從卯時開始,發到辰時結束。今天沒領到的明天再來拿吧。”
衆人雖然遺憾,但聽說明日還有,便也沒有什麽不滿的情緒,和和氣氣地走了。
“想不到這談少爺還是挺善心的,我們從前可能是誤會他了。”王寡婦賣完菜後也來領了免費面點,如今她對談錦的印象是大大改觀了。
“什麽善心?”趙嬸嗤之以鼻,“上個月,那群流民經過花溪城,其中一個半大的孩子找談少爺要飯吃,被他一腳踹斷了腿,你忘了嗎?”她狠狠将兔仔蝦餃的腦袋咬掉,爽滑勁道的口感以及在口中炸開的鮮甜香氣令她驚得睜大了眼,“這是怎麽做出來的?談少爺莫非是走了狗屎運,得了竈王爺的真傳?”
……
衆人的議論,談錦有所耳聞,不過他卻沒空關心這些。他現在得趕緊回去将房契、地契送到抵押行,離開酒樓前他叮囑王旺在這守着,等有人來應聘了,便替他把把關,看看是否要留下。
至于酒樓營業,一個夥計都沒有,今日自然是不營業的。而一大早幫他分發傳單的丁四,談錦留下了他,這小孩機靈又認真,好好培養可以重用。
談錦回了家,拿了房契地契本來已經打算出門了,看見外面落了雨,又有些不放心齊元清,也不知他今晨的藥喝了沒有?這家中小厮從前慣愛欺侮齊元清,即便經昨日敲打一番後,他們的态度已然恭順許多,也難保他們今日不會趁着談錦不在便故态複萌,故意苛待青年不為他煎藥。
家中小厮定然是要換一批的,但不是現在,如今重振酒樓還了賭債才是最緊要的。若是還不上賭債,賭場不會只是占了談家祖宅這般簡單。原主作惡多端,加之夫郎絕色美貌,若是一朝失勢,恐怕要帶累夫郎與他一同忍受欺淩。
談錦來到青年房前,敲了敲門,沒人應答,他便喊了一聲,“元清,你在裏面嗎?”
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半扇,青年倚着門,墨瞳顫動,而後鴉羽般的長睫垂落,掩去眸中情緒,“有事嗎?”他的語氣冷淡,人也擋在門口,顯然是不想請談錦進去的意思。
“今晨的藥吃了嗎?”談錦的目光落到青年穿的衣服上。平日裏青年慣愛穿素色,款式也是寬松飄逸的,今日卻穿了一身玄色交襟窄袖長袍,利落得很,但也越發顯得身形清瘦。談錦見了,想起從前種種便更覺得心疼。
齊元清被他打量得不自在,心中懷疑他是否發現了什麽,無意識地蜷了蜷手指,勉強定了定心神,“吃過了。”青年抿了抿唇,“現下有些困了,正打算小睡片刻。”
話音未落,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談錦的目光越過青年看向內間,正看見安市将一個包袱模樣的東西往被子下面塞。青年也被動靜引得回頭看,待看清後臉色白了白,又趕忙去看談錦臉色,見他面色如常,才勉強松了口氣。
“還有別的事嗎?”齊元清擔心兩人的謀劃被談錦看出來,下了逐客令。
“回來時在街上買了些饴糖。”談錦後退一步,定定地看着青年顫動的黑瞳,“你等等,我拿過來給你。”
“我不要——”
齊元清話還沒說完,談錦便已經擡腳離開了。他關上門,安市趕緊湊上來問:“公子,談少爺不會是發現了吧?”安市年紀比齊元清還要小三歲,今年剛滿十七,此刻急得眼睛都紅了,“都怪小的不好,笨手笨腳,聽見談少爺的聲音一時慌亂,撞上了床尾凳。”
“沒事。”齊元清也有些神情不屬,他弄不清男人最後望他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他按着紅木桌角穩住身子,像是在安慰安市又像是在勸解自己,“以他的性子,若是發現了,不可能安安靜靜地離開,大鬧一場都是輕的,必然會有打罵……”齊元清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嫁給談錦一年,若說最初是認命了,也懷着和談錦好好過日子的想法。但在看清對方的真面目後,他又何嘗沒有想過逃跑呢?他想起從前那次逃跑未遂的經歷,不由打了個冷噤,捂着唇咳了起來。
“公子!”安市見他咳個不停,又是遞茶,又是順氣,“一層秋雨一層涼,公子今日該穿厚些的。”
溫茶入喉,齊元清勉強平靜了呼吸,“我的身子你也知道,穿太厚了走都走不動。”他還想再說什麽,門又被敲響了。
“把床鋪理理吧。”安市将包袱更深地藏在被褥中,稍做整理确保完全看不出裏面藏了東西後,過去打開了房門。
談錦看見青年坐在窗邊,素來蒼白的臉上多了些血色,雨天暗沉的天光照在他臉上,依舊顯得膚色勝雪。
“中藥太苦,喝完藥後用饴糖壓一壓。”談錦将手中錦盒遞給齊元清,青年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饴糖健脾養胃,多吃一些也無妨,只是不能吃太多,對牙口不好。”
“好。”齊元清不知該說什麽,他想起從前不好的事,如今面對談錦既心虛又畏懼,攥着錦盒沒了動作。
談錦看向身邊站着的安市,“晚上去逛燈會時,也把這饴糖帶着吧。”
“可……”安市不明白,為何逛燈會還要帶着饴糖,但他一貫是畏懼談錦的,只能咽下滿腔疑問,答了句“是”。
“我還要去抵押行送房契地契,就不久留了。”談錦知道自己呆在這只會惹得青年不自在,便站起身。他的目光垂落,看着青年頸間青色的血管,突然道:“元清,我欠了些賭債,近來都會忙着還賭債。”
“嗯。”
“西市人多,你和安市去逛的時候莫要心急,慢慢逛,遲些回來也沒事。”
齊元清擡頭看了男人一眼,不料卻與他對上了視線,男人目光沉沉,像是初春時脆弱的冰面,有什麽東西要破冰而出,“記得帶上饴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