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倚靠

倚靠

懦弱的活着,卑微的存在。無論是哪種,看起來都一樣讓人覺得可憐。而現在,他又多了一項必須做的工作,那就是封閉自己。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瞎子,看不見任何畫面。好的壞的,都入不了自己的眼。又或者,他也該是個聾子,聽不見別人怎麽說,也就不會逼迫自己去遵從。

可他不聾不瞎,他完好無缺,所以他只能循規蹈矩。

有人要他道歉,而這兩個人都是他的不能反抗的存在。

所以他當着所有人的面,看着那倆張驚訝的面孔,在自己的臉上堆滿了笑容,用上自己最誠懇的聲音,說出那句:“對不起。”

他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裏,怎麽看現在的自己。至少在他自己看來,現在的自己比起別家飼養的忠犬來,毫不遜色。

“你是怎麽說話的。以為道了歉就算了?一句對不起,就沒有其他話可以說了嗎?”

那張說話的老臉,現在在他眼裏已經徹底扭曲。他不明白,為什麽總有些人喜歡咄咄逼人。也不懂,怎麽會有人如此熟練的操縱着自己的五官表情,簡直比變臉絕技更為驚人。

前一刻慈眉善目,後一刻青面獠牙。

自己很想提醒他,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他那般的絕技與功力。剛才那句對不起,在自己心裏練了不下十次。只是沒想到,練習的結果依舊不盡人意。

大老爺主子要求太高,小人無能為力。

然而到嘴邊的話,又成了“抱歉”兩字。

好吧,就這樣承認吧。

秦勝,你也只配做只牧家的狗。

看看你,能反抗嗎?能有種反駁嗎?

亂狂吠都不敢,別提咬人了。

如果将你放出去,別家還不屑要你。你看看,你已經連本能與天性都快忘了。

“好了爸,吃個飯開開心心的,別掃興。”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說出的話卻并不熟悉。

看吧,這就是現實。殘酷又冰冷。

什麽陰謀詭計都能上演,無論身在何處,不管什麽場合。

倆個人不愧有着血濃于水的關系,不用排練,一場父慈子孝的戲碼演來得心應手。而自己這個外人,哦不,是忠犬。只要默默的陪襯,做到安分守己,配合合作就行了。

這個飯,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卻不能立刻離開。

主人給了你莫大的殊榮與恩賜,讓你與他們同座,還有尊敬的外客。你能走嗎?能說離開就離開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別忘了,你的角色。

胃部又開始翻攪,這已經成了近來的老毛病。一手悄悄的在桌布下用力的壓着,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細微的顫抖着。

他迫使自己不聽不看,但他也知道,自己畢竟不聾不瞎。

只是越聽胃越疼,手部的顫抖也就越明顯。

這怎麽行?身體都已經疼成這樣了,他倒是不在乎心口的那份感覺。不過掃了興可是件大事,吃不了兜着走的也是自己。

慶幸的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坐在偏遠角落的自己。他們依舊談着他們的話題,新聞,財經,屬于他們世界中的男人與女人,還有事業。

“沒想到苒苒懂的不少,年輕一輩的千金小姐裏,像苒苒這樣聰明多才的可不多見。”

即便只是低着頭沒有看見,秦勝也知道說出這句話的老臉上,必定是帶着笑容的。

“牧伯父別誇苒苒了,瞧她都得意成什麽樣了。”

“哥,哪有人這樣說自己妹妹的。”

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情形,也就是這樣了吧。

一家人?

被自己心裏的說辭驚了一下,秦勝定定的看着空蕩蕩的碗。也許,這場意外的相親會很順利。

這是好事,真的是好事。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想先離席了。”

從座椅上站起來,他的聲音還能維持正常平穩,這樣很好。

“沒事吧?”

擔心的聲音來自柳清遠。也是,自己還指望什麽,現在的牧華眼裏,或許只有徐苒了。

“沒事。”

秦勝搖了搖頭,在衆人可有可無中退下這本就與他無關的舞臺。

獨自來到後院吹風,回頭迷茫的看着燈火通明的老宅廳堂,許久都沒有那麽熱鬧了。

也許是自己多心,說不定徐家千金本來就是這個性子。那麽連自己都想給予肯定,她是個好女孩,她沒有任何得罪自己的地方,她出現的本身也沒有任何錯。

掏出懷裏的藥瓶,到了兩粒吞下。夜風吹着他發,讓他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所謂的冷靜,其實是不去想太多。不想太多,也就是能讓自己好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打開那盒還未開封的煙盒,從裏頭取出一支煙。

“啪嗒”

火苗驟然竄起,映紅了面前的黑暗,也打亮了他在夜色裏顯得陰暗的面容。

“我不知道你還抽煙。”

“你不知道的還很多。”

并沒有細想來的是誰,他只是反射性的回答。總之不會是老皇帝,也不會是大老板,那就行了。

收起手中的打火機,點燃的煙升騰起煙霧,遮蔽了他部分的視線。微微眯起眼,試着抽了一口,嗆辣的味道迫使肺部一下子咳了起來。

還真是自找罪受。

“不會抽就別抽了,不是什麽好東西。”

背上有人輕拍,手裏點燃的煙被人一把奪過。接着火星跳躍地面,泛起最後掙紮的光亮。

喟嘆一聲,今晚的空氣裏帶着太多凝神的味道,讓他不想清醒也難。

“你一定要管我嗎?”

差了個“連”字,因為他不想自己被他看得太過可憐了。雖然,或許他早就那麽認定了。

“你的身體才剛好。別忘了一個星期前你還在醫院躺過。”

背後的聲音停了停,又補充了一句。

“還是你想我再送你去一次?”

秦勝笑了,還笑出了聲。柳清遠的這句話真的踩中了他的笑點,讓他一時情不自禁。

“如果每次都是你恰巧送我去,那我會覺得你一定對我有所圖謀。”

事實上,他沒有忘記上次醉酒是,柳清遠的突然出現。自己明明問過好多次,他卻總是避而不談的話題。

“圖謀嗎?我好像從來沒有掩飾過對你的心思。”

看着那削瘦男人的背影,黑夜中的柳清遠微一眯眸,眼中帶着某種野性的氣息。又靠近秦勝幾步,循着淡淡的月光打量他的側臉。

心中突然一動,那淡漠到像要消失的表情,莫名撩動了他的心神。

伸手一勾,在對方顯露驚訝的表情下将人拉近身側,靠着自己的左半肩。

“你看起來很累,我不介意借給你靠一靠。”

這個人今天,還真是能逗他笑。

秦勝又一次笑了出來,暮色下,他放任自己靠着他,漸漸放松身體。

“謝謝了。”

“你總是對我說謝謝,可我并不愛聽。”柳清遠皺着沒微垂視線,秦勝比他稍矮一些,此刻彎着身體靠着自己,又矮上幾分。

距離上次自己送他上醫院後,他似乎總是在對自己道謝。

柳清遠不免想到,如果當他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他還會對自己說出這句話嗎?不過,自己并沒有打算讓他知道,一輩子也不。

他說過要得到秦勝,那麽就一定會得到。

不管用什麽方法。

“那真是抱歉了柳總,你看我總讓惹你不高興,真是該死的忘恩負義。”

與柳清遠的談話讓秦勝心裏好受許多,胃部的疼痛也逐漸減退。聽着柳清遠玩笑般的話,自己也忍不住恢複本性,與他開起玩笑來。

既然是朋友,他并不會吝啬藏匿起真實的自己。

柳清遠突然大笑起來,接着突然湊近秦勝耳邊,輕佻的說:“如果想報恩,不妨以身相許。”

而秦勝知道他是故意,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角,卻沒有推開他。

倆人的背影貼得很近,關系暧昧不明。遠遠看去,就如同親密的情人,相依相偎,互訴衷腸。

二樓書房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的兩人将這些畫面全數看入眼裏。

調侃的聲音帶着諷刺的意味在牧華耳邊響起:“看來,他還真是忠心耿耿。你眼中的好特助,原來興趣這般廣泛。”

“你想說什麽?”一改先前的恭敬,牧華的聲音透着冷漠,一雙眼緊緊盯着樓下的畫面。

“秦勝在牧家那麽多年,替牧家辦了那麽多事,是該放他自由了。”牧老爺子嘆了口氣:“如果柳家少爺與他情投意合,你也就順着他們吧。”

看似說清,實則打探。他倒要看看,那些傳到他耳朵裏的風聲的,到底是不是空穴來風。

牧華不動聲色,然而垂在身側的雙手卻不由握得死緊。

他看着樓下倆人談笑風生,看着一夜都不曾真心笑過的人,在別的男人面前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眼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逐漸瓦解,流露出了不該有的情緒。

牧老爺子暗暗打量着牧華的面色,心裏的決心又一次肯定。

他必須讓秦勝從牧家消失,永遠也別再回來。

“我去樓下看看。”倏地轉身,牧華的步子有些急躁。

“給我站住。”牧老爺子喚住他,看着他挺直了背脊,停在門前的背影,嘴邊帶着冷笑與警告:“什麽對你有利你心裏最清楚,別因小失大。”

“不用你來提醒。”冷冷的抛下一句,牧華“砰”地一聲甩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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