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王旺不在,談錦便先去後廚轉了一圈,略提點了幾處操作不當的地方。丁四找來的這些人手腳麻利頭腦也靈活,再加上本就是十分擅長烹饪的,跟着談錦學了一段時間後,幾乎都能獨當一面了。談錦見他們能應付得來,便尋了處安靜地方拟第二日的菜單。
如今這時節,山裏的菌菇都成熟了,前幾日談錦去逛菜市時,已經瞧見有人在賣。但野生菌菇若是處理不好容易吃出毛病。談氏酒莊一天的客流量極大,恐怕沒那麽多時間來處理這些野生菌菇,談錦便沒買,轉而買了些平菇,打算做平菇魚頭湯。除了平菇魚頭湯,王旺一直惦記的三絲敲魚也要安排上,索性來個雙主推菜。
拟好菜單後,談錦慢慢畫了長嘴壺茶藝的步法示例圖。也幸好他在現世時愛好廣泛,小時候學過一陣子速寫,不然還真畫不出來。
時間一晃又到了晚上,談錦按例将未賣出的吃食都免費送了,和小丁四一塊盤了今日的賬單。他粗略算了算,按現在這趨勢下去,離他開分店的日子也不遠了。若要開分店的話,談錦一人自然是無法顧及兩家店,他打算将其中一家店交給小丁四或者王旺來管。
王旺懂後廚的事,這些年一直在談府做廚師,便是最開始談府的小厮都走了的時候,王旺對談錦也是不離不棄,可見其忠誠。但他對于如何經營管理,卻是一竅不通。而小丁四雖說不懂後廚的事,但腦子靈光,平日很得顧客喜歡,若是好好培養,替談錦管一家店并沒什麽問題。以談錦的眼光來看,其實丁四是最好的人選。只是人心複雜,他怕這樣做會寒了王旺的心,也怕丁四不夠忠誠,便遲遲沒有動作。
既然兩人各有優缺點,談錦便決定分別考驗一下他們。
“丁四,這兒是一千兩,你明日替我跑一趟錢莊,将這些存起來。”談錦将顧客們給的碎銀銅錢之類的裝在盒子中,遞給丁四。
“好。”少年點頭,一點不怯,還沖着談錦笑,“我從前做夢都不敢想自己能抱着一千兩。”他近日跟着談錦學了珠算,此刻便開始撥着算盤算自己還要工作多久才能攢滿一千兩白銀。他平日裏待客周到精明,私下裏卻還帶着些少年的稚氣,談錦瞧着他将算盤珠子幾乎要撥得起火了,便失笑道:“別算了,往後的月錢會漲的。”
“月錢還會漲嗎?”終究還是少年心性,聽到月錢會漲,樂得嘴都合不上了。
“自然。酒越釀越醇,你工作得越久,發揮的價值也越大,我當然要給你漲月錢。”談錦看了看時辰,已經是戌時了,外面的街道一片漆黑,許多商家已經閉店了,只有談氏酒莊門前的幾盞燈籠仍就散發着幽幽的光線,便道:“快回去吧。”
“行。”小丁四起身收拾東西,又說,“談少爺,明日一早我便去錢莊存錢,恐怕要晚些過來。”
“無妨。”
待丁四走後,談錦将賬簿收起來,關上店門騎了馬往談府去。
騎馬是他近日現學的,來來去去總坐馬車還是有些不方便,更何況,對他這個現代人來說,騎馬真的又酷又新奇,他便抽空學了。他騎得不快,馬能識途,談錦連燈籠都沒提,随着馬兒走走停停。他便坐在馬背上想白日的事。
他不自覺地想到齊元清,想青年單薄衣衫下的那一小截突出鎖骨,想他唇邊那點模糊的笑意,想起青年說“當真?”二字的神情,似乎是驚喜的,開心的。可他為何開心呢?是因為能見面嗎?
見面。談錦将這二字咀嚼了一番,确實藏了欣喜的味道,可他又想起那時在湖面上青年紮下的那一刀,又覺得自己是否有點自作多情。一個人的态度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改變呢?一下子就從恨到……到或許有些好感的程度?
沒錯,談錦如今覺得青年好像不恨他了。如果還恨他,又怎麽會親自給他塗膏藥?他想起初見時,青年被他不小心碰一下都要發抖。那天在湖面上也是,被他摟着時都快把船給抖沉了。但如今似乎都不一樣了,好像靠近也沒關系,肢體接觸也是被青年默許的……
是從什麽時候變的呢?談錦垂眼看見腰間的香囊,忽然想起那天青年問的那句話,他當時只以為是青年的随口一問,如今卻品出了不同的味道,難道青年那時便猜到了嗎?猜到這具身體之下已經換了靈魂?這般荒謬之事,青年竟然也會信?
他想象着青年平日冷淡的模樣,又想到他竟像個小孩子一般願意相信這種靈異志怪之事,忽然覺得他可愛了。
秋夜的風絕對帶着蕭瑟的味道,但頂着這秋風,談錦卻覺得心口熱乎乎的,像是窩了一團火,沿着脈絡燃燒到四肢百骸。這把火一路燒到他抵達談府,下馬時還有些飄飄然。
今日回來得太晚,府中收留的流民都睡了,在檐下為他留了盞燈籠。談錦取下燈籠,牽着馬,正準備推門,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破空聲。
他猛地回頭,卻瞧見幾個黑衣人朝自己撲來,但還未靠近,一路都默默跟在談錦身後的幾位镖師便迎了上去,一時間,幾人打得難舍難分。談錦站在一旁,根本沒人能近他的身,他便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觀戰。只是這一觀,他便看出點問題來,怎麽自己雇的這幾位镖師看起來沒有盡全力的樣子,似乎一直在手下留情。
甚至幾個回合後,他雇的其中一個镖師還突然停下動作道:“別打了。”
他這一發話,其他人的動作竟還真停了。那幾個黑衣人摘下面罩,看着那發話的人,“權哥,好巧啊。”
權箭:“……你們的任務是什麽?”
“把談少爺打得下不來床。”為首的黑衣人十分真摯地看了談錦一眼,不忘補充道:“談豐老爺如今癱瘓在床,特地雇傭我們來将談少爺收拾一頓。”
談錦:“……”元清果然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到談豐便是要報複,也是先報複我。
“看來你們今晚完不成任務了。”權箭攤手道。談錦請的都是镖局中最好的镖師,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其他人無論如何是打不過他們的。
“是。”他們平日裏常在镖局中切磋,自然知曉對方的水平。為首的黑衣人讪笑着道:“還要多謝權哥手下留情,我們便先走一步。”他說完便準備離開,卻被談錦喊住了,“談豐如今的情況如何?”
“這個……”好歹是受人所托,黑衣人還是有些職業道德的,猶豫着不知該不該說。
權箭卻“唰”地一下拔出刀,語氣裏還帶着調笑,刀卻一點不含糊地架在那黑衣人脖子上,“談少爺問話呢,還不快些回答。”
“……”黑衣人無奈地看了權箭一眼,開口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夫診斷說是摔到了腰椎,起碼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劉夫人趁着他病倒了在整治家中的妾室,據說大談府中現下是雞飛狗跳,亂得很。”
“如此亂還惦記着要來打我?”談錦哼笑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錠白銀遞給權箭,“把刀放下吧,帶着你的弟兄們去喝點酒熱熱身子。”他嘴邊笑意不減,壓低聲音道:“順道再宣揚一下我被談豐雇人打傷,連床都下不得的事。”
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談豐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一次不成定然還有第二次,更有甚者,他若是在談錦身上讨不着好,說不定還要把主意打到齊元清身上。談錦索性如他的意,僞造一個重傷在床的假象。順道還能借此機會看看丁四與王旺二人是否能當大任。
說完,談錦望了眼身後的談府,“談府人多眼雜,我住這恐怕不合适。”畢竟不是真的養病,談錦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那一間屋子中的,“我收拾下東西,搬去別處。辛苦你們明日清晨替我送幾封信。”一封送去酒樓中,告訴店中衆人自己癱瘓在床的事,一封送去書社,讓他們明日午後送制好的請柬時不必送到談氏酒莊中。
談錦進屋,草草寫下,交給權箭。他倒不擔心這些镖師洩露他的計劃,只因幹镖師這一行,慣是小心翼翼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麽。除非有人像今日這般将刀架在他們脖子上,屆時他們倒有可能說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