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在別人的小說中,打破的花瓶可以複原;融化的水重新還原成雪人;破碎的心靈找回愛情;河川歡快地流向高處;婚姻回駛崎岖的路途,最終回到當初充滿青澀的約會。

她問自己,我呢?為了什麽重新再來一次?

是為了阻止那件事發生嗎?

她想起老爸為那個女人,義無反顧,毅然決然的神情,就冒火,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兩年後春節,如果老爸沒有同意替他的好友出差,就不會碰見那女的,如果沒有碰見那女的,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她要讓那個女人在父親的腦海裏消失掉,即使兩人相見也不相識。

不過時間尚早,她年紀也尚小,這事得要從長計議。

時間之箭頭掉頭往後,過去發生的一切再次重現。笑笑再一次經歷這樣的生活,大人們不再信任她。他們總對她碎碎念。

“起床,起床,你睡得夠晚了!”

“吃飯時不要看電視!別挑食,多吃點你不愛吃的東西。”

“一吃飽就去睡覺?你不是剛醒嗎?”

“難倒暑假裏就不用看書了嗎?你看人家整天泡在圖書館。開學你就初二了,初二過後就是重要的初三,你要進市重點的高中才能考上好大學。有好的大學才能有好的工作,有好的前途……”

“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得聽我的!”

“你竟敢回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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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自己關在房間內,列出了一份很長很長的生命清單:

第一步:變美女。

從現在開始,注意飲食,每天堅持喝4到6杯水,遠離碳水化合物;不吃辛辣生冷之物,拒絕甜食,尤其是巧克力。注意保養,早晚用洗面奶潔面,輕拍些含水楊酸的爽膚水再塗薰衣草面霜;每周一次自制香蕉蜂蜜面膜;晚上睡覺時用木夾子夾住鼻梁,拔苗只求助長!

第二步:作神童

當個沒腦子的美人,被男人蹉跎了年華只會是歷史的負債。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是王道!廣泛的閱讀可以讓她睿智豐盈,思想開闊,沒準可以讀常春藤改變自己的一生呢。最好以後成為中國第一位女宇航員,那多光宗耀祖呀!

第三步:抄股票

上常春藤這種私立名校是要有錢的支撐的。從中國股市的最低谷大量抄底,等到大盤到6000點高峰的時候再抛掉。她就發達啦!

第四步:買房産

炒股有危險,買房産是實打實的穩賺不賠。向銀行貸款,買個十套八套的房子,哈哈哈,仰天長笑。

第五步:去流浪

宇航員退役下來後,她就開始歐洲十國志的游歷,然後是美洲、非洲、南極、北極再回到中國。她走走玩玩,玩玩學學。哪好、哪漂亮就在哪住下來,想住多久就是多久,就這樣潇灑過一輩子。

最後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找個好男人來愛。

開闊的視野可以讓她活力四射。男人的愛更可以讓她紅顏不老。找個小正太玩個養成游戲,還是談場禁忌的戀情?得好好策劃一下。

炎熱的午後,地面上冒着熱騰騰的氣旋,嚴重YY的笑笑開始有些頭暈。

嘀嗒、嘀嗒、嘀嗒……

什麽聲音?誰在那?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一只小狗邊說着邊跑着。

一直會說話的小黑狗,真是太奇怪了。

“我得過去看看。”笑笑好奇地跟過去。

小狗奔跑時,落下一個閃亮的金屬物件。

嘀嗒、嘀嗒、嘀嗒……

“他掉了只塊懷表,我得去還給他。”她拾起,對自己說。然後不假思索地跟着小狗跑去。

濃煙厚霧中,仿佛怪鴨歷險記裏那座陰森恐怖的城堡。裏面住着妖怪嗎?要進去嗎?好害怕呀!

一不小心,她重重地摔了下去。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那只狗從她面前飛奔過去。

她大叫:“小狗,小狗,快停下。”

小狗頭也不回,跑進了庭院的深處。

笑笑掙紮着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跟着過去。

小狗呢,那只會說話的小狗呢?

這裏是童話世界嗎?南瓜長這麽大?大得好像《辛德瑞拉》中的南瓜車。這裏的玉米是種在水裏的,顆顆果粒像是黃寶石般。樹上懸着面半身鏡。

這是白雪公主裏的魔鏡嗎?

“魔鏡,魔鏡,請回答。”

果然,鏡子裏突然浮現出一個老人的臉。

“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的?”老人恭敬地問。

“我在找一只會說話的狗。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會說話的狗?”老人重複他的話。

“對,會說話的小狗,是黑色的。他的懷表在我這,我得還給他。”

“我有像蘋果的梨子。”

“不是!”

“像梨子的蘋果?”

“不要!”

“永遠不會壞的荔枝?”

“是小狗,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

“會說話的小狗,還掉了只懷表?”

老人遲疑的态度讓笑笑很生氣:“原來你不知道,還故意作弄人家,我最讨厭這種的人了。再見!”

剩下老人楞在那鏡子裏。

小狗呢,那只會說話的小狗呢?笑笑繼續尋找着。

“糟了,懷表丢了!”

這聲音和小狗的一模一樣。

“丢在哪裏了呢?”

雲煙袅袅間一位小少年疾步而來。微風拂過他的黑色的頭發,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露出了他蒼白的臉孔;暮光從樹梢間穿射下來,灑在他的身上,雙眸如五月裏的妖豔的鳶尾花,閃着紫藍色的光芒;在挺拔無可挑剔的鼻梁下的薄唇紅得似滴血的薔薇

他是妖精嗎?是那只小狗變的嗎?

“丢在哪了呢?好好找找。”少年又道。

她躲進了樹叢,不敢吭聲。

突然,天空中飛來一只五光十色的小鳥。

“闖入者,有闖入者!”

少年變身成小狗撲向她,似乎想用尖牙撕碎她的臉。她發出小聲尖叫,既驚又恐,她正在揮舞着雙手驅趕小狗,卻發覺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桌子上的茶還冒着熱氣。而成萍正拿着蒲扇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龐道:“都5點多了,怎麽這會還在睡覺?”

笑笑神魂飄至很遠,目光落在最近,“最近我老是作很奇怪的夢。分不清自己是醒着還是睡着。”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個夢,夢裏的詭異男孩是如此的陌生而熟悉。前世的她小時候她時常地夢見這男孩,恐懼當成幼小純潔的煩惱,這些煩惱只存在于她的童年,那個夏日回憶之中。她慢慢長大,漸漸遺忘,變得不那麽重要。

但是……

這只是夢嗎?

“你那是睡多了,閑的。”成萍用蒲扇敲了敲笑笑的腦袋,“聽說小區門口新開了家滿好吃的涼皮店,我們去試試?”

前世的中學時,幾乎每天下課,笑笑都會去吃一碗那家的涼皮再回家。可惜後來賣涼皮的張老太跟着兒子回了鄉下。那記憶中的味道是什麽樣的呢?從冰水裏撈出來的涼皮,加上點花生末,酸酸甜甜,爽滑Q彈,吃下去整個人舒暢的不得了。

“好唻!”她跐溜一下跑出了門口,回頭還招呼成萍,“走呀,你怎麽不走了?”

“笑笑,你這表情是活脫脫一女版曹小胖嘛。”

摸摸圓鼓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人生突然變得美妙絕倫起來。

突然間那陣嘀嗒聲竟然又出現了,仿佛催促着她趕快跟上。

嘀嗒,快來,笑笑,嘀嗒……

她還在夢境中嗎?

“你有沒有聽見什麽?時鐘在走的聲音?”她偏頭問成萍。

“沒有呀。”

“快看,那處草叢裏有什麽東西?”

“只是一陣風而已。”

“他在跑,他是活的。”

“笑笑,你別吓我,你是不是病了?”

“它是黑皮,我能确定!”

小狗穿過小徑,跳入矮牆,鑽入了小洞。笑笑被堵在外面,擡頭望去,夢裏的城堡只不過是一座歐洲哥特式風格的小洋樓。

她爬上了老牆頭,蔓藤勾住了她的腳,她四腳朝天,摔在草皮上,屁股好痛,真的好痛,這一切不是夢!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黑皮又出現了,令笑笑驚訝地是它竟然會說話。

“黑皮,停下。”她撲了個空,急忙爬起追了上去。追到了白色的暖棚處,棚外豎着塊牌子:“農學院實驗田,閑人莫進”。她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根本就是農學院的後院嘛,夢裏的南瓜和玉米只是大學生們研究的最新科技産品。

走進了暖棚,找到了那面魔鏡。仔細一看,只是普通的電腦屏幕而已。(笑笑根本就忘了,在這個年代,電腦是非常稀奇的。)

夢裏的老人笑容可掬,高高的顴骨上架着副鏡片很厚的眼鏡。

“您好,”她微笑着打招呼,“很高興再次遇見你。”

老人正要張口說話,卻被她打斷:“我知道你有像梨子的蘋果、像蘋果的梨子還有永遠不會壞的荔枝。可我都不需要,謝謝,再見!”

她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裙擺飄飄像朵盛開的蓮花。老人微張的嘴久久未合。

順着記憶的長廊,走到深幽陌上。她看見了夢境中的男孩。

他是個漂亮的男孩。可是他太小只了,有些單薄。目測的話,個頭還沒她高。

那他到底是不是妖怪?

她決定堅持或打破自己的執着。這次勇敢地上前喚住他:“等一下,請等一下,我拾到了你的懷表。在這裏!”

她掏出懷表,閃出銀色的光芒。

男孩聞聲,吃驚地發現了她。随即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你是誰?”

他冷冷地問,雙眸在澄澄的月光下,如黑曜石般璀璨。沒有紫藍色,那只是光線的折射而已吧。她心裏暗暗地想,他只是個正常的小孩。可是又覺得他的五官特別的熟悉。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有聽到男孩問她的話。直到一只小鳥朝她身上丢出塊小石子。

定神一看,那哪是什麽神鳥,只是普通的金剛鹦鹉而已。

“闖入者!”小鳥叫着。

“我不是闖入者,我是來還懷表的。”笑笑不服氣地回道。

一聲清脆的響指,小鳥飛了回去,停在少年的肩膀上。

“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裏?”他又問了邊。

“我叫……”話沒說完,黑皮朝她沖來,将她撲到在地。

緊随其後的老人急急地說道:“別害怕,黑皮不會傷害你……”

切,誰會害怕?笑笑咯咯地笑着,大力地撫摸着黑皮的腦袋。

小狗吐着溫濕的舌頭,不停地舔她的臉,露着無害的眼神。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它好像認識你?”

“黑皮,快過來!”少年略帶生氣的命令道。

小狗很聽他的話,果然乖乖地搖着尾巴跑了過去。

她方才正了正身說道:“我叫花笑笑,是跟着黑皮來的,他丢了這個。”她将懷表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了少年的手心內。

“花笑笑?”她聽到少年輕聲重複了下她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已經聽他叫了千百次,是那麽的熟悉而悅耳。

一旁的老人接過少年給的懷表,指着地上的滿是狼狽的笑笑問道“林森,她是你的同學嗎?”

林森?怪不得覺得他很面善。笑笑是時隔13年才見過他一次,可能反應不過來。可他林森為什麽裝作不認識她?明即對她這個已經是一年的同班同學毫無印象,也該記得前幾天她還幫過他不是嗎?

“那……”笑笑咬着下唇,望着那小小人兒的冷漠眼神,感受着他的瑟瑟寒氣,“那晚,你因為太想父母而難過,我,我的意思是不光是我,還有大家都在開導你,你當時也不說話,我還唱了首歌。”她企圖想喚起他的記憶。

他皺眉,似乎沒聽懂,最後滿不在乎說:“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死去的,我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為什麽要難過?”只是說話的時候,眼睛閃爍了下,很快恢複了平常。

老頭猝然打岔道:“哈哈,笑笑同學,謝謝你還回了懷表。”然後低頭訓起小狗:“你太調皮了,如果真把我的懷表弄丢了,一輩子不給你飯吃。”

小黑皮像是能聽懂似的,耷拉着腦袋,兩只眼睛淚水汪汪的,露出可憐的神情。

笑笑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問道:“那為什麽黑皮會說話?”難倒這是傳說中的科學怪狗?林爺爺是農學院的博士,他不會對小狗做了什麽可怕的改造吧。

睇了她一眼,林森冷笑道:“它一直叼着了錄有我聲音的CD機,你沒看到?”

鄙視絕對是鄙視她!笑笑深強壓着怒火,告誡自己道:都多大啦,還和小朋友一般見識?她假裝沒看見,灑脫地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樹葉,正想走卻被林爺爺拉住了,“小姑娘,這麽熱的天氣來家喝杯涼茶再走嘛。”老人家看上去很高興,“不要客氣嘛,走走!”盡管有厚厚眼鏡片隔着,笑笑還是能看到那眯成一條線的眼睛裏蘊藏着一絲狡黠。

這是個典型的老教授的家:很大,叫一聲會有回音的那種;很整潔,書放在書架上壘成一堵堵牆,還有個令人乏味的壁爐。

被強行拖來的笑笑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架看似年代久遠的古典鋼琴邊。遠遠的凝視着在庭院裏與黑皮一起玩耍的小林森。

他拾起一根樹枝仍向遠方,黑皮順着方向歡快地跑去,将枝幹叼了回來。他鼓勵似地揉了揉狗狗的腦袋,又将樹枝舉起,時而低些,時而高些,惹得小狗如海面上的飛魚不停地跳躍着。

小林森今天穿着經典的傑克·韋爾斯馬球衣,陽光灑在他的黑發上鍍了層光輝,讓笑笑有種驀然的錯覺,他是個帶着皇冠小王子。甚至連黑皮這只普通的小狗也變成了勇敢而忠實的吉爾特。(700年前,威爾士王子的狗,後葬在威爾士的斯諾登山)

“你會彈鋼琴嗎?”林爺爺笑嘻嘻地問話讓她收回了目光。

她搖頭,“可是我喜歡聽。”

“那好,”他手一揮,大聲呼道:“森森,為我們彈奏一曲吧。”然後對笑笑附耳道:“森森繼承了他媽媽的天賦,鋼琴彈得好聽極了。”

小林森停止與黑皮嬉戲,優美自然走來,坐在琴凳上,低頭望着琴鍵想了片刻,修長的十指飛舞起來,指間在白與黑之間流轉,悠揚的琴聲傾瀉而出。

她屏氣凝神地望着這個渾身散發着貴族氣息的少年,他的眼神□□,頭顱輕昂,背脊筆直。間或,他也回望她,收斂的眼眸裏卻是溢彩流光。

這是《Que sera, sera》,只不過慢了8拍。笑笑聽了出來,莞爾合着: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當我還是個小女孩,

I asked my mother,我問媽媽,

"What will I be “将來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Will I be rich"會富有嗎?”

Will I be pretty 會漂亮嗎?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她對我說:

"Que sera, sera, “世事不可強求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順其自然吧。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我們不能預見未來。

Que sera, sera,世事不可強求,

What will be, will be."順其自然吧。”

When I grew up and fell in love.當我長大并戀愛了,

I asked my sweetheart,我問我的心上人,

"What lies ahead “我們将來會怎麽樣呢?

Will we have rainbows day after day"生活每天都美好嗎?”

Here's what my sweetheart said: 我的愛人對我說

"Que sera, sera, “世事不可強求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順其自然吧。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我們不能預見未來。

Que sera, sera,世事不可強求,

What will be, will be."順其自然吧。”

空氣中靈動着一股和諧的美,白衣少女倚在一位優雅少年身畔,腳尖悄悄地打着節拍,眉梢、唇瓣挂着淡淡的笑。

小狗趴在小主人的腳邊只是微動的耳垂昭示它的假寐。小鹦鹉叨起林爺爺手上的瓜子,邊吃着邊發着單音節的聲音:“好聽,好聽。”老人家單手端起一杯茶,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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