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沖撞

沖撞

秦勝回國并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Ray。來接機的是他,替他安排住處的也是他。

“我不會在這裏待太久。”

說出這句話時,連秦勝自己也沒有太大信心。而聽他這麽說的Ray,留給他的只是個放心的笑容。

面對Ray,秦勝沒有任何隐瞞。他這次回來,的确是為了見一見牧老爺子,當然,也不外乎是有關于牧華的部分。

心裏即使千萬次的扼殺動搖心軟的念頭,可在聽聞牧老爺子病危的消息時,心底的沖動終于化為了行動。

秦勝很明白這次回來要面對的人,不止是牧老爺子,還有……然而他還是回來了,哪怕當年老爺子是真的把他逼上絕路,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做絕。當初的選擇他從不後悔,哪怕是為了還這麽多年來牧家給予的恩情,他也會那麽做。更何況,當年的他對于那個人抱着那麽強烈的執着。

秦勝想到這裏,突然覺得有點想笑,而此刻的他也确實露出了那種笑來。自嘲?或許還帶了點看淡的灑脫。

逃避總也沒有結果,該來的遲早會找上門來。他躲,他逃,他想忘,只不過還是在那個人的圈地中傻傻奔跑。他沒那麽自以為是,更早之前,他知道牧華的一切安排之前,他就明白這一天還是會來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回國之後沒過多久,秦勝接到了惠裏打來的電話。電話裏的惠裏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他目前回國的情況,她有關心地噓寒問暖,有提醒他注意身體,有跟他在電話中像以前一樣閑聊幾句東拉西扯的話,告訴秦勝她最近身邊的情況,卻唯獨沒有提及任何關于秦勝回歸後需要做什麽的話題。

秦勝覺得就說這樣的惠裏,那麽溫柔的一個人,就該值得更好的人給她幸福。

最後,電話那頭的惠裏笑着叮咛他早些回去。

回去,是啊。自己這次來,不過是為了看一看故人,僅此而已。

面對養育他長大的男人,即使他曾經讓自己痛苦不堪,卻也無法抹殺養育之恩。

秦勝,說到底,依舊是個容易心軟的男人。

他知道,他回來的消息不會瞞過牧華多久。只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先來見自己的并不是牧華,而是——柳清遠。

打開門的那刻,他看着三年不見的柳清遠,記憶瞬間模糊起來。

昔日英俊潇灑的溫柔男子,如今蒼老了不少。連那溫柔的氣質,也早已消失殆盡,變成了虛浮的笑容。

三年而已,看來被改變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眼前的人。至于原因什麽的,秦勝真的是不想動腦子去細究。或許以前會,但顯然這個壞毛病,他已經徹底改了。

“秦勝,好久不見。”

柳清遠看着秦勝,笑着打招呼。随後,望了望秦勝身後的客廳,笑道:“不請我坐坐嗎?”

他以他一慣的方式,盡量溫柔的與秦勝交談。可他卻不知道,在秦勝眼底,柳清遠這個人早已經變了味。

同樣回以一抹淺笑,秦勝的身體擋在門前,沒有半死挪讓。

“我想我們沒什麽好說的,我也不想與柳少爺敘舊。”

他不知道柳清遠是怎麽知道他的落腳處,也沒想到先找上門的人不是牧華而是柳清遠。

不過,這個時候的秦勝突然聯想到了一件事,以至于他的心裏生出陰雲。

柳清遠得知了他的消息,這代表什麽?

他在北海道的幾年,這人沒有找上門,甚至只能最好用卑鄙的招數,用聯姻的方式,迫使自己現身。

不過他機關算盡,卻沒想到因為牧華而功虧一篑。可是現在,他回國的消息同樣緊閉,為什麽他又能找到自己?

除了一個可能,秦勝想不到第二種——牧華身邊,有人将他的消息洩露了。

柳清遠顯然沒有想到秦勝會有這樣的反應,臉上的笑容也因此而僵硬。

秦勝不打算再跟他多說什麽,反手握着門把就要關門,卻不料在下一刻,被柳清遠用力的撐住門沿,無法閉合。

“你這是做什麽?”

秦勝心底一驚,表面卻只是淡淡皺起眉。

“我有話要對你說。”

柳清遠此刻也褪去了臉上的親和,看着秦勝的目光甚至帶了點陰冷。

“讓我進去說,或者就這樣,你自己選擇。”

秦勝與柳清遠僵持不下,他發現對方似乎是咬足了力氣要讓他放行。可是,讓他進來,之後的事就更難說。

他與柳清遠的關系為妙。如果真的像Ray說的那樣,這三年來朝陽被華特處處打擊。那麽柳清遠找上自己的目的,呼之欲出。

雖然不想原諒牧華,卻也同樣不想成為他的累贅。更不想被柳清遠這樣的人,再次利用。

“你大可以這麽站着,我想警察不會介意帶走個人。”

冷冷的威脅,秦勝好強的心裏冒上來,一松手,竟真的轉身往屋裏去拿電話。

從再次看到秦勝的那一刻起,柳清遠腦海中就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以前的秦勝那樣一個人,一個精明能幹到總讓自己嫉妒牧華擁有他的人,一個可以為牧華付出所有不惜毀掉自己一切的人,那麽狠卻又那麽溫柔的人。沒想到他變了那麽多。

柳清遠能從秦勝剛才的表情看出他的認真,眼前的男人已經徹底褪去了過去的弱勢,變得叫人難以掌控。

想到三年來的變化,全部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眼前的男人。

柳清遠一張英俊臉出現瞬間扭曲,幾步一沖便來到秦勝身邊,一把握住他拿着電話是手腕。

“放手。”

秦勝沒想到柳清遠竟然對自己用了蠻力,拉扯間,竟被他一把推壓在牆上。

“柳清遠,你到底想幹什麽!”

大口的喘息,怒目而視,卻依舊無法擺脫他的牽扯。

心中憤恨之極,他第一次恨起自己的無力。

“砰——”

大門被人一腳踢開,接着,秦勝還麽看清人影,身上來自柳清遠的壓力便瞬間撤離。

驚訝的看着來人,脫口而出的喚:“牧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牧華。

牧華二話不說,拉開柳清遠便是一拳直想着他揮去。倆人瞬間你來我往打成一團。而回過神的秦勝,這才上前拉住有些失控的牧華,順勢也推開柳清遠。

“夠了!”這聲厲喝讓喘息的倆人稍稍分開停手,倆個男人此時臉上都挂了彩,只是柳清遠的狼狽比牧華多得多。

“柳清遠,你給我走,這裏不歡迎你。”

秦勝壓抑着怒氣,冷冷的指着門口,對柳清遠下達逐客令。

而後者,似乎在牧華出現後就沒打算再多做停留,直接轉身離開前,狠狠放下話:“牧華,你最好停止你那瘋狂的行為。”

“你要我停手?哈哈哈,柳清遠,現在的你還有什麽資格來讓我停手,你這喪家之犬。”牧華仿佛是聽見了大笑話,看着柳清遠的眼裏滿是輕蔑。

說他的行為瘋狂?瘋狂從何而來?眼前的人不該是最清楚了嗎。過去的一切因導致了今天他的所作所為,一切的果也只能姓柳的跟他自己受着。

柳清遠臉色霎時慘白,再也不說任何話,背對着倆人離去的身影顯得狼狽不堪。

等人走了,秦勝将門關合。轉身之際,看見牧華還直直的站在那裏,擔憂的看着自己。

心裏輕嘆,臉色卻依舊表現得冷漠。何必呢?該說的早就說透了,該做的,或許在更在之前就已經都做了。剩下的心早死灰一片後,還要怎麽再讓它起死回生,擁有以往的色彩?

上前觀察了他的傷勢,除了一些擦傷,并沒有其他什麽傷口。

“我這裏沒有急救箱,你去洗手間清理下吧。”

秦勝已經交代了他想說的,轉過身不再看牧華。現在的他們之間,關系太過微妙。而他,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有太多的交集。

“阿勝。”

身後的牧華叫住了他,秦勝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幾秒的沉默,卻猶如漫長的等待。

“你不該回來的。”

秦勝沒有想到,他等來的竟是這句話。心裏有些悶氣,側臉淡漠的說:“我回不回來,似乎跟你沒有關系,牧少爺。”

牧華抿了抿雙唇,嘴角的傷口讓他臉部的表情微微一抽。

然而,那嚴肅認真的表情直直的看着秦勝,看着秦勝那雙眼,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

“阿勝,老爺子想見見你。”

沒想到牧華對自己說出的是這句話,秦勝倒是有點怔愣,看着牧華的眼神也變得深邃起來。

他回來,本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那位老人最後一面。

這麽對自己說,他的心裏仿佛平靜了些。

“在我答應你前,你就不能好好打理下你自己嗎?”

秦勝的話依舊冷冰冰,可他卻從牧華臉上看見了淡淡的笑意。

扭過頭,這個男人,到底是在想什麽。

不管他怎麽想,都跟自己沒關系。

雖然這麽心中這麽想,卻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對着牧華說:“還有,今天柳清遠找上門,我并不知情。我回來的事,只告訴了Ray一個人。你自己看着辦。”

他并不認為是Ray向柳清遠透露了自己的消息,相反,現在的他相信Ray絕對不會比當年自己對牧華用的心少。

只不過,無風不起浪。總有人給了柳清遠個消息,他才會這樣大搖大擺找上門。

如果今天不是牧華感趕到,秦勝還真不知道柳清遠想做什麽。

“阿勝,或許你不願意,但我不得不這麽做。”

牧華的腳步在秦勝身後響起,接着,秦勝便被一雙手從後摟住。

“我這邊的情況有些特殊,柳清遠會來找你麻煩也不奇怪。你既然回國,就暫時跟我在一起吧。”

現在是他和朝陽最後拼力的時候。如果在這個月底的幾場投标項目上,柳清遠再舒給自己的話,那麽朝陽的股市勢必被華特打擊得大跌,而之後的收購便會接踵而至。到時候,朝陽就徹底完了。

在這樣一種不利于他的情況下,柳清遠自然忍耐不住會找上門。但是,想要讓他退讓,絕對不可能。

三年,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扳倒朝陽,徹徹底底擊垮柳清遠。

“你和他之間的事,別扯到我頭上。”

聽牧華這麽說,想到之前Ray的話,便不難猜到他們之間的是為了什麽而演變成今天這樣。

秦勝畢竟曾經是華特的首席特助,對于商場上那些手段,他了解的也不少。

而如今的牧華,沒有了顧忌,再也沒有人能抵抗他瘋狂的施壓。就他的商業才華,秦勝從來都是驚嘆的。

“我不會讓他再騷擾你。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牧華!”

心底突然生出一根刺,就這樣紮痛了秦勝的心。他忍不住猛地轉身,一把拽住牧華的領子。從來沒有過的憤怒,從來沒有過的激進。對着眼前的男人,此刻卻全數爆發。

“牧華,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不需要你的可憐,更不需要你那些虛情假意。招惹了我又獨自離開,留下那別墅算作什麽?牧華,想用這些來打動我,來彌補你三年前犯下的錯,來彌補你這麽多年來對我的傷害。你,未免太異想天開!”

秦勝一口氣說完,雙眼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而後,逐字逐句的說:“我絕不原諒你。”

絕不原諒,所以請快些放手吧。

牧華被秦勝的話說得臉色一變再變。

最後,在沉默的最後。他只能忍耐心底的苦澀與酸楚,努力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再要你原諒我,你可以恨我一輩子。不過秦勝,我卻不能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我還是要你留在我身邊。至少在這段特殊的日子裏。”

秦勝默默的松開手,挺直着背脊轉過身,口中冷冷扔下兩字。

“随便。”

他不敢再回頭,他的眼底湧起無法抑制的酸澀。

牧華,如果三年前的你能這樣對我,該有多好。

可發生的事無法挽回,做過的事也不能後悔,腦中的記憶依然存在,甚至在你面前,越來越清晰。

這樣的我,怎麽能放下一切,再次接受你。

做不到,秦勝他當真做不到。

即使現在的牧華再怎麽溫柔,卻再也抵不過自己曾經背負溫柔下的那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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