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道歉

道歉

将手中的東西放進廚房,秦勝轉而走進洗手間。關門落鎖,接着嘩嘩的水聲響起。

撐着冰涼的大理石面池,随手取下一旁幹淨的毛巾,打濕了敷上臉頰。

剛才的畫面依舊在腦海浮現,握着毛巾的手将它掐得滴水不剩。

他心底清楚的明白,這只是一個開始。

“砰砰。”

“秦小子在裏面嗎?”

站立在鏡子前的身影突然回神,拿下臉上的毛巾,乍然看見鏡中反射出的自己。

蒼白的臉上,毫無生氣。

這樣的一張臉,任誰看了都不會舒服吧?

緩緩放下手裏的毛巾,再次将它打濕。聲音揚高了幾分,故作輕松。

“王伯我在呢,想見我也不急着這麽會兒吧,人有三急。”

“混小子,說什麽呢。老爺叫你去他房裏呢,說是想見見你。家裏來了客人,廳裏熱絡着,你待會出來了,直接往側廊那兒的旋梯上去吧。”王伯的嗓子不輕不響,夠讓裏頭的秦勝聽見,卻傳不到外頭廳裏。

秦勝撐着臺面的手腕微微一抖,出口的聲音依舊平穩。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上去。”

他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将落在門上的視線重新折回跟前。

再次用熱水敷着雙頰,可蒼白的臉色依舊未變。

拿着毛巾的手僵硬在半空,倏地發狠用力,将它狠狠扔進面池裏。

濺起的水花濕了襯衣,他視而不見。只是木然的走到馬桶前蹲下,屈起倆指探入自己口中。

掐着自己的舌根,擠壓着自己的喉嚨,翻湧而上的嘔吐感瞬間讓他胃部翻攪。

他故意讓自己胃部湧起陣陣吐意,打着惡心的喉嚨令氣血上湧,蒼白的臉色也頓時有了不自然的血色。

這樣反複了幾次。秦勝突然脫力的跌坐在地上。喘了幾口,他撐着馬桶慢慢站起來,走回面池前。

擰着毛巾的手不停的顫抖,唯有這樣才能将它擰幹。

他擦着自己的唇角,抹去眼角滲出的液體。

擡手整理着衣領,從鏡中看見了與面容不符的蒼白手背,手中動作一頓,接着将襯衫的袖口一層層下翻。

袖長遮住了半個手背,領口的扣子一直扣到第一個。

套上西裝,拉了拉有些皺的衣面,最後将用過的毛巾扔進備洗簍。

再次審視着鏡中的自己,确保看起來絲毫沒有異樣,這才離開洗手間。

秦勝确定剛才一系列的動作并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站定在二樓的書房前,沉着氣敲了敲門。

“老爺子,我是秦勝。”

老爺子的應允聲從裏頭響起,只這簡單一句,秦勝便知道今日他的心情很不錯。

牧老爺子心情好那是自然。

兩天前接到朝陽集團柳清遠打來的電話,說是今天想帶表妹上門拜訪。

柳清遠的表妹,不就是徐家千金?

老頭子當場樂得答應,心中對秦勝的偏見倒是少了幾分。

看來秦小子辦事還得力,并沒有跟自己瞎摸打混。

“華兒在下頭了?”

倆個都是明白人,也就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秦勝點頭:“少爺在下頭。”

“見過柳家少爺沒?”

秦勝微垂頭,“還沒有。”

老爺子似乎有些不滿,語氣生硬起來。

“柳少爺來者是客,虧得他一來就向我詢問你的近況。過會下去,記得好好跟柳少爺道歉。”

道歉?道什麽歉?

秦勝暗自苦笑,他根本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需要道歉。

難道要他開口說:對不起,不知道你向老爺子問起我,所以沒有及時一進門就跟你打招呼?

可是,面對牧家家主,他秦勝除了服從還能如何?

“我明白。”

“秦小子,牧家終究是要交到牧華手裏的。”

秦勝倏地擡頭,對上牧老爺子一雙犀利的眼中。

“太心急了,可是會偷雞不成蝕把米的。”

心底猛地一驚。反射性的探問:“老爺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牧老爺子露出諷刺的笑容:“我在黑白兩道打滾那麽多年,見得還少嗎?牧華的那套把戲,我心裏清楚。”

秦勝好不容易勾出的臉色瞬間又褪成蒼白,腳下步子踉跄着退後一步,驚喘間強迫自己移開與牧老爺子對視的視線。

“老爺子多心了。少爺一直在為牧華打算。”

“到底是為牧華還是為他自己,我看得明白。”

牧老爺子的話說得直截了當,穩健的步子走到秦勝身邊,有力的手拍了拍秦勝的肩頭。

“秦小子,牧華性子沖動愛犯傻,你可不是。你是我從小看大的,我知道你最懂分寸了。”牧老爺子看着秦勝的臉色滿是笑容,然而他的笑意卻沒有絲毫溫度。

“別讓牧華使性子。我能給他一切,也能讓他失去一切。”

“老爺子,瞧您說的。少爺是牧家人,怎麽也是替着牧家做事。”

他不能亂了陣腳,不能讓老爺子懷疑更多。

腦中還清晰的記得牧華在醫院對自己說過的話,自己怎麽可以讓牧華因為自己一時的失态而陷入困局。

“這樣是最好了。有你在,我也放心。”

牧老爺子又一次拍了拍秦勝的肩。

“好了,你先下去吧。讓張媽他們準備開放,時候也不早了。”

秦勝如蒙大赦,立刻點頭離開。

他不敢再在這間房裏多呆一秒,或許下一秒,自己便會露出馬腳。

如今盤踞在心裏的,已經不再是剛才刺人雙眼的畫面。

牧華的一舉一動,早就被牧老爺子知道。牧華想要華特的股份,想徹底擁有華特,而今絕不是動手的時候。

他必須提醒牧華,也必須看着牧華。

房內,看着秦勝下樓的牧老爺子眯起雙眼,一聲冷哼從鼻腔逸出。

他踱步走回書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臉色陰郁。

被拿起的文件下,露出一份快遞單。

這是一份從朝陽寄來的當日快件,而快件的發信人,便是朝陽集團現任負責人。

牧老爺子瞥了眼桌上的快遞單,順手一并牽起。

屋子裏有個內室,那裏便像個小型辦公室,所有設備一應俱全。

打開粉碎機的開關,他毫不猶豫的将這些不該留存的東西全數毀去。

他與柳清遠之間的交易,不再需要第三個人知道。

秦勝下樓的動作沒有刻意輕避,圍坐在客廳裏的幾個人自然都對他投來了注目。

有禮的回以笑容,大方自然的走到牧華身邊。

他的雙眼不曾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是循着幾人繞了一圈,最後開口先喚的還是牧華:“老板。”

這出口的稱呼并不帶着任何其他的意味,完全是出于本能的習慣。

然而此刻,秦勝的這聲稱呼卻成了他人口中調侃的話題。

“出了公司還這麽敬業,看來牧總身邊的人個個都敬業得很。”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家千金,徐苒小姐。

“苒苒,別沒禮貌。”柳清遠對徐苒搖了搖頭,帶着歉意看向秦勝:“抱歉,別放在心上。”

秦勝本有些尴尬,柳清遠的話正給了他個臺階下。

他不知道牧華到底是怎麽得罪了這位千金,讓這位千金遷怒之餘把矛頭對向了自己。

心裏不舒服,嘴上卻要打圓場。

“哪裏,柳總嚴重了。”

“哥,他來也沒和我們打招呼,只顧着他那老板呢。難道就我不懂禮貌,他偏懂嗎?”

“苒苒!”柳清遠提高了嗓子,打斷徐苒的話。

徐苒冷冷瞥了眼秦勝,冷哼一聲,收回視線時眼角餘光掃過一旁的牧華。

見他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禁一撇嘴角。

柳清遠擔憂的看了眼秦勝,見他只是笑得無奈,表情像是松了口氣。

“牧總,真不好意思。苒苒她平日被寵慣了。”

“哥!”徐苒不滿的喊了聲,瞥見張媽正從廚房那走出來,忙轉身往那裏去。

秦勝默默的看着徐苒走近張媽,從張媽手中接過碗筷。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徐苒的真性子。如果是,那麽他想,她會是個好主母。

顯然,注意到徐苒動作的并非只有秦勝一個。

“她其實是個好姑娘。”

替她說話的,不是她的表哥柳清遠,反而是向來不屑女人的牧華。

“阿勝剛才是有欠缺的地方,讓徐小姐生氣是他的不對。”

牧華看着秦勝,擡了擡下巴,指向徐苒的方向。

“待會記得去跟徐小姐道歉。”

道歉。又是道歉。

秦勝毫不猶豫的點頭,視線從牧華的臉上移開。

他表情淡漠,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心思。

他把這句話當真命令,而自己,則是理應服從命令的下屬。

只要這樣撇開多餘的感情,他心裏就能承受這句“無關緊要”吩咐。

“清遠,你有一個好妹妹。”

“牧總別誇她了,她可是被寵壞了。”

“在這裏,就不用那麽生疏叫我牧總了吧?”

“那麽,華?”

“呵呵。走,咱們也過去吧。”

秦勝聽到這裏,木然的看向倆人。

牧華正搭着柳清遠的肩,滿臉笑意的走向徐苒。

有什麽已經在默默改變,他體會得到,卻不能阻止。

或許就這樣靜靜在背後看着,直到他走出視線,走出生命,自己才會覺得清醒。

“阿勝,愣着做什麽呢?”

皺着眉回頭看向秦勝,牧華的眼底有着一閃而逝的不忍,卻被巧妙的隐匿。

“還不過來幫忙?真當自己是客人,讓徐小姐當家?”

“華,你這話說得真是……”一旁的柳清遠跟着他調轉視線:“別讓人誤會了。”

牧華挑眉:“誤會?能誤會什麽?”

不再看秦勝,他又一次關注起眼裏的佳人。

“讓苒苒當家嗎?我牧家倒真缺了這麽個人呢。”

他唇邊洋溢着笑容,他眼底的輕佻已不複見。

将這些盡收眼底,秦勝也跟着勾起唇角,只是笑得太過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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