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白森森的燈光直射下來,笑笑腦袋很痛。

她穿越了,穿到了自己13歲的時候。

她不停地重複:“這發生了,這不是真的。這發生了,這不是真的。”

閉上眼睛,重重地掐了下自己,睜開,還是一群群表情嚴肅卻帶有疲倦的人們。

這不公平,她根本就不想穿越!

她原本的生活是乏味之極。每日只是做着一些沉悶的工作,拿着餓不死也吃不飽的工資。回到家裏,只有一只貓、一臺電腦和高達6位數的房貸。她也曾埋怨過她的命運,希望老天給她安排些驚喜:比如說一份驚天動地的愛情。可是不代表她想要穿到自己的小時候。

她,不,要,再,經,歷,第,二,次,青,春,期!

荷爾蒙過望地分泌,讓她的皮膚變得異常敏感,情緒也起伏不定。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要再經歷一次高考,萬惡、殘酷的高考。

大學時代是她最幸福的階段了,整天吃喝玩樂、插科打诨。爽極了!

老天爺,就算讓她穿也穿到那個時刻去呀。

哎,在這物質匮乏的舊社會讓她這個習慣了不動大腦的懶人怎麽生活呀?

“別哭了,我把最後一塊雀巢巧克力給你吃。”

笑笑雙腿盤坐在席子上,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開始祈禱世界和平等等,她想要些指引,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将來會怎樣,是不是想這樣?這樣的感覺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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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眼婆娑地望了眼剛坐到她身邊的小胖墩。他裂開嘴,“快吃吧,吃下去,你就會笑了。”

伸出手,遞上快要融化的巧克力。

笑笑抹了下淚水,下意識地接過巧克力,可小胖墩卻不肯放手,眼巴巴地盯着它,依依不舍。

她正視小男孩的臉,仔細瞧他的未張開的五官,越看越熟悉。

這大鼻子,圓下巴,說話時,喜歡舔上嘴唇的小男孩。

他是曹淵,13歲的曹淵。那個幾乎和她穿一條開裆褲長大的發小。

有了這個認知後,笑笑抱住男孩,哇哇大哭起來。

“小胖……我好慘呀……”

“笑笑,昨天那集聖鬥士你看了嗎?”

“星矢的小宇宙爆發了,天馬流星拳超過了光速,打敗了獅子座黃金聖鬥士……”

前世的她和小胖熱烈地讨論“聖鬥士”,聊困了,倒頭便睡,最後在自家的床上醒來,以後的事什麽也不記得了。

可現在,笑笑支手扶着額頭,長嘆一聲。當“聖鬥士”成為對她們這些大齡剩女的譏諷之後,她就特別惡心這部動畫片。

此時,一位大嬸滿場跑吆喝着:“請未滿16周歲的小朋友,注意了。現在學校三樓的登記臺開始派發免費熱牛奶,請過來領取。再說一邊,現在學校三樓的登記臺開始派發免費熱牛奶,請過來領取。”

笑笑起身大叫:“媽,我去領牛奶了。”可以暫時擺脫身邊叽裏咕嚕的曹小胖。

“好,去了就回,這裏人多,別亂跑。”媽媽不放心地關照着。抖動了下那開脫落的發卷。

睇了眼老媽那很有90年代特色的頭發,終于惹不住地卷起一小撮她的頭發,“媽,現在的你像極了城隍廟門前的石獅子。”

“這死孩子!”

哈哈,不顧得看媽媽黑如包公的臉色,撒丫地跑去了登記臺。

登記臺前的人龍,九曲十八彎。幾乎整個學校的孩子都在這了。

笑笑站在隊尾,想着沒有半個小時也輪不到她,安心地排着吧。

“笑笑”

隊伍稍前的一個留着小丸子頭的女孩正地向她打招呼。

“這邊,這邊。”她用手指了指她的前面。

她是想讓她插隊?這可愛的女孩,她是誰?

小小的輪廓,笑意娟娟的眼角,她不是成萍嗎?她的閨蜜死黨。

很想和她說說話,聊聊天,幫助自己更好地進入13歲的角色。

冒着被衆人射穿的眼神,她忐忑不安地插了隊。

排隊時成萍不停地抱怨因為電信公司改電話號碼,不得不取消早就定好的黃山之旅。

笑笑記得這年下江市的私人住宅電話從10萬戶發展到了370多萬戶,普及率則從6%提高到了109%。今年正式由原先的7位升級8位。

“這是件好事,标志我們已經進入了小康社會。”

成萍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不可理解地望着她。

槽糕,不能多講下去了。領好牛奶便往回走。卻被嬌嫩的喚聲絆住,聲音亦如她妩媚的身段,迎面而來的是初一時的班花,真名:孔靈。綽號:孔雀。她發育得早,現在身高和胸部,都是初一的笑笑所望塵莫及的。不知迷死很多高年紀的男生。女生們對她是即厭惡又羨慕。

成萍翻了白眼,笑笑将臭臉的成萍扳了過去,自己揚起濤哥般的笑臉,和諧,要和諧。

孔雀嘟起小嘴,“笑笑,說了你也不信,警鈴太恐怖了,我臉上都冒了好幾個包。”她指了指藏于額頭碎發間的一顆青春豆。

背對着他們的成萍小聲咕囔着“真矯情!”

偷扭了下成萍,笑笑溫婉回道:“喝了牛奶睡一覺,感覺會好點。”

“真是個好主意,你能給我再弄瓶牛奶嗎?那邊的老阿姨只給我一瓶。”

她握着笑笑的手,酥麻的嬌嗔惹得旁邊的成萍怪笑出聲。

孔雀鄙視地睇了她一眼,“我總是想不起來你和那個人是好朋友。”

“真是難以置信,大水怎麽沒把你沖到公海裏去。”氣到冒煙的成萍忍不住反擊了。

Oh my lady gaga,當兩個女人吵起來的時候,十頭大象都拉不開。

室內潮濕、悶熱,吵鬧聲、還有位看似在廣場上賣唱的藝人彈着吉他亂哼哼。

笑笑覺得她需要呼吸點新鮮空氣。

驟然,一個單薄的身影躍入笑笑的眼簾。

有個小男生打開了一道門,走了進去。另她驚奇的是那扇門上挂着禁止入門的牌子。

“笑笑,你怎麽也不等我。”還是被小胖找到了。

忽略掉他嘴上殘留的巧克力汁,遙指“禁止入內”問道:“小胖,那扇門通向哪裏?”

“通向頂樓天臺的。”

外面下那麽大的雨,他去那做什麽?那個小男孩引發了她無限的好奇心。

“小胖給你個任務。”

“什麽?”

“叫阿大、阿二過來,現在有場大災難,而我們需要齊心協力。”

“得令!”

不一會跑來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高個男孩,高敏、高捷這兩個雙生子加入了兩位少女的争吵當中。

一陣混亂下,笑笑鬼鬼祟祟地走進了那扇門。

這個暗夜,天界之水傾瀉而下,雨聲如天神的怒吼。

在延伸的屋檐下,笑笑發現了那個全身濕透,被背對着她蜷縮在角落的男孩。

猝然轉頭的男孩臉上,晶瑩的水珠順着幾縷濕濕微卷的劉海滴在眉宇之間,雙眸露濃未曦,透着曙霜。

他懷裏還有個嗷嗷哀嚎的小狗。

“黑皮?”笑笑驚叫起來,這只小狗是門衛張伯伯養的,因為家裏有事所以拜托笑笑在這個暑假裏的幾天照顧下它。

她怎麽能忘了呢?

那時的她也應該忘了吧。

如果,如果不是這個男孩,幼小的她因為粗心大意、毫無責任心而背負害死一條小生命的罪行。

笑笑略帶忏悔地拽着他們向室內拉去。

門“嘭”地關上,男孩的臉暴露在燈光下,黑一塊、紅一塊地布滿了整張臉,被雨水淋得糊在一起。他和小狗在不停地發抖,他們一定是冷壞了。笑笑脫下自己的外套給男孩披上。男孩呆呆地沒有推開她,一聲不吭。

不光是他,還有曹淵和、雙生子、成萍和孔雀都停止了争吵,開始注視起着他們。

“林森,你怎麽回事?”成萍忍不住張口問道。

林森?這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是林森?這個名字在未來,将會如雷貫耳。他是國家之棟梁、社會之精英。有着麻省理工和耶魯兩個學位,在矽谷闖蕩了幾年後,回到下江市,在高科技園區裏創建了具有‘中國心髒’之稱的國産芯片。

記得去年大學同學在杭州聚會,途經他設在西子湖畔的私人會所:草化竹夭。

據說,當年馮小剛的《非誠勿擾》裏,舒淇和葛優演戲給她前男友看的那場布景,最先看上的就是他的草化竹夭,他恐擾,拒之。馮導才向馬雲借的江南會。

可憐的笑笑為了顯擺她和林森認識,跟和門衛套了許久近乎,也未得入內參觀一下。心裏那個恨呀。

就是因為,她小時候沒好好和林森同學相處與溝通,在她的印象裏,林大神總共和她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這十句也無非是:“你好,謝謝,再見”等之類無痛關癢的話。

可現在不同了,她重生了,萬能的大腦直覺告訴她,必須接近他,雖然不指望靠他豐衣足食,多一個這麽出色的朋友總是有好處的。

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

鏡子上的字閃過她的大腦。他爸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因車禍雙雙殉難,他一直和他的爺爺生活。

打小,他就很孤僻,不愛和人說話。小小個頭,男生女相的他在初中并不讨喜。

現在想想,小小年紀的承受如此多的事,性格不怪也難。

“同學,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有我在這裏呢,知道嗎?”她大義凜然地對他說。

花臉的小男孩古怪地睨了她一眼,臉上的五官糾結成了“滾”字,然後扯下披在他身上的外套還給她,轉頭便要走。

“哎,你等等。”她急急地召喚着傻了眼的衆人扣下了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奪過黑皮,将自己的牛奶倒入一次性杯子,讓它舔着喝,她找來了幹淨的衣物給小林森換上,用毛巾細心地擦拭他臉上污物。

慢慢的,出現了張幹淨的稚氣的臉,他有雙漂亮的眼睛,黑如子夜的星辰,卻透着無邊無際的冷寞。

笑笑摟住他的頭,輕輕地拍着,“謝謝你,林森。否則我可能要一輩子活在譴責和良心不安之下。”

小林森額邊的青筋微微暴起,可笑笑沒能看見,沉浸在自憐自哀之下。又覺得他這種沒有父母的孩子,就像半路擱淺的蒲公英,需要另陣風送他再度啓航。

大學時候。笑笑選修過心理學課程,有一位鬼才老師的開場白是這麽一句話:“人類是個很奇怪的生物,他們總喜歡和愛的人吵架,和陌生人說心裏話。所以這世界上就誕生了心理醫生。”

如果是那麽沒錯的話……

“我們為什麽不圍成一個圈坐好,然後分享一下,我們最害怕失去的東西呢?”笑笑勾住小花臉的胳膊,笑嘻嘻地問大家。

孩子們乖乖地圍了過來,小胖搶先回答道:“我的小浣熊脆脆面,我爸剛幫我買的。”

“嗯哼,”笑笑瞟了眼他,“現在老鼠和蟑螂正在盡情享用它們呢。”

小胖怏怏地垂下頭,旁邊即使坐着也是S造型的孔雀,癟癟嘴,“我剛買的美少女戰士全套書,不知道被水泡過還能不能看。”

衆人只是跟着窮點人,希望能讓她感覺好點。

阿大撓頭,想了想說:“我剛做了個高達模型,還放在寫字臺上,回家後不知道還有沒有?”

還沒等他說完,阿二就搶白“那是我做的。”

“誰說的,是我做的。”

“頭是我黏的,你只是在旁邊看。”

他們兩頭碰頭,肘碰肘,快要扭打起來。

“夠了。”笑笑再也沒有興趣聽他們争下去,她偏頭望向小林森,即刻和眉善目起來,細聲細氣地問道:“你呢?”

小林森埋着頭,良久,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氣氛詭異得可怕,氣場低得不像在盛夏。大家都知道林森的怪脾氣,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林森悶悶地說道:“如果我家被大水淹了,我爸媽的照片就全部沒了。”

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聲音似狂風吹過河堰邊枯萎的韌草,止不住的憂傷。

衆人緘默了會,成萍起身說道:“知道嗎?我剛想了想,現在我應該和我的父母呆在一起。他們現在大概擔心死我了呢。”

“我爸爸在危機的時刻最需要人在身邊,所以不好意思了,我也要走了。”孔雀也附和說。

不一會,大夥紛紛散去。

只有小林森一個人,還是埋着頭,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笑笑又湊近了些,“我保證你的家不會有事的。”笑笑斬釘截鐵地說,這可不是亂蓋的,姐可是未來人。

偷瞄眼小花臉,他仍舊一聲不吭,笑笑只得陪着他。因為她知道當一個人悲傷無以自持的時候,需要的不是虛僞的勸解,也不是空洞的安慰。他需要的,只是能有一個人在他身邊蹲下來。不需要語言的安慰,只是靜靜地陪伴他就好。這時,語言甚至太多餘。

笑笑心裏有些感觸,更有些疼痛。小林森的痛楚,傷感,害怕,抑郁到無法言語,無法解脫,笑笑都明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身邊賣唱藝人唱起時下最流行的歌:“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笑笑的嘴角在抽搐,她聽一會,再也忍不住了。向流浪漢禮貌地鞠了躬,“能将你的吉他借給我用一下嗎?”

流浪漢怔好奇地問:“小朋友,你也會彈?”

笑笑微笑點頭。大學時,好友因要追某學長拉着她參加了吉他社。結果好友移情別戀,離開了社團,而她倒是學會彈手好琴。

流浪漢将吉他遞給了她,笑笑清了清喉嚨,撥動了琴弦,輕柔地唱道:

“Oh loverboy

To you I belong

But maybe one day

you'll wake

and you'll find me gone

But loverboy

If you call me home

I'lle driving

I'lle driving fast as wheels can turn

Oh loverboy I know you too well

and all of my lonely secrets

To you I tell

The highest of highs

The lowest of lows

I'lle driving

I'lle driving fast as wheels can turn

fast as wheels can turn

Stretching away as far as my eyes can see

Deserts and darkness, my hand on the wheel

loverboy, please call me home

A girl can get lonely out here on the road

You see some days I find the old ways

Frighten me too easily

I leave my key and say"I'm too young"

But loverboy

If you call me home

I'lle driving fast as wheels can turn

簡單的旋律,幹淨的嗓音,充滿了令人舒服的溫馨感覺,讓人無限量地釋放心情。人們仿佛從她的歌聲裏得到了慰藉,緩緩聚集過來,靜靜地清掃心中的陰霾。

痛苦已經過去,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好久,直到先前那個大嬸又開始嚷嚷起來:“各位注意,水勢已基本得到控制,大家可以各自回家了。”

衆人皆拍手歡呼,笑笑将琴還給流浪藝人,又禮貌地鞠了個躬。

藝人殷切地追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這首歌是你自己的創作的嗎?”

笑笑微笑着搖頭,“這首歌只是我借花獻佛罷了,不值得一提。”然後轉頭雙手向上張開,誇張地自嘆道:“謝天謝地,我們可以回家了。”

花爸爸在回巢的人群中振臂高呼:“笑笑,洪水退了,下江市保住了,房子安全了,我們可以回歸原來的生活了。”

笑笑聳聳了肩,想對小林森說什麽,卻被爸爸抱了滿懷,“人生真是美好……哈哈……”

“你喝酒了?”笑笑聞到一股酒味。

“為了能活着喝的,女兒。”

笑笑翻了翻白眼,忽然想起沒和小林森花臉道別,趕忙退出懷抱,他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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